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李生從來沒有走過，真的好長好長。

    拐進田間小路再從來時，麵前便是一條看上去很寬廣的柏油路。它一望無盡，綿延消失在視線的盡頭，它平坦卻時而坎坷。

    最後看了一眼紅佰村的方向，沒有目的的隨便選擇了一條不知道通向哪裏的路。

    這條路向西，李生沿著這條路已經走了整整一天，身體很疲憊，饑餓感也隨之而來。但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身體的感受。

    他看上去心情愉悅，絲毫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後悔、擔憂和害怕。

    何去何從？如何生存？李生沒有想太多，或者是，根本沒有去想，畢竟他也隻是一個小孩子。眼前的打算就是先走完這條漫長的柏油路。

    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悶悶地走在路上，而是不時向左右兩邊張望，欣賞著不斷到來的新景象。

    前麵有座石橋，橋下是潺潺流水。李生累了，他索性趴在護欄上靜靜地低頭看著橋下。

    幾條小魚在水中嬉戲，水麵上閃爍著點點銀光，宛若晴空中點綴的繁星。頭上是鳥兒嘰嘰喳喳的聲音，穿梭在枝間樹頭。

    李生感到了一種自由，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非常非常舒適。

    從水中的倒影裏，可以看出，那雙灰白色的眼睛，好像也多了幾絲色彩。

    “如果有來世，希望可以做一條魚或者一隻鳥。”時而望著停留在樹梢的鳥兒，時而望著水裏遊過的小魚，李生思緒飄遠，自言自語的說道。

    就在這時，一陣刺耳的急刹聲把他拉回現實。

    李生愣愣的看著距離他不到兩米才堪堪停穩的貨車，一時間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緊接著，從貨車上下來兩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其中一個光頭顯得好像很高興。在光頭旁邊的一名男人則麵無表情，隻是他的眼神非常寒冷，從下車的第一時間，就用咄咄逼人的目光緊盯著李生。

    “哈哈，路上還真碰到一個，老子運氣不錯啊。”

    其中那個光頭興奮地怪叫一聲，說著李生根本聽不懂的話語。但是李生明白眼前這兩個人明顯是衝著自己來的。

    他很想拔腿逃跑，但驚奇地發現，在那猶如冰窟的目光注視下，雙腿顫顫巍巍，根本不聽使喚。

    “跟我走吧”，禿鷹咧著嘴走近，探出一隻大手向前抓過來。李生雖然不懂他嘴上說什麽，但是明白他的用意，一彎身，靈巧避開了。

    捕了個空，禿鷹頓感臉上無光，有些生氣，再次逼近想要教訓一下李生，但被身邊的頭兒伸手阻止了。

    頭兒居高臨下目不轉睛盯著李生，目光在他的身上來回移動，最終停留在他嘴邊，那是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從嘴角向外延伸接近一寸，幹涸的血跡在上麵凝結成塊，形成黑乎乎的血疤。

    李生像是被他那犀利的眼神刺傷一樣，不由自主地想要退後幾步，但無能為力，但他的後背已經緊貼著石橋護欄，腳步也難以移動。有一瞬間他感覺到那雙眼睛似乎能夠穿透自己，在它之下，所有的秘密都無所遁形。

    頭兒緩緩俯下身子，貼近李生的臉。李生甚至能感覺到從他鼻子裏噴出的冷氣灑在臉上。

    良久之後，他嘴唇一陣蠕動，用標準的華夏普通話說道，“你，殺過人？”

    說完，他收回咄咄逼人的目光，重新站直了身體，然後用一種冷漠中帶有審視味道的目光看著李生，也似乎在等待他的答案。

    李生當下心一沉，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腦子飛快思緒。

    兩分鍾過去後，李生仍然默不作聲，靜靜留意著麵前兩個陌生的男人和周圍，準備伺機逃跑。直覺告訴李生，這兩個人很危險，尤其是那個渾身上下給別人感覺冰冷的男人。那雙眼睛太可怕了，不知道他到底是憑借什麽，僅一眼就看出得別人殺過人。

    從體貌特征來看，這兩個男人明顯是外國人，李生以前隻在電視裏見過，現實生活中他們是那麽遙遠。

    “媽的，不會又是一個啞巴吧”，這時禿鷹不耐煩地罵了一句，他不懂華夏語言，以前都是手下翻譯，也不知道頭兒跟李生說了什麽，三個人就這麽傻站著。也不管李生到底能不能聽懂英語，朝他大聲說道，“喂！小孩，說句話。”

