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放學的鈴聲響起了，老師鐵青著臉走出教室，他前腳剛離開，同學們就已經蜂擁而至擁擠在門前，一個個爭先恐後地往外擠。

    教室門框本就狹窄，空間隻夠每次一個人正常通過，像同學們這樣擁擠在一起，把門前包圍的水泄不通，擠來擠去反而出門的速度更加緩慢，一些頑皮的孩子甚至兩臂張開，死死抓住門框，既不出門也不讓位，死死的把門堵上，玩起了守城遊戲。這種遊戲在這所小學似乎很流行，每逢放學之際，各年級各班的門前便會上演這一幕，所有想出門的同學必須用力往外擠才能衝破防線，而守住時間越長的人自然也就越有成就感，一時間眾人推推囔囔，喧囂不絕，好不熱鬧。

    對於這種遊戲，很多急於回家的人自然反感，可也是敢怒不敢言，堵門的大多都是班上的滑頭，經常合起夥來欺負一些弱勢同學。誰也不想成為下一個被欺負的人，所以他們也輕易不敢招惹。

    李生不急不慢的把書本裝進書包，整理完後他並沒有起身準備離開，而是靜靜坐在位置上等待，他不著急回家，也不想和同學們喧鬧，他知道時間稍微長點那幾個滑頭就會停止鬧騰，畢竟他們也是要回家的，班上還有幾個和他一樣心思的人坐著沒有動。

    無聊之餘，李生的眼光不經意間掃過同桌的位置，有一點驚奇地發現同桌張靜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不見了，而且李生看到她的板凳上躺著一張麵額五元錢的紙幣。

    五塊錢在這個貧困的小村莊可不是微乎其微的小錢，像李生這樣的家庭，平均每天用在一日三餐上的花費絕不會超過兩塊錢，這也是村裏大部分人家消費水平。由於貧困，一般家長很少給孩子們零花錢，即使有，也多是一角，兩角，再多也很難超過五角。

    五塊錢對這裏的孩子們來說，無疑是一筆巨款。

    張靜家境在小村莊裏算得上是富裕了，再加上她平日乖巧懂事，又是獨生子女，父母自然寵愛萬分，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口裏怕化了，恨不得把心都掏給她，五塊零花錢又算得了什麽。

    李生拿過錢環視了一圈教室，隻有零零散散幾個人同學在座位上，其中並沒有發現張靜。他突然想到，今天下午，課堂上張靜都有些神情恍惚，心不在焉，時不時就看一眼窗外或手表，似很焦急，他又把目光投向人群，不過依舊沒有找到。

    人如其名的張靜是一名文文靜靜的小女生，平時也都是同少數幾個人一樣，等待人群散去才離開，當然不會和那些頑皮孩子擠在一起瘋。可能是有什麽急事，鈴聲剛剛響起她就先老師一步奪門而出，隻不過李生那時候正在發愣，沒有注意到罷了。

    老師的威嚴是毋庸置疑的，他平日裏最恨對師長不敬的行為，如果哪個學生被他抓到一定會被嚴懲，正因為如此，班上的頑劣分子也很少敢有不敬，搶先出門，隻等老師走後才暴露天性。

    果然，李生透過窗戶看到了遠處快步行走的張靜。

    眼看張靜就要轉彎消失，李生毫不猶豫趴在窗口，兩手放在嘴邊大喊，“張靜......張靜......”

    身後喧囂的聲音中，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張靜停住腳步疑惑地回頭，一眼就看到了趴在窗口的李生，見他楊了楊手裏的東西，張靜摸摸口袋就明白了。

    她笑了笑，同樣兩手放在嘴邊大聲說道，“你先拿著，明天再給我吧”，說完之後便消失在拐角。

    張靜可不知道，她這區區五塊錢將會帶來多大的災難，如果她能想到，一定會回去，無論如何也不會讓李生拿著。可惜，世上沒有能未卜先知之人。

    望著張靜消失的拐角，李生聳聳肩膀，把錢揣進兜裏不再管它。

    他像往常一樣回到家裏，父親和“姐姐”都還沒有回來，不知道今天又沉浸在誰家賭桌。他站著想了想，便走去廚房隨便做了點稀飯。他們經常深夜才歸，有時候運氣太背早早輸完錢，會提前回家，如果李生沒有做好飯，那“姐姐”必然會把因為輸了錢的火氣撒在李生身上，到時候免不了一頓打罵，對此他深有體會。

