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命運多舛(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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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瑟分兩種,土豪炫富,貴族裝賤。
苦巴苦業的小草根突然整著錢,其實距離******的小目標還差的天遠地遠,但立刻牛逼晃腚找不到北,所謂窮人乍富——腆胸凸肚,大江南北比比皆是,《小時代》裏麵的人還算好的。
貴族如今是稀罕物,等閑見不著,但電視上天天演繹,上溯到大清朝個個自甘下賤,康熙微服私訪,吃糠咽菜;雍正流落街頭,跟民女打得火熱;乾隆下江南,連警衛員都不帶。純扯王八犢子!
很多人覺得,何耀揚也得瑟。
打的士回老家要一百多,舍不得;用公司配備的奧迪又怕惹來非議,作為本地名牌外企的總裁——堪稱打工貴族的何耀揚居然坐公交,親民有點過頭豈不是有點裝逼?雖然有耀文和那日新陪著,路上仍舊被碰到的熟人好頓笑話,幸好習慣了也不在乎。順順當當在南河沿兒下車,哥仨兒沿著玉米地中間的小道往村裏走。
正是傍晚時分,太陽餘威仍在,沒有一絲風,群山懷抱著小山村,稀稀拉拉也就三五十戶人家,時間雖然進入二十一世紀但氛圍依舊遠古,雞不叫狗不咬,倦鳥歸巢,慢騰騰走在回家路上的山羊悠閑愜意。耀揚指著北山根兒處,用黑心導遊的語氣耍笑那日新說:
“看仔細!這兒就是你天天念叨的祖先龍脈,理想豐滿現實骨感,八山一水一分田!”。
那日新天生的鬼子溜,一副矬爺骨架,小腦袋像乒乓球,自然也就小鼻子小眼,濃縮的比潘長江還厲害。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從名字可以判斷,曾幾何時他也被寄予厚望。
不必麻煩度娘,稍微有點文史知識的人都知道,那——日——新三字讀起來輕飄飄但古色古香: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刻在商湯王洗澡盆上的格言,出處不咋地但寓意深刻。
老外起名字愛誰誰,甚至為了省事幹脆直接繼承爺爺奶奶、爸爸媽媽的,反正也不用交遺產稅。但咱們老祖宗玩的比較複雜,名字往往代表爹媽深深的期許。當然,不能不承認許多熊孩子偏偏逆生長,死活要跟爹媽對著幹,一茬一茬鬧出不少笑話。
譬如詩聖的爺爺,名審言字必簡,寓意一點也不深刻:少說話,而且話得經過腦子。哪裏壓迫哪裏就有反抗!大唐的杜審言童鞋偏偏要玩物極必反,義無反顧成為話癆不算,講話從來不經大腦,尤其喜歡嘚瑟。自詡文章能使屈原、宋玉歎服、書法能使王羲之跪拜。戲耍古賢也就算啦,名人蘇味道任組織部副部長時,他參加官員篩選,出來後白話:
“蘇味道必死。”
耀文聞聽如此歪理邪說大樂!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村口,正聚堆乘涼的老少鄉親一見到剛從城裏回來的何耀揚、何耀文,如同見到血的蒼蠅,嗡地一聲圍攏過來,尤其那些老娘們,不管是嫂子還是嬸子,總算逮著新鮮物啦,一個個眼睛放光準備鍛煉舌頭。
“耀揚,下晌兒三點你媽就倚大門,像孫悟空手搭涼棚朝南邊大道上張望,把脖子都抻長啦!”
扛著鐵鍁的何德明一看見兒子何耀文,樂得合不攏嘴,向來蔫巴巴的他,不顧街坊鄰居在場,居然沒老沒小地與何耀揚開起玩笑,當然有拍馬屁的意思。可惜並沒有得到回應,無奈扭臉對兒子耀文嗡聲嗡氣道:
“二胖子,好好表現給你哥爭口氣。你哥在那兒當領導講究身份,有個不周不便地你得往前衝。好歹一個堡子的,平時多照應,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自來水好歹還有點氯味,隻能形容這話寡得象涼水。左鄰右舍哪個聽不出來,何德明又開始得瑟。耀揚與耀文,說破大天也就一對出了五服的堂兄弟,平日裏兩家關係也就那麽回事,多少輩兒來頂多一把蔥兩頭蒜的交情,甚至偶爾為點針鼻兒大的小事鬧個半紅臉兒。
但自打耀揚從南方回來,在開發區混得風生水起,何德明與林萍兩口子勢利眼,馬上舔人家腚溝子,好象又恢複了祖輩相傳的血緣。
“大爺好!”
