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時機把握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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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貴妃的一句玩笑話沒成想到唐淼當了真,竟然真就和陰蓄在外頭打了一架,方才一眾大臣都跑到了殿外觀戰,因著皇帝沒有起身,唐貴妃便坐著陪著她,雖遠遠的看著,但沒有人擋著視線,她依舊瞧麽清楚了,這是唐家這姑娘故意讓著陰蓄呢。

    說讓打架,唐家老七當真的時候,唐貴妃想著,唐家這一撥小的,除了唐銘外,其他的,還都或多或少得了她兄長的真傳,不是缺心眼兒,就是一根筋,可瞧著陰蓄的劍被人生生截斷的時候,她的心都在一瞬間懸了起來,生怕唐淼反手對陰蓄做出什麽來,如今這般收場,哪怕是平手,都叫人難堪的很,唐貴妃心中膈應的很。

    她別扭的不願意承認唐家老七真有這般的本事,可又不得不慶幸她用平局結束了這場因玩笑而起的鬧劇,亦或者,她隻是想順手推舟來警告他們母子?

    唐貴妃雙眸緊緊的鎖定在唐淼的身上,從她一腳跨進大殿,再到她重新落座,真真是想在她的身上盯出一個窟窿來,到了如今,她依然不能想到,唐淼竟然是個女兒身,哪怕她容顏秀麗,一身裙袍,想起唐家人的說辭,隻道是她大哥當年糊塗,可整個唐家當年也跟著糊塗了麽?

    她委實不會去相信這毫無邏輯可言的說辭,可如今再要追究她大哥當年為何刻意瞞下唐淼的女兒身,她暫時沒有這個心情,也沒有這個精力,但要是現在有人告訴她,唐淼是故意穿了一身女裝來故弄玄虛,她反倒會立刻相信,畢竟,陰蓄輸給了一個女孩子,委實叫人覺得心中不忿的很。

    “姑姑,您瞧我做什麽,我沒受傷,兄長手下留著情分呢。”

    唐淼帶著笑意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裏,她瞧著她一張小臉精致秀氣卻又透著一番氣勢,略帶撒嬌的語氣,絲毫不像是唐家當家做主的人,反倒像是賴在長輩跟前兒的模樣。

    “瞧瞧淼淼這話說的,你兄長不給你留著情分,給誰留著情分啊。”

    唐貴妃頗有深意的瞥了一眼唐家一眾小輩,隻見著他們方正的坐著,卻都是未有和她的眼神有半分的交集,唐淼聞言點點頭,“姑姑所言甚是,爹爹若在,瞧著一定甚為欣慰。”

    姑侄二人一來一往間,話中有話,別有一番深意,卻又笑的和顏悅色,眾人眼瞧著,心中明鏡兒似得,可這心中不免有些詫異,這唐貴妃按說是唐家嫡出的小姐,是唐慕一母所出的親妹妹,怎麽就變成了今日的這般光景,眼瞅著,竟然相互防備著、互相忌憚著。

    唐家和唐貴妃這般鬧僵的模樣,在各世家中,倒是罕見的很。

    陰蓄被唐淼比下去,甚至她輕而易舉的製造了她先要的局麵,叫他心中不快的很,一個人坐在邊兒上悶聲不說話。

    上首天子瞧了一眼笑靨如花的貴妃,和生悶氣的兒子,眼中一片平靜,方才的事情,在他的眼睛竟沒有卷起絲毫的水花,他淡然的掃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目光落到陳國皇後身上那抹豔色的裙袍後微微眯了眼眸,須臾一瞬,又淡漠如初,衝著掌事的公公遞去一個眼神,示意宴席開始。

    陰蓄的選妃宴,如今陰潯無甚消息,且他府中妻妾,一概聽從皇帝的意思,從未對誰家小姐表現出過多的熱情,皇帝每每都是在世家小姐中選了合適的直接送進了太子府,誰家都插不上手,陰蓄如今風頭正好,還大辦了選妃宴,凡是有能力將自家姑娘送來的,都是鉚足了勁兒的在陰蓄的麵前獻藝,期待著可以飛上枝頭。

