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抑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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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考試成績出來了沒有?”,中午放學到家,父親和“姐姐”正在吃飯,剛進家門就聽到“姐姐”的詢問聲。
李生趕緊取下破舊的書包,從裏麵掏出試卷遞了過去。
“姐姐”隨便翻了翻幾張試卷,譏笑一聲,陰陽怪氣的說道,“呦!不錯啊,成績很穩定,考出這種成績也好意思出來見人?”她把試卷揉撚成團砸在李生臉上,回頭衝李生父親說道;“呆若木雞,麻木不仁,李大為,這就是你和那個女人一起生的孩子,沒有去醫院檢查檢查智力嗎?回回都是這種分數,跟個智障比有什麽區別。”
“好了,好了,秋娟啊,你就別生氣了,氣大傷身。”李大為用筷子夾起一塊肉放在王秋娟碗裏,說道,“來來來,吃塊肉消消氣,等會我們還要出去打牌呢,心情不好容易輸的。”
王秋娟看了一眼低著頭一動不動的李生,氣就不打一處來,抬腳便是一踹,李生站立不穩跌倒在地,他也不敢起身,保持摔倒的姿勢不動。王秋娟厭惡的翻了個白眼,“還杵在這裏幹嘛?不會自己滾回屋啊!看見就讓我心煩氣躁,一點眼力勁都沒有。”
李生如獲大赦,撿起地上被揉成團的試卷,趕緊就往自己的房間走,一刻也不敢多留,直到到了房間才鬆了口氣。
僅僅隻是被踹了一腳,這已經是萬幸了。伸手摸了摸還未完全消腫的左臉,隱約還能感感受到絲絲疼痛。
李生隔著牆壁狠狠瞪了王秋娟一眼,他捏緊拳頭,咬緊牙根,口中一字一字低聲咒罵道,“老,妖,婆。”此時他眼神非常嚇人,盡是滔天的惡毒,仿佛想要把人生吞活剝一般,難以想象如此凶狠的眼神竟然會在一個還不到十歲的孩子身上。
其實他也隻敢偷偷咒罵一聲,這要是被外麵兩個人知道了,後果不堪設想,一頓毒打必然是少不了。
長期受到父母的虐待,李生既不會哭哭啼啼也不會哀聲求饒,而是選擇帶上了一麵麵具,把所有的一切情緒都隱藏在麵具之下,不讓其表現出來絲毫,這麵麵具就是他那萬古不化,麵無表情的臉。他把恨意一點一點在內心積蓄,也隻有在無人知曉的時候悄悄釋放出來一點。
李生並不是王秋娟所生,王秋娟隻是他的繼母,對於這個撿來的兒子,王秋娟一直抱有一種厭惡感,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看著就是感覺不一樣,有股別人生的兒子憑什麽要她來出力撫養的窩火。所以平日裏對李生不是打就是罵,外加冷嘲熱諷。雖然不是天下間所有的繼母都如李秋娟這般對繼子惡毒,但是擁有同樣心理的人卻也不占少數,區別隻在於程度的深淺,以至於提起繼母這兩個字,人們不自覺的就想起了一副惡毒的嘴臉。
李秋娟瞥了一眼屋裏說道,“我看這小子八成是智力低下,讓他繼續上學肯定是不行,隻會浪費錢,不如讓他去他二叔家裏待兩年,他二叔門戶比較大,幫忙養養豬放放牛什麽的,說不定還能賺點小錢回來,也免得整天看見就讓我心煩氣躁。”
李生的二叔住在離紅佰村十多裏外的一個村莊,是村裏少有幾個比較富裕的有錢人,主要靠養殖一些豬牛賣到城裏去。李生以前去過一次,到現在仍然記憶猶新,二叔對他很慈祥,給了他幾個糖果,那甜美的味道讓李生認為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也不過如此。
李大為立即回應道,“是是是,你怎麽安排都行,都聽你的。”李大為接著嘿嘿笑了兩聲,身體湊近小聲說道,“其實我想和你過二人世界已經很久了。”他嘴上說著的同時,左手不知道何時已經攀上李秋娟的肩膀,正在緩緩向下延伸。
“滾開,色鬼。”李秋娟笑罵一聲,把快要伸入胸前的手拍開。
李大為抽回左手,誇張的揉揉手背,好像很疼的樣子,嘿嘿笑了兩聲,“吃好了吧?好了就去找人打牌去。”
李生靜靜躺在床上,兩眼直直望著天花板。距離堂屋吃飯的地方很近,隻有一門之隔,父親和“姐姐”的說話聲很清楚傳入耳朵。
“出來看門,隨便把桌子收拾幹淨。”門外傳來“姐姐”的叫喊,跟著“咣當”一聲關門的聲音。
李生沒有馬上起床,而是繼續一動不動望著天花板,他知道,再過不久將要離開這裏。
高興嗎?高興終於可以遠離這個對自己惡毒的繼母,可以離開這個始終無視自己存在的父親,離開這個沒有溫暖充滿黑暗的家。
可是李生好像並沒有感覺到高興。
也許是他早已經不知道什麽是高興,什麽是快樂了,從記事的一天起,李生就沒有覺得有哪一天是值得歡樂的。
這也是因為他一直以來童年的遭遇所致有關,童年是培養理想,塑造人格的黃金時期,意義重大,對以後的人生影響起到非常關鍵性的作用。一個人的童年是一生的開始,童年過得怎樣,會影響你的性格,甚至你的一生。
就好比一顆樹苗被人砍了一刀,隨著時間的推移,這顆樹苗慢慢長大,但是這道痕跡依然存在,永遠不會消失,即使它長成參天大樹,痕跡不僅不會被抹去,反而要比之前更深更大,人的成長亦是如此。一旦留下疤痕便再難抹去了。
其實童年也隻是一種回憶,沒有了童年,你就沒有了快樂。因此,對李生來說,快樂是一種不存在的東西,受家庭環境等各種因素影響,他的內心深處被陰暗籠罩。他不會像別的孩子一個纏著爸爸媽媽要這要那,也不會向父母撒嬌著想聽睡前故事,更不會問那麽多“為什麽”。
孩子的理想有很多,且易變,大多不切實際,可是沒有人會就此打擊他,孩子是需要幻想的,但李生沒有理想,他隻想好好過完眼前的每一天,養豬也好,放牛也好,都無所謂。
既然不是高興,那是傷心,難過,舍不得離開嗎?想到這李生趕緊搖搖頭,把這個可怕的想法否決掉。
不得不說,李生是很害怕父親和那個所謂的“姐姐”的,不止如此,李生也深深痛恨,憎惡著他們。
照這麽說來,我還是應該高興的,可是怎麽才算高興呢?笑嗎?
應該是笑。
於是李生慢慢裂開兩邊嘴角,做了一個很僵硬的笑容。
李生當然不知道自己做出來的笑容在外人看來是多麽的怪異和難看。
隨即他又搖搖頭,能讓自己留戀的東西,如果真的存在,那一定是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氣,閉上了眼睛,像是放棄了任何想法,逆來順受,隨波逐流就是他現在的心態。
桌子上隻剩下一些殘羹剩飯,本來就很少的菜已經全被吃完了,留下盤底一層湯汁,可以看出,李大為和王秋娟並沒有要給李生留點的意思,李生摸摸肚子,從早上就沒有吃飯,到現在粒米未進,早已是饑腸轆轆了,他用飯勺刮了僅剩的小半碗米飯,然後泡著湯汁喝下,算是今天的午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