86 便宜師傅的羽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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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淼一手拿著玉笛,黑色的衣袍和手中白玉竟生出十分的和諧,她側立在大殿中央的正門中間位置,沈逸貓在屋簷上瞧著,竟覺出了些纖然而立的遺世獨立的感覺。

    唐家老幺瞞的極好,聽白鑫說,當時她自己手下那些個人知道她是個姑娘的時候,驚得差點沒一頭栽倒在地上,但後來再細想想這些年來這位老幺的惡劣性格,想要興師問罪的想法立刻被打斷,甚至於後來接受之後,還覺得自己的主子是個女娃娃是件十分叫人自豪的事情,縱觀整個九州,誰像他們家主子那麽的神奇。

    沈逸清楚的記得,當日裏白鑫說到神奇的時候,還停頓了一會兒,可細想想,這詞兒,唐家老幺十分的合適。

    唐家老幺分明打小就是個混世的小魔王,可她站在那兒的時候,偏就給人十分清爽幹淨的感覺,就好比現在,分明她穿的十分的肅穆,那黑色莊重的很,可偏生的,她站在那兒,便是叫人瞧著十分的舒心。

    他們唐家這位新上任的當家,如何看著都叫人賞心悅目,自然,心也是極黑的,沈逸瞧著這姑娘翩然的身姿,卻也沒漏掉她握著玉笛的手,那婆娑的手勢分明變得清楚。

    他們家這位七少,打小便是表裏不一的很,麵上越是和善,心裏盤算的事情就越是黑,他從身邊手下那兒接過羽箭,眯著眼睛,瞅準了唐淼的腳下,飛出的羽箭如同長了眼睛一般,直直的釘在了唐淼的腳跟前。

    沈逸的箭法精準的很,放眼整個唐家軍,能與他比肩的,都沒有幾個人,唐淼瞧著一眼釘在自己腳跟前的羽箭,不動聲色的抬了抬眉毛,餘光朝殿外不遠的屋頂上瞟了過去,她敢肯定,沈逸這人一定是故意的!

    羽箭在近一點兒,就能釘在唐淼的腳麵上,瞧麽了一眼那羽箭,它牢靠的釘在石磚上,而原本光滑的石磚,被羽箭鑽了個縫兒,列出了四五道縫兒。

    所以,這羽箭是生生的穿透了殿中的石磚?

    眾人瞧明白之後,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還來不及說話間,隨著方才那羽箭,又是十幾支羽箭從天而降,那些羽箭迅疾而突兀,劃破了夜空,直接衝著大殿而來,站的離大殿近些的大臣,都被驚的大退了幾步,待他們站穩了身形的時候,方才發現,那些個羽箭也紛紛釘在了石磚上,同方才射向唐淼的劍平齊,似乎是有人故意用羽箭組成了一道阻攔人們出大殿的橫欄,生生將人困在大殿之中一般。

    方才陰蓄和唐淼之間的互動,竟讓他們忘記了,他們現在站著的這方土地,也並不完全是什麽安全的地兒,尤其是現在,愈加的提醒著他們,此刻,他們周邊的環境是如何的危機四伏。

    眾人似乎在第一時間齊齊看向了唐淼及她身後的那些個武將們,可他們似乎是沒有瞧見一般,各個都冷著臉,不願意發出任何言語的模樣。

    不知在哪一個他們忽略的細節中,朝中的武將們已經團結了起來,並且,他們的團結似乎和唐家的這位新當家有不小的關係。

    所有人的目光同時朝向了唐淼,幾乎是下意識的,沒有任何商量,便不約而同的這般了。

    陰蓄打量著眾人的這般反應,眼眸中的光線不由變得凶狠,所以說,哪怕是平日裏,這些個人如何去擠兌唐家,可到了關鍵的時候,他們第一個想到的依舊還是唐家,這邊是唐家人在天麟人心中根深蒂固的形象麽?