    陰蓄被唐淼打擊的有些挫敗,整個人蔫蔫的,好似霜打的茄子一般,對著麵前的歌舞表演、才藝展示都無甚在意,唐銘瞧了瞧陰蓄,在瞧瞧唐淼,不由道,“瞧咱淼淼那模樣,要是換了男裝上去,還不定以為是她的選妃宴呢,瞧她看的多認真。”

    “三哥,淼淼素來喜歡欣賞美景,如此良辰怎能錯過?”唐毅不以為意的回了一句,瞧著唐淼的目光卻是夾帶了幾分的擔憂。

    唐淼麵上瞧著淡然的很,可她擱在紅木麵兒上的左手一直緊緊的握著手中的玉笛,手指無聲的敲打著笛子光滑的玉麵兒。

    陰蓄的選妃宴,宮中大部分的人力調撥到了正在舉行熱鬧宴會的宮殿,宮門口的守衛雖也如平常,可卻沒有往常來的嚴密,甚至鬆散的不像話。

    戚冥和姬若離甚至沒有花費多少的力氣去隱藏自己的行蹤,便是進到了宮中,以至於,戚冥走了好一會兒,都覺得不可思議的厲害,堂堂天麟,皇城守衛,竟如此……

    他還未及感歎,便已覺察到暗中肅穆的氣息和隱匿的殺氣,姬若離已經隱在了暗中,他瞬間警覺,緊緊的跟在了姬若離的身後,走了不到二十步,方才隱匿的殺氣愈發的濃重。

    “主……”

    戚冥正要做聲,便被姬若離抬手止住,睨了一眼四周,姬若離已經發現,這殺氣,越是靠近天子的寢殿,越是明顯,想來怕是比之此刻皇城中最為熱鬧的地方,都有過之而無不及,陰蓄這人倒是周祥的很。

    在躲避了暗中諸多耳目艱難的抵達天子寢殿外的一麵陰暗處時,戚冥忽然拉住了姬若離,他警惕而小心道,“主子,這暗中埋伏了太多高手,怕是還有江湖殺手,這般戾氣,唐小姐又沒有給主子任何的援助,僅憑殿下和屬下二人,怕難以敵眾,不若……”

    戚冥話未說完,姬若離已經轉過身來,眼眸中滿是犀利,可卻並未有任何的情緒宣泄出來,“戚冥,你此番話莫再讓我聽見。”

    “難道殿下當真為了唐小姐不管不顧至斯?”戚冥言語中有些激動,即使在黑暗中,都可以察覺到他上湧的氣息。

    姬若離轉了身並未看他,隻壓低了身子,“戚冥,阿七幼時於我有恩,若不是她你覺得我能活到現在麽,當年若不是唐家庇護,我還能回大夏麽,再者,阿七在我心上,遠勝其他,為何流風都知道我的底線在哪裏,你卻是……”

    不,戚冥不是不知道,隻是知道了,卻還是置若罔聞,戚冥同月白一樣,認為唐家阿七是自己的負累,他與阿七當真般配的很,在自己的手下麵前,皆是十分的不被看好。

    末了,主仆二人終是相顧無言,好一會兒,姬若離似歎了口氣,“戚冥,這話被讓阿七知道了,她記仇。”

    戚冥握著劍的手緊了緊,心中什麽都知道,卻是無法若流風那般,離開了大夏的姬若離是有多不理智,而今,在周圍這般嚴防死守下,還要去營救唐慕,如何瞧著都是不理智行為,哪怕當年唐淼救了姬若離,哪怕姬若離將她擱在了心中,在心尖兒上,哪怕知道,自己對唐淼的看法已經朝著最不應該的方向發展,但戚冥還是無法控製自己。

    若非是主仆情誼,戚冥覺得,姬若離決然不會這般縱容自己,甚至還提醒自己被讓唐淼知道,可越是這般,他的心中卻越是往逆反的方向去想象。

    姬若離決定的事情,鮮少有可以改變的,戚冥嘴上勸不住,隻能緊緊的跟在姬若離的身後,“主子,若您想做,不論對錯,戚冥奉陪。”

    靜謐的空氣在黑暗的環境中顯得尤為肅穆,愈加襯托著那隱匿在暗中的殺氣沉悶而可怖,可怪異的是,姬若離潛進了殿中,竟還未有人有任何的響動,戚冥站在外牆外頭把風,卻如何都覺得今晚天麟的皇城怪異詭譎的很。