書生氣十足的何耀揚特怵這種場合,顧不得照顧那日新,邊逐個敬煙邊與何德明打招呼,其實他自己並不抽煙。玩心重的那日新也叼一根,對眼前的一切充滿了好奇。
被老爸稱做二胖子的何耀文長相粗糙像頭豬,靦腆卻像大姑娘,嘴沒張臉先紅。大家當然都記得,二胖子是從胖頭魚演化來的,實在不體麵。因此耀文沒搭理老爸,轉臉對耀揚道:
“哥,別讓我嬸做飯啦,我媽頭晌就去買了豬血腸,等會兒端你家去,難得那工來一回,咱們整點兒。”
所謂整點兒就是喝點兒,東北人聚會沒有酒還成?他們家請客明顯是為了套近乎,何耀揚剛想推辭。一位正坐在道邊石頭上敞開懷奶孩子的嬸子,看樣子也就二十郎當歲,一手摟孩子一手托著碩大的、白晃晃的**,尖聲嚷嚷:
“耀文兒,又想你媽了吧!三十多歲了還想著吃奶哪。沒出息,人家耀揚好歹過了一水,你可好,到現在還是童男子兒。白瞎了你爸你媽的萬貫家產,城裏的大姑娘比地裏的土疙瘩還多,趕緊扒拉一個嚐嚐鮮呀!”
城裏的大姑娘啥時候變成地三鮮啦?比喻新穎!我喜歡!那日新一邊點讚一邊有意無意瞄一眼**,剛看見耀眼的白光就嚇得趕緊扭臉。周圍響起懶散的笑聲,男女老少的臉上頓時浮現出曖昧的表情。
“耀揚,杜秀娟上你們家踩點啦,給她親家女兒保媒。丫頭長短粗細咱不知情,她爹可是方圓十裏八村最有能耐的,三十年前縣裏的頭號人物。清明回老家掃墓都帶七八台轎子,要在過去就得淨街!”
轎子,東北民間對小汽車的古典稱呼。
“拉倒吧,猴年馬月的老皇曆,杜秀娟眼饞耀揚,顧不上親家丫頭。打算讓自個兒丫頭上陣,肥水不流外人田。”
窮鄉僻壤,小百姓覺悟有限,當不了朝陽群眾。加上村裏現在還沒有網絡,大家隻能實名製口頭慷慨報料,反正說錯了也沒後果,警察到目前為止也從來沒計較,未來應當也不會追究。耀揚並不當真,隻是笑笑。被年輕的嬸子耍笑過後何耀文那張黑黢黢的大餅子臉變得和豬肝一個色,鱉頭鱉腦不知如何自處。
正在這時他媽林萍一溜煙走了過來。
作為村裏著名的坐地炮!林萍除了不會武功、不會下蒙汗藥其它樣樣賽過孫二娘。板凳腿、磨架子個兒、水桶腰,走起路來極快,兩條胳膊卻像小腳老太太走半端著橫扭。農村上年紀婦女又不戴胸罩,老頭衫裏麵兩個鬆了不扯、口袋似的大**懸吊在半空,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這個老娘們渾身上下長得全是心眼兒,有名的瓷公雞、鐵仙鶴(音:豪)、玻璃耗子、琉璃貓。持家過日子教育子女,村裏最頂硬的老爺們也不是個兒。論後代在村裏一等一,兒子耀文高中畢業後就一直在城裏轉悠,雖然沒有大出息但也與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不沾邊。女兒耀芬哢吧一下眼睛就一個主意,前兩年大本畢業,今年又考上研究生,正準備遠赴廣州深造,前途不可限量。
論身家,六七年前林萍突發奇想,花豆腐價在城裏買倆鋪麵。當時村裏人都等著看樂子,有幾個糟錢就找不著北,燕巴虎拖雞毛撣子——冒充大尾巴鷹,山溝裏裝不下跑城裏得瑟,有她哭的那一天。
手打鼻子眼前過,現在回頭再掂量,租金按年進賬,足足頂五個好勞力年頭幹到年尾,鋪麵價錢還整整長了二十幾倍,哪個不服!摟錢耙子林萍富的冒尖但名聲不好,倒不因為年輕時候褲腰帶鬆,現如今褲腰帶鬆不算毛病,相反,能被男人惦記褲腰帶的女人說明夠檔次,人們表麵上諷刺暗中羨慕還來不及。
用村裏人話說她渾身上下沒長愛人肉,為人尖酸刻薄貪小便宜。尤其那張嘴,大清早起來就跟老家賊(麻雀)似地喳喳個沒完,薄嘴唇像刀片舌頭像風火毒龍鑽,得理不饒人沒理攪三分,連罵三鍾頭大街不帶重樣的!這麽說吧,山頭也抗不住她的舌頭和唾沫作踐,麵對麵時自動矮幾寸。
見兒子被圍剿,她老遠就打趣道:
“本家當戶不帶這樣式的,也沒個輩分,狗帶嚼子——胡勒。逮著年輕小夥子就往死裏整,一個個也不嫌磕磣。”
此處的整,是打擊、踐踏、作弄的意思。
“德明大哥太摳啦,一家人就知道攢錢,饞了不買肉互相舔手指頭過癮。可惜一筆寫不出倆何字,要不然把耀揚招成養老女婿多好。請客連個硬菜都沒整,怎麽說也殺頭羊呀!”