    即使往日裏鄙夷的要命,隨時都想要將唐家從天麟的朝堂踢出去,可到了麵對外敵的時候,還是會恬不知恥的叫唐家人去衝鋒陷陣,這些年來,朝中這些大臣將這般的事情做得十分的優秀,每每他們在朝堂上叫唐家人放下成見,一致對外的時候,那眼眸中的光彩和現在他們眼中的希冀,當真是別無二致!

    陰蓄想著,若不是今兒晚上唐淼和他之間的往來有些詭異,若不是她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這些個人,怕早就已經湊到唐家人的麵前去遊說了,而不是像現在這邊,眼裏瞧麽著,心裏揣摩著。

    然而,大殿中的安靜也沒有持續許久,盡管先前說了讓陰蓄徹查宮中的事情,盡管唐淼說了避嫌,可還是有人站了出來,那人衝著上首天子行了禮,起身的時候,故意朝著唐淼的跟前挪了好幾步。

    “皇上,雖說宮中進了賊人,務必要徹查清楚,可眼下陛下的安全也是重中之重,臣請陛下恩準,讓唐家主領兵守護殿中的安全。”

    唐銘站在唐淼的身邊,壓低了聲音,簡明扼要道:“說話的那位大人喚做韓碩,在朝中並沒有身居要職,可勝在有個世襲的貴族名頭。”

    唐淼點頭,方才這位大人該是被人推搡了出來做的代表,可那說話的模樣,倒還真有幾分他們天麟貴族的模樣,慣常的趾高氣揚,慣常的目中無人、自視甚高!

    聽得韓碩的言論發表完之後,唐淼一步一步的挪了自己的步子,拉開和他之間的距離,雖然嘴上說著要她唐淼來保護這大殿的安全,可唐淼在自己挪了第一步的時候,便是瞧見了這人臉上毫不掩飾的厭惡之情,似乎她這麽做,是對他莫大的折辱一般。

    唐淼也是覺得十分的驚奇,分明現在是他求著她唐家來保護這大殿的安全,可似乎他們得了這殊榮,還需要感恩戴德的來叩謝他韓碩一番不可。

    她忽然間想著,大抵也隻有在天麟才能瞧見文臣們慣常往死裏整武將,到了危機的時刻,依舊可以趾高氣昂的指派人出站的神奇景象,也不知道他們哪裏來的底氣,難道是真的忘記了天麟武將的特殊性,還是因為,其實他們天麟的武將都十分的好騙來著?

    但憑唐淼如何想都覺得,這是個奇景,且堪稱是天麟的一大奇葩懸案!

    “呦,韓大人這話說的,方才王爺的懷疑難道大人是沒聽清楚麽,這羽箭啊,是出自我唐府軍營,就是大人您心大,絲毫不懷疑我們唐家,可我這心啊,可是承擔不起這詆毀,我們啊,還是老老實實的站著,等著王爺將一切都徹查清楚。”

    唐淼斜了一眼韓碩,如何都叫人聽著,像是個不講道理的小姑娘,朝中文臣在瞬間又覺得,這唐家新的家主,大抵還是年紀太輕,委實不懂事的厲害。

    “唐家主這是哪裏的話,這羽箭都直接射到您的腳下了,這唐家軍在如何,也是不敢以下犯上的吧,今兒這事兒啊,明眼人都看的明白。”

    慕容端話裏有話的嗔怪了一聲,可大殿中的眾臣可不這麽想,在他們看來,光靠著陰蓄的那些人馬,顯然是不夠的,若然他出去調查宮中事情,唐淼又當著不管的話,這殿中可就亂了套了,最終受到威脅的還是他們的人生安全。

    在這個時候,他們竟也完全忽略了,作為足下臣子的唐家,會否真的會置天子安危於不顧的可能性,甚至,忽略了慕容端話中的其他含義,直接順著他的話,三三兩兩的說開了,無外乎是些表麵上的客套和恭維的話,慣常是天麟文臣們拿手的絕活。

    三三兩兩的吵雜聲,在一支羽箭再一次劃破長空的時候,戛然而止,與眾人驚懼的臉龐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們眼中的那些個希冀,毫不掩飾的那些個光彩。

    唐淼心裏想著,這些個人的臉皮還真的是厚,怪道而是的爹爹便說,天麟的這些個文臣們,成天吃飽撐的,沒事找事兒!