    雖未有人隻會過,可天子似乎早已料到他們會在今夜行事,姬若離一眼便瞧見了龍榻上那一方看似被人隨意丟棄的帕子,他翻身上榻,揭開了被子,在那帕子的正下方,瞧見了隱匿著的機關。

    天子寢宮中嫌少設有密室,即使有,也嫌少有機關,天麟也不例外,姬若離輕易便找到了唐慕,他並沒有受什麽傷,精神也還不錯,可以瞧出並沒有被人刻意的苛待。

    慕被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於自願,唐家人說,一直不明白唐慕對天子的忠心從何而來,姬若離雖在天麟呆了幾年,卻也同樣是不清楚,但分外明顯的是他明白自己是被囚在天子的寢室中,甚至,姬若離見到他的時候,他竟然在寫大字,這與他武將的身份格格不入的厲害。

    “你是……”唐慕瞧見姬若離的時候,也是一臉的詫異,片刻之後,待他看清楚了來人的樣貌後,他不確定道,“是姬若離?”

    “你是阿離?”

    他又問了一聲,姬若離點頭,“唐伯伯慧眼如炬。”

    “現在不是客套的時候,唐伯伯隨我出去吧,阿七他們很擔心您。”

    他上前便要去拉唐慕離開,唐慕抽了手出來,“唐家有唐銘在我很放心,你回去吧,告訴淼淼不用替我擔心。”

    果然是在這意料之中的答案,就若阿七說的,隻要是天麟那位天子的命令,哪怕是讓唐慕立刻以死謝罪,他怕是都不會有二話。

    “唐伯伯,我知道您是自願的,可如今這局麵可不是天麟皇帝願意瞧見的,便也是他告訴我們您在他宮中的密室裏的,怕是您當初被押解回來,也不定是皇上的主意,倒是陰蓄的嫌疑更大些。”

    姬若離的話顯然十分的有作用,唐慕立刻走到了他的跟前甚至有些緊逼,“你是說,如今,這一切都是陰蓄的陰謀,不是皇上的本意?”

    “至少,救您出去,是皇上認可的,您大可放心,不會叫您做出不忠的事來。”

    “好,那老夫隨你出去。”

    姬若離伸手去扶唐慕,一手正好搭在他的脈門上,卻是驚愕的發現,唐慕的內力已經被廢了,一點兒都不剩下,“唐伯伯你……”

    他想要在仔細探查一番,唐慕已經轉了手腕,不再配合他,“好了,不是說時間緊迫麽,你帶著我怕也不輕鬆。”

    他沒有解釋半分,姬若離想要再問,也不好多言,之前唐老爺子瞧著光鮮,沒有受傷,可如今,姬若離卻是不敢肯定了,他便是怕老爺子身上有暗傷,陰蓄怕是沒有那本事能逼得唐慕廢了內力,唯一的解釋便是皇帝。

    唐家老爺子一生忠心的叫人看不明白,如今年事已高卻還要被皇帝這般的對待,究竟阿七的這位姑父是抱著什麽樣的心理叫他們來救唐家老爺子的呢,難道是篤定了,他忠心的可以任由他折磨,卻還是會對他沒有異心麽?

    若然真是這般肯定,又何苦那般對待自己的忠臣?

    如此沒有邏輯可言的關係,前後如此自相矛盾,怕是在哪裏都不會有在天麟見識的多。

    姬若離前腳帶著唐慕出了密室,便是聽見屋外因打鬥而碰撞出的刀劍聲,他扶著唐慕坐在一邊,自己偷著窗戶縫隙瞧了一眼,戚冥已經和藏在暗中的那些個人較量了起來,可他們並未有全數現身,隻是三三兩兩的出現,若是有人倒下了,自有人從暗中走出來替補上來,他們這分明是想要耗死他們啊。

    “是皇上身邊的暗衛吧。”

    唐慕連瞧都沒有瞧上一眼,便胸有成足的開口,對上姬若離詢問的眼神,他站了起來,“我啊是沒有了內力,人也老了,可這麽多年又不是白混的。”

    他站定在姬若離的跟前,朝著縫隙外頭倪了一眼,瞬間眼神大變,“怎麽回事,這裏的暗衛是皇上身邊最為精銳的部隊,裏頭還有負責皇上安全的死侍,這支人馬不該出現在這裏。”

    各國的皇室都有各自的暗衛,可唯獨負責皇帝安全的不會被支出去,因為他們隻對天子一人負責。

    “陰蓄和他母妃竟到了這個地步了麽?”唐慕喃喃發問,不等姬若離說話,他竟兀自笑出了聲,“也對,不然他不會放我出來,想來是那著我和我家那些小的談條件了?”