遠房大媽氣不忿,明著替耀揚出頭,其實是攻擊何德明捎帶著耍笑林萍。不買肉舔手指頭,暗示摳門。一筆寫不出倆何字!是反話,假設沒有血緣關係。支楞著耳朵的那日新頓時眼界大開,恨不得用手機錄下來,第一次見識這樣的用法,頓時對農村老娘們的語言能力刮目相看。
老公在場、兒子在場、要命的是何耀揚也在場,林萍哪肯落下風?段子是現成的,她不顧激烈喘息,皮笑肉不笑地回擊:
“五嫂,吃了什麽不幹淨的在那兒胡唚!誰能比你會過日子,鋼崩兒都穿當家的肋巴骨上,要花時拿鉗子往下拽,疼得你家大哥天天貓著腰。兒子現成的我幹什麽找養老女婿?耀揚等於咱自家小子,用不著虛頭巴腦的,真想感謝,我就叫耀文在城裏下館子,哪能在家請客?耀揚是誰?壓根就不圖這些。不像咱們眼皮子淺腚溝兒深,借根蔥都得還利息。”
紀曉嵐鐵嘴銅牙算個屁,上這來都沒有插話的機會。那日新驚呼一聲,暗讚林萍邏輯縝密、逐一批駁、有條不紊。
鋼鏰穿肋巴骨上,諷刺對方老公蝦米腰。武術圈裏把林萍的反擊方式叫做連消帶打。所謂:橋來橋上走,腳踢腳下消。腰裏有錢、子女有出息、肚子裏有段子,更關鍵的是嘴皮子比等閑說相聲的還利索,底氣自然十足。眾人被頂得腮幫子僵硬、舌頭麻木,尷尬地麵麵相覷,她益發得意,眉飛色舞地繼續賣弄:
“耀揚也各色,好點什麽山珍海味不行,血腸不金貴可做起來費事,你媽病歪歪的,想吃怎麽不跟大媽說,走吧,我已經燉上啦!”
劍拔弩張過後玩感情,知冷知熱還體貼走心!邊說邊晃晃毛紮紮的腦袋。張弛有度、進退自如!如果林萍是個男的,再年輕一點,那日新保證衝上前去,摟肩膀來個點讚:哥們,有一套!當然,如果貌美如花,他伸嘴就敢打喯兒,連呼:i love you!
村民們被氣得幹瞪眼,可嘴巴子笨幹不過人家,隻好拉粑粑攥拳頭——暗中使勁兒。已經********的何耀揚笑著點點頭,不敢答言,繼續依次給街邊的老少爺們發煙,嘴裏輕聲細語地問候。
他的親二嬸曆來與林萍不對眼,想起自己丫頭還在城裏飯館端碗洗盤子,按照她的愚蠢邏輯,隻要耀揚點點頭,小姑娘可以當董事會秘書,飛上枝頭變鳳凰!
肚子裏酸水泛濫,咬著後槽牙皮笑肉不笑地道:
“德明大哥,耀芬念研究生,將來落在哪裏還沒個準地兒。不如趁早劃拉個眼巴前的兒媳婦,守家在地過日子多好。別怪我說話難聽,耀文也就矬子堆裏拔大個兒,到底不是耀揚,城裏人門檻高,千萬別耽誤了孩子,眼看著三十出頭啦。”
話是好話,但得從兩家素日的交情和此刻的語氣上品味兒。那日新饒有興趣地仔細琢磨,越來越驚訝民間語言的生動活潑,抑揚頓挫不算,各種修辭方法應有盡有。林萍哪裏聽得進去!對方分明諷刺她不知天高地厚,諷刺耀文沒有能耐,混到現在還沒混上個媳婦!她立馬瞪圓小眼睛,拍拍巴掌依舊樂嗬嗬地道:
“城裏人咋地啦!還能牙長咬***?不就是個錢唄,人家騎馬我騎驢,我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耀文現在有耀揚幫著,誰也不尿。”
牙長能夠咬到***#!不但需要特技還需要特效,熟稔***場景的那日新正抽煙,突然一激動被嗆到肺管子,頓時咳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自己老媽嘴