    鑒於這些個人的厚臉皮,唐淼依葫蘆畫瓢,將手附在伸手,一本正色道,“難道說,我就不能叫了人將羽箭射進來麽,賊喊捉賊不是慣常十分好用麽?”

    她施施然瞧了一眼眾人,麵上淡然的很,唐淼知曉內情的眾人心中都覺得,這麽些年過去了,他們家老幺大言不慚的本事,當真是愈發的嚴重了!

    “唐家主說笑了。”

    大殿中的眾人麵上笑的尷尬,可都搖頭,甚至都有人給她想好了理由,這人啊,果然是在絕境中,才能發揮自己無限的才能。

    唐淼直覺自己在心中都要誇耀這般人,這些個理由找的,委實是充分的很,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反駁。

    季姚在旁邊聽著,心中隻歎,這些個人啊,當真是和多年前的那些個同僚不能比,如今這一個個的,朝上諂媚的本事好的很,打壓排擠人的本事也大的很,可反過來求著人家的時候,這沒皮沒臉的模樣,更是叫人瞧著氣不打一處來。

    他瞧瞧的看著唐淼,隻瞧著這姑娘靜靜的聽著眾人的說辭,嘴角含著淡淡的淺笑,似乎在看著一場大戲一般,可盡管許多人給她找了好些的理由,可季姚覺得,這姑娘說的便就是真的,這種找人拿著箭射自己的事情,她當真幹的出來,沒有理由的,心中的直覺十分強烈的告訴自己,便是這般的事實。

    “諸位大人說的,委實是叫我慚愧。”

    眾人說罷,唐淼抿了抿唇,半天憋了這麽一句話出來,她轉過身衝著上首天子道,“皇上,我覺得諸位大人說的十分的在理,有人竟然敢在大殿上公然行凶,還拿著我唐家的羽箭,公然做著挑釁的事件,這事兒決不能姑息,事關我唐家軍的榮譽問題,須得我唐家人自己維護,自己的招牌,自己不珍惜,必然會走向衰亡,為人所唾棄!”

    唐淼說的十分慷慨激昂,頗有幾分被人說明白了的架勢,可唐家瞧著她這副模樣,心中無甚波瀾,畢竟打小他們對唐淼睜眼說瞎話已經司空見慣。

    唐銘補充道:“皇上,淼淼說的對,我唐家對這般公然毀壞我唐家名聲的事情,斷然是不能忍受的,懇請皇上恩準我們將那冒充的賊人擒來,以證我唐家清白。”

    唐家眾人跟著唐銘附和道:“請皇上恩準我唐家自證清白。”

    眾人瞧著唐家人這一瞬間被他們說動之後,表現出的義憤填膺的模樣,都是十分欣慰,麵上也再不若之前的驚恐,知曉了唐家人要出手,心中瞬間踏實了許多。

    陰蓄冷冷的撇了一眼唐家眾人,自證清白?就他們還好意思自證清白?

    陰蓄還能不知道這些天唐淼調了兵來,他方才還想著,唐淼不摻和進來正好,沒想到這妮子唱的是這一出,繞著滿朝的大臣勸她幫忙,她當真是名正言順的很!

    他倒還真是小瞧了她了,這一番回來,她還真是叫他大開眼見!

    “既如此……”天子頓了頓,便揮了衣袖,“朕允了。”

    果然!

    陰蓄心中暗暗叫了一聲,父皇這般的想著唐家,似乎從那一日開始便是這般,想來果然是他和唐家達成了協議麽,又或者,唐家人這麽快就知道了唐慕在哪裏囚著,便也是這個原因!

    想到這裏,他的手又忍不住攥緊,這便是他的父皇,寧願和外人合作,也不願意和自己服軟,在他的心裏,自己果然和陰潯是無法比擬的麽,因為如何都比不上,所以,如何他都要替他那寶貝兒子守著他的一切麽?

    當真是好!好的很!