    姬若離提議道,?“唐伯伯,你先坐會兒,我先解決了外頭的事兒。”

    唐慕搖了搖頭,卻是毫無征兆的問道,“方才你喊我家老幺做阿七,你們到什麽地步了?”

    姬若離愣住,唐慕卻是淡笑出聲:“雖你有意封鎖消息,可當日你的斷袖宣言卻是震撼九州啊,可我不信,以你的聰慧,會瞧不出淼淼是個女孩子。”

    唐家人素來容易給人大大咧咧的模樣,叫人瞧著似乎沒有半點兒心機和城府,叫人忘記了這是個在九州都十分有地位的大家族,那點兒消息,姬若離從來沒有妄想可以完全封鎖住。

    哪怕現在不是閑話家常的時候,可他到底還是一本正色道,“唐伯伯,我與阿七定有執手之約,此生不相棄、不相負。”

    “那就記得你今天對我的承諾,我將淼淼托付給你。”

    唐慕點頭,同樣正色看著他,滿是莊重肅穆,姬若離鄭重的點頭,可這節骨眼兒上,不該是談論這些的時候,他正覺得奇怪,唐慕又道,“得你這話,我很放心,你知道,你唐伯伯我做什麽都風風火火的,我當時知道淼淼和你之前扯不清楚的時候,就想和要到大夏去和你小子把話說清楚,如今事兒算是了了,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對你是放心的,閑話不多說了,這外頭的人可難對付,個個功夫不低,你的功夫就是再高,也怕是擋不住他們這般耗著,你忙去吧,甭管我,路清幹淨了,我同你走。”

    他幹淨利落的很,絲毫沒有因為自己現在是個累贅還吩咐人的自覺性,這倒是和唐家阿七十分的相似,想到唐淼的瞬間,姬若離的唇角禁不住的上揚,“但願今晚我能幸不辱命。”

    他退出了寢殿,臉上的笑容頃刻間被肅殺的冷意所取代,戚冥已經陷入了頹勢,姬若離的加入雖讓局勢有所緩解,可時間久了,戚冥的頹喪之勢愈加明顯,逐漸的,他成了姬若離的負累。

    那些個暗衛和江湖殺手一起,下手狠且重,姬若離要兼顧著戚冥,功夫再高,卻也經不住被人強行拖著困在圍城之中,不多時,姬若離的衣衫上已經破了好幾個口子。

    “主子,要不您帶著唐將軍先走,屬下給你斷後。”戚冥建議道。

    “先走,你以為陰蓄的人是這麽好打發的?”他一劍抵住了麵前的人,衝著戚冥搖了搖頭。

    這些人看守在這裏,除了看管,更加是守株待兔,這許多的人耗在這裏,可不就是想要等到這個時候,若然有人來截人,也好直接抓了活的,若是阿七的人,便是私闖天子寢宮,唐家在天麟的地位,這事兒最後,大抵是互相擠兌一番,實在不行,抵死不認便罷,可若是他被人擒了,問題可就大了。

    殿中宴會進行到一半,忽有人急急進來,衝著陰蓄低語了一聲,唐淼遂瞧見這人十分欠抽的站了起來,麵上掛著叫人看著如何都十分厭煩的笑容,雖然他有做修飾想要掩蓋的很好,可就是如何都掩藏不住。

    瞧著這人這般的模樣,唐淼的心中瞬間一緊,握著玉笛的手也不由的收緊再收緊,她如今神經高度的緊繃,以至於陰蓄的聲音在她的耳朵裏有些嗡嗡作響。

    “父皇,皇城中進了賊了,竟然還在您的寢宮,這般大事,絕對不能錯過,兒臣……”

    話未及說完,一支羽箭劃破了寧靜,趁著夜間的風掠進了大殿,直直的插在了天子麵前的桌麵兒上。

    “刺客,有刺客,護駕、護駕!”