    在他們回來之前，李生可不敢提前吃，曾經有一次他做好飯，見兩人遲遲未回就沒有再等，本來這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讓碰巧回來的“姐姐”撞見正在吃飯的李生，“姐姐”二話沒說過來就是一腳，把李生踹翻在地，然後伸手狠狠揪住李生耳朵，把他提到一邊，嘴裏罵道；“不懂禮貌的小兔崽子，大人還沒有回來你自己倒先動筷子了。”

    李生不知道王秋娟到底是不是很在意那個所謂的禮貌，還是雞蛋裏挑骨頭，故意找茬挑毛病，反正從那以後他沒敢再犯。

    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十一點，父親和“姐姐”仍然沒有回來，李生已經眼皮開始打架，睡意朦朧，索性不再等，空著肚子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鼾聲正濃。

    突然，左耳傳來一陣劇痛，李生瞬間從睡夢中驚醒，劇烈的疼痛使他滿臉扭曲，可他仍然緊咬牙關沒有讓自己慘叫出聲。

    他用力掙脫那隻緊緊揪住自己耳朵的手，感受到耳根撕裂般的疼痛，還有一股粘稠的液體，低頭一看，手指上沾了一抹殷紅的鮮血。

    他抬頭迷惘看著那隻手的主人，隻見“姐姐”王秋娟正麵含煞氣，表情凶惡地盯著自己。

    李生心中咯噔一下，暗叫，糟糕。他看見王秋娟另一隻手裏正捏著一張五元麵額的紙幣。

    李生從把這五塊錢裝進口袋裏之後就沒有再管它，睡覺前脫了衣服便直接扔在椅子上，沒有注意到它悄悄露出了一個小小的邊角在外，結果正巧被進來的王秋娟一眼看見，這裏不得不誇讚一下王秋娟的眼尖，她剛進門眼神一下子就掃中了藏在李生口袋裏僅僅露出一點點邊角的五塊錢。

    “狗娘養的小兔崽子”，王秋娟抖抖手裏的錢，戳著李生鼻子疾言厲色大聲說道，“老實說你這五塊錢哪裏來的？是不是偷家裏的？”

    李生捂著耳朵，忍著疼痛解釋道，“我沒有偷，這是同學給我的，讓我幫她保管，明天要還給她”。

    李生本來說的都是事實，哪知王秋娟聽了甩手“啪”一聲就是一個響亮的耳光，頓時李生隻感覺一陣頭暈目眩，不等他反應過來再解釋。王秋娟伸出拇指一下插進李生嘴巴裏，緊緊摳住他的嘴角並且往外撕。

    “小王八蛋行啊你，還學會撒謊了，以前我怎麽就沒發現，虧我一直以為你很誠實，我看你要這張嘴除了吃喝就剩下撒謊，不如把它撕爛。”

    王秋娟嘴上邊罵手上邊撕，“人家的錢憑什麽讓你保管？真當別人都是傻子，這種低劣的謊言也妄想騙老娘？怪不得家裏錢總是莫名其妙越來越少，原來是讓你這小王八蛋偷了，我讓你偷，我讓你偷。”

    李生掙紮著想要擺脫那隻正在撕他嘴角的手，但卻始終無法成功，畢竟他也隻是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力氣再大也遠遠比不上王秋娟。沒一會他的嘴角越來越疼，陣陣刺痛的感覺反而讓他不敢太過用力的反抗。

    很快，血液流進嘴裏鹹鹹的味道和嘴角劇烈的疼痛告訴李生，他的嘴角已經被撕破了。

    超乎想象的痛感折磨得令李生幾欲發狂，他眼神中透露出滔天的恨意，此時此刻，他非常想狠狠的咬下去，把那根伸入他嘴裏的手指咬斷。這個想法如潮水般湧來，難以抵抗，盡管這個想法極其難以遏製，但是還是被他拚命壓製住了。他還沒有完全喪失理智，僅存的理智告訴他，如果真的咬下去，即使咬的再狠，哪怕把那根拇指生生咬斷，可接下來自己的下場絕對會比王秋娟慘上十倍不止。

    所以他忍住了。

    “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不信可以明天去學校問我同桌。”因為王秋娟手指還摳著他的嘴角，他含糊不清地說道。

    “還騙我！”王秋娟一聽，麵色更厲，手上用力一撕。

    “啊......”，李生這次再也忍受不住疼痛，慘叫出聲，雙手緊緊捂著嘴巴，鮮血直流而下，順著指縫一滴一滴落在床上，很快把被褥染得一片通紅。

    他死死咬住牙齒，仿佛要把它們咬碎了才甘心，眼神裏是駭人的光芒，似乎擔心被王秋娟看到，他閉緊了雙眼，將那滔天的怨毒盡數埋藏於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