    陰蓄的眼眸中越發的狠戾,在聽得天子應允的瞬間,他便轉身道,“父皇,既如此,那兒臣邊和唐家主兵分兩路,兒臣去抓那潛在宮中的賊人,至於這大殿麽,就有勞唐家主。”

    天子頷首,他十分客氣的瞧了一眼唐淼,“唐家主,你可要好好證明自己的清白啊,不然,我天麟的鎮國將軍府的名聲可是要敗壞了!”

    “多謝兄長提醒。”

    唐淼和善的回以微笑,跟著陰蓄走到大殿外的台階上,陰蓄瞧了一眼周圍靜謐的一切,冷笑,“唐淼,那就是你的人吧,自己給自己放冷箭,你倒是真舍得。”

    “兄長說什麽呢,我是嫌自己的命太長麽,還是那宮中的賊人也是唱的這一出,所以兄長才有了這樣的猜想?”

    “嗬,你且自己注意著些吧,這大殿的安全可全落在你身上了。”

    “嗯,可不,這肩上的擔子忽然重了,我心啊也委實是緊張的很。”

    唐淼一手壓在胸口上,麵上十分的欠抽,陰蓄隻瞧了一眼,便是拂袖而去,唐毅站在她身後有些擔憂,“淼淼,你說王爺他該不會瘋起來……”

    唐毅素來跟唐淼穿著一條褲子,唐淼不喜歡陰蓄,他也不喜歡,瞧著他的背陰都是十分的不屑,可他話說了一半,確實不敢往下說。

    “難說,這人要是失心瘋起來,該最是要命!”

    唐淼蹙眉,陰蓄這人要是發了瘋,誰知道他會不會直接叫人扮成賊人的模樣來圍攻這裏,要是唐家出了岔子,就是護駕不利,若然沒出岔子,他也總有辦法叫人什麽都查不出來。

    唐毅側了身瞧了一眼唐貴妃,卻是生出了幾分的淒涼,“要真是這樣,爹爹不知道該如何傷心了。”

    如何傷心唐淼是不知道,可眼下她卻是擔心姬若離,瞧陰蓄那胸有成足的狠勁兒,她愈加覺得,姬若離今晚麵對的,一定是十分棘手的情況,可她如何都不能去幫忙,不然陰蓄便有機可趁,這種被人束手束腳的感覺,委實是叫人討厭的很!

    唐淼正心緒不寧間,有羽箭自空中飛來,唐毅立刻拽著唐淼退了一步,“淼淼,當心!”

    羽箭自衣衫上擦過,貼著唐毅的手掉在兩人中間的空地上,唐淼蹙眉,她迅速拿起唐毅的手仔細瞧了一遍,“六哥,你沒事兒吧。”

    唐毅搖了搖頭,瞧了一眼那羽箭,麵色也是一變,“淼淼,我們還是回大殿吧。”

    唐淼彎腰撿起了羽箭,那羽箭上妖嬈的字體她可熟悉的很,甚至透過那字體,都能瞧見她變態師傅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麵前坑她,所以說,她師傅在失蹤許久之後,在她毫不掩飾的叫淩媽查他的情況下,他終於是露麵了,還在這久違的一次露麵的時候,拿著箭來射她?

    她瞧了一眼四周,依舊靜謐的很,她可以清楚的瞧見沈逸他們,可卻是尋摸不多陰庭的蹤跡,果然,她便宜師傅還是她便宜師傅,幹什麽都神秘的很,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所以這羽箭……

    她一手握著羽箭,笑的有些玩味,她便宜師傅這是給她調兵進皇城的機會啊,這亂還當真是製造的好,可是他這麽想著她,她當真是瞧麽不清楚她便宜師傅的心思了。

    對上唐毅擔憂的眼神,她笑道:“六哥,我師父幫我呢。”

    唐毅聞言,臉上分明寫著“幫你還是害你?”的問句。

    唐淼失笑,“大抵我師父是嫌棄我做事磨磨蹭蹭的,隻會在一邊兒耍嘴皮子鬥狠,不幹實事,才要這麽推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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