    不知是哪個公公喊了一聲,高亢尖銳的聲音,使得大殿中的眾人,在一瞬間都站起了身子,警惕的瞧著外頭,殿內的武將更是起身護在了天子的前麵。

    陰蓄幾步上前,拔下釘在桌麵上的羽箭,通體漆黑的羽箭,在箭尾上刻上了鳶尾花的圖騰,另一麵兒上有個極為方正的“唐”字。

    “唐淼,你們唐家是不是應該要解釋一下?”陰蓄手中拿著羽箭,出言質問。

    “解釋什麽,難道我唐家人集體犯了傻,要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徹底斷送了唐家的前途,還是說我是趁著今夜花好月圓,領著唐家逼宮了?”

    唐淼轉了身,麵上一片淡然的瞧著陰蓄,她的視線對上他的,竟是半點波瀾都沒有,陰蓄是想著要坑害唐淼,可這羽箭可不是他弄出來的,唐家軍近來反常的很,他心中一直懷疑,按著風冥澗的能力,其實,唐淼是不是早就已經知道了唐慕在宮中的事情,說到把人救出來,今夜便是最佳的時機,是以他便多了個心眼兒,多在那兒放了些人。

    站在台階下的唐淼麵色淡然的很,一本正經的說著情節十分嚴重的玩笑話,絲毫不覺得有任何的問題,可盡管他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盡管她說的十分的有道理,可這麽好的機會不會不用,著實是浪費了些。

    “可這羽箭確實是唐四小姐軍營中的不假吧。”

    陰蓄麵色篤定,末了還朝著陳國皇後身邊的假太子瞥了一眼,眼中滿是欣慰之色,被他瞧著的人不自覺瞧了一眼唐淼,隻覺得她微上揚的唇角,包含了太多的意思,好似那一日他出現在唐家門口後,就跌進了一個深坑中,從此再也上不去了。

    前頭還一口一個妹妹叫的過癮,這會兒就是唐四小姐了,這麽上趕著和唐家撇清關係,唐淼覺得,陰蓄這人委實不適合做戲來著,至少,在唐家人麵前,這戲做的忒假了一些,翻臉也十分的快來著。

    “現在是追究羽箭是誰軍中的時候麽,王爺,如今還是應該一心對外才是。”張平站在一邊兒道。

    殿中眾人一直讚同著附和,張平說話是真心,可這朝中的其他人麽,唐淼覺得,如今她肯和他們一致對外,等到明天風平浪靜的時候,他們便是第一個站出來要活拆了她唐淼和唐家的人。

    殿中武將在唐慕那一輩兒的,都上了年紀,而年輕一輩兒的,撇開偏見和私心來說,確實唐家小一輩更加的出眾一些。

    眾人眼中希冀的目光還沒有來得及衝著唐淼和其他唐家人投去,便有第二支羽箭飛進了大殿,直直的射到了方才表演琴技的戶部張尚書千金的腳跟前,驚得那姑娘瞬間花容失色,尖叫出聲。

    一時間,殿中的官員紛紛衝著唐家那些小輩看去,眼中的光景叫唐遠懷心中直道虛偽。

    他抿了抿唇,麵上似笑非笑,“一心對外,也得心齊啊,王爺都懷疑我唐家有二心了,這力怎麽使到一塊兒去啊?”

    “嗯,三哥這話說的在理,既然我唐家身負嫌疑,還是避嫌的好,一切還是交給王爺好了。”

    唐淼說著,在眾人灼灼的目光中,十分淡然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她重新拾起了筷箸,儼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這是堂堂鎮國將軍府該有的模樣麽,是唐家當家該有的模樣麽?

    眾人隻恨不能在唐淼的身上瞪出一個窟窿來,可人家呢,細長的手指持著筷箸,吃相十分優雅斯文。

    在眾人盯著她吃了一塊牛肉、兩塊糕點之後,她終於抬起了頭,眾人被兩支來自暗中的羽箭撥弄的神經緊張,如今她這舉動,又瞬間叫他們瞧見了希望一般。

    “王爺,方才不是說皇宮內進了賊了麽,不若您一起解決了?”