    李生看向禿鷹，不懂他在說什麽，一臉茫然又看向頭兒，聲音細弱蚊蠅，問道，“他對我說的什麽？”

    這回輪到頭兒不理他了。向旁邊的禿鷹使了個眼色便轉身拉開貨車副駕駛車門，一個縱身跳了上去。

    禿鷹立即會意，閃電般捉住李生一隻肩膀，如鐵鉗一般緊緊夾住，把他拖拽到後車廂。屈指敲了敲，車門馬上打開，露出了裏麵的景象。

    李生看清後立即倒吸一口涼氣，車廂裏裝滿了人，除了兩個坐著的成年男人，還有幾十個躺著一動不動的孩童，他們大的不超過十歲，小的隻有五六歲的樣子，東倒西歪地躺在冰冷的鐵皮車廂裏。

    更讓人震驚的是，正巧一名剛剛醒來的女孩睜開眼睛，惘然看著四周，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就被另一名男人手裏的注射器針頭紮入頸脖，五秒鍾不到，女孩又閉上眼睛倒下去。

    那個男人朝李生邪惡的“嘿嘿”笑了兩聲，比劃著手中的注射器，作勢一紮，緩緩按下注射器底座，把剩餘不知名的液體推了出去。

    樣子仿佛在說，你，就是下一個。

    “人販子？”

    立即一個詞在李生腦海浮現而出。

    從老師和村民口中經常可以聽到有關人販子的可怕傳言，告誡孩子們一定保持警惕。

    李生掙紮著想跑，但禿鷹死死鉗住肩膀的大手紋絲未動。

    無果之下，李生麵色發狠，絲毫不顧嘴角傷勢崩裂，張大嘴巴咬向那隻胳膊。

    禿鷹咧嘴微笑，像是沒有感覺到疼痛，他抬起手臂，僅用一隻手便把小小的李生舉了起來，然後狠狠一甩，李生像被當作枕頭一樣扔出去，然後飛進車箱重重摔在幾個孩子的身上，有人體充當墊子倒是摔的不痛，但是嘴角又迸裂的傷口頓時流血如柱，疼痛非凡。

    禿鷹拉過一個昏睡的孩子，用他身上的衣服擦了擦李生咬過的地方留下的屬於李生的血水，接著是一聲關門的巨響。

    車身一陣顫抖，貨車引擎再次發動，時速驚人的在這條柏油路麵疾馳。

    不出所料，被扔進車箱李生就被那個男人一針紮在頸部，瞬間一股沉重感襲來，頭暈目眩，還沒五秒鍾連抬起頭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了，重重倒在幾個人身上。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李生中途醒了兩次，但都被人立即發現，然後就麵臨一隻閃爍著寒光的針頭，接著不省人事。

    李生第三次醒來，他沒有任何動作，繼續閉著眼睛裝睡。

    身體很乏力，感覺連抬起手都勉強才能做到，但是腦子很清醒，由於長時間不是采用正確睡姿，他的左半邊身子已經一片麻木，很是難受。

    車身持續輕輕搖晃，說明車子還在行駛。等了半晌，確定沒有人發現自己已經醒來，他眼睛才稍稍睜開一條縫隙。

    透過縫隙觀察車內的情況。車頂上吊著一盞小燈，散發出微弱的光芒，使車箱內光線非常昏暗。旁邊都是七橫八豎躺著的身體，李生注意到自己正趴在兩個人身上，但他不敢動更不敢翻身。

    可以聽到背後那兩個男人唧唧歪歪的說著李生根本聽不懂的話。接下來的六個小時裏，李生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姿勢。隨著時間慢慢流逝，他感覺渾身無一處舒適，尤其是腹部傳來的饑餓感，和左半邊身體的麻木，無以複加，但他還是靜靜忍耐著。

    其實按目前的狀況來看，還不如跟其他人一樣昏迷來得痛快。

    在這六個小時裏，被李生壓在身下的兩個人，中間也都相續醒來，他們做的同樣一件事情就是本能地用手想要推開壓在身體上的重物。可是那兩隻手綿延無力，而且第一時間被人發覺，接下來的遭遇可想而知，鋒利的針尖不出所料地落在了他們的頸部，連一絲掙紮也沒有，馬上恢複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