    她提議道,在等待了一會兒之後,眾人發現,這位唐家年輕的當家人,果真是一點兒不願意摻和的樣子,麵上不禁十分失望。

    慕容端站在一邊兒看著,隻覺得,這幫子人當真是虛偽,往日裏在朝堂上就想唐家人立刻消失了才好,如今卻弄得好像整個天麟,除了他們唐家,竟無人可以出頭了一般。

    慕容端轉身衝著陰蓄道:“殿下,既然唐家主要避嫌,那您何不趁此機會徹查一番?”

    “父皇?”陰蓄轉身去看端坐在龍椅上的天子。

    他瞧了一眼唐淼,委實是不清楚唐淼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皇帝心中清楚,今天是唐家人救唐慕的好時機,他從未正式的對唐淼開口,可一切盡在不言中。

    沉默一會兒之後,他點了點頭,“就按皇兒說的去辦吧。”

    陰蓄頷首,轉身瞧了一眼眾人,正欲開口,有侍衛急急的衝著殿內跑了進來,“皇上,太和殿有賊人闖入,正與宮中侍衛交手,對方人士眾多,且多為江湖人士,我們,我們快要頂不住了。”

    江湖人士?

    唐淼微眯了眼睛,好麽,這不針對的她麽,瞧瞧這話說出來,多少人明目張膽的往她這邊張望,得,近來這禍從天上來的事情還真的不少,難道是因為她最近出門都沒有看黃曆的關係?

    太和殿,別鬧了,之前靳大爺就說過,除了皇帝姑父的寢宮外,整個皇宮的戒備都不森嚴,分明是她這好兄長要搞事情,但是又欠缺理由,唐淼覺得,這羽箭倒還便宜了陰蓄了,之前準備的套路都不用使出來了,他借著這陰鬱的氛圍,倒是可以隨便的胡謅了,總也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離開了天子的身邊,去探查宮中侍衛來報的虛實。

    如此想著,她心裏又怨怪起了自己出門沒有翻看黃曆,他們兩個都調了兵進盛都,怎麽合情合理的把人弄出來,都是看對方演戲的本事,可她這戲台子搭好了,卻給了陰蓄順杆爬的機會,委實是心中鬱悶的緊!

    陰蓄眼中絲毫不掩藏的精光,叫人瞧著覺得,如果下一刻就將唐淼拿住了審問,也是有可能的,慕容端慣常站在陰蓄的那一邊兒,盡管慕容老爺子還沒有說任何的話,他便已經站在了陰蓄的跟前,似乎隻要他說一句話,他立刻就替陰蓄行動了。

    大殿中的眾人本來就因著暗處那怪異的羽箭而十分的緊張,所有人的神經幾乎都緊緊的繃著,如今因為侍衛口中的一句江湖人士,瞬間又劍拔弩張的厲害。

    唐峰瞧著慕容端的那模樣,按著他的脾氣,抬腳就準備上前收拾他一頓,可他剛有這個意圖,腳還沒有來得及邁出,便是被唐銘一個眼神瞪得站定在了原地。

    他心中鬱悶的很,可轉瞬卻又是想著明白了,淼淼今日刻意沒有帶風冥澗的人前來,而是以唐家掌舵人的身份來這裏的,他若是在這個時候跳出來作為一個兄長給她出頭,除了給其他人添了明日裏飯後的談資,似乎什麽作用都沒有。

    瞧著淼淼被人這般猜度,還被人這般用眼神審視打量,唐峰的心裏就不是滋味,頭一起覺得,其實淼淼打小當米蟲的想法沒什麽不好,他們家淼淼單純的很,不適合這些!

    唐峰心中氣悶,可到底還是抿了抿唇,什麽出格的舉動都沒有做,隻是去瞧唐淼,瞧得格外的認真,唐銘瞧了一眼,滿意的笑了,家中弟妹可都不傻,不過是因著唐家人過於護短,所以才總被人忽略了,說是衝動的很。

    唐峰雖沉著著不說話,可慕容逸站的離唐家人近,他分明可以感受到,這一個個人強行壓抑著的暴虐情緒,他覺得,若是這個時候,誰撞在了他們的槍口上,絕對沒有什麽好果子,一定會被唐家這幾個人當成發泄情緒的對象。

    陰蓄和唐淼誰都沒有說話,可任誰都瞧得出來,兩人之間暗濤洶湧,一旦有一方有所動作,另一方怕是隻會反彈的更加的厲害,殿內殿外都沒有一個能叫人安生的環境,這節骨眼兒上,眾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卻是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去調侃挖苦其中的任何一方,而今這局麵,他們深絕,不管說什麽,不管站在那一邊兒,隻要自己心裏明白就好,說出了口,死的快!

    你說說,這好好的選妃宴,怎麽就碰上了這許多的事兒,原想著能將自家姑娘送進陰蓄府上,嫁入了天家,自己也好跟著沾光的那些大臣們,心中都是苦兮兮的,怪道是說人算不若天算,他們算準了開頭,卻是沒有算到,今日的天麟皇城,竟會如此的熱鬧,而陰蓄和唐淼也比一般人要能折騰的多,外頭變天了,還能不緊不慢的在這大殿上滿滿的撕磨!

    “江湖人啊……”

    唐淼的忽然間站了起來,朝著唐遠懷走了過去,她伸手抽了王權劍,卻並未完全抽出,隻露了那光亮的劍身,一瞬間又豁然將劍收攏到劍鞘中。

    “既是這樣,我也避嫌,等兄長處理完這件事情之後,再來審問我如何,兄長親自處理,任何人都不幹涉,你想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

    唐淼笑,在場認得王權劍的武將心中都是一驚,王權劍輕易不出鞘,若然出了鞘,持劍所言便如軍令,唐淼方才的話,是叫他們不得參與進陰蓄與她或者說是與唐家的事情當中去啊!

    慕容老爺子忍不住要去打量唐淼,這妮子將所有武將世家剝離了出去,將事情變成了她與陰蓄,陰蓄與唐家對弈,王權劍在手,不論他們如何去想,隻能遵從,既斷了他們中有些人想要相幫陰蓄的念頭,也斷了日後她與陰蓄任何一方勝利之後秋後算賬的機會。

    他經不住想,自己究竟是該要誇獎唐淼的氣度呢,還是要說她傻,竟然放棄了這麽個瞧摸清楚人心的機會。

    慕容端並不知王權劍的作用,當他被慕容老爺子不動聲色的扯到身後時,麵上還是一片茫然,他邁了步子想要重新回到陰蓄的跟前去,慕容逸已經在慕容老爺子的受益下動手攔下了他。

    隻一瞬的功夫,原本站的稀稀拉拉的武將們,竟都紛紛站到了起,並且距離陰蓄有好些的距離,中間空出的地麵如楚河漢界般清晰明了。

    陰蓄盯著唐淼瞧了一眼,他識的王權劍,可關於王權劍的作用,顯然沒有人告訴過他,可方才唐淼的舉動和那些武將們一瞬間表明態度的行徑,叫陰蓄瞧著唐遠懷手中那柄寶劍的時候,眼中神色重了許多。

    陰蓄調的兵,說好聽些是聽命於他,可說的不好聽些,都是各世家的,好比慕容端和自己的關係好,他聽命於他,那麽他的部下自然為他所用。

    唐淼方才的話在這些武將中,儼然構成了某種命令一般,陰蓄瞧著慕容老爺子身後的慕容端,他雖有反抗,可卻是被身邊的慕容逸牽製,這慕容家的兵怕是和慕容端一樣暫時要受製於慕容家的當家人,暫時是指望不上了。

    “唐家主果真是臨危不亂啊!”他麵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沒有沒有,清者自清麽,可該配合的還是要配合的,我們唐家別的沒有,就是特別的誠信!”

    唐淼一本正經,唐家人聽著麵不改色,心裏卻想著,就他們家老幺,打小雞鳴狗盜的事情就沒少幹,這麵不紅心不跳,信口胡謅的本事,果然叫人服氣!

    麵前的局麵是陰蓄始料未及的,可到底,他自己手下還養著些自己的兵,陰蓄瞧著那些武將,如慕容老爺子和張平那樣根深底厚的世家是站的離唐淼最近的,可也有寒門出生的,雖跟他們站在一起,卻明顯隻是隨波逐流。

    想來不知道王權劍作用的,可不止是他一人,陰蓄忍不住瞧了一眼上首的天子,他想著陰潯怕是就比他知道更多,可不知道又有什麽關係呢,這不知道的人中可以為他所用便是可以了。

    算算時間,還有那些他刻意派出去的人,陰蓄覺得,他的這個時機還當真是把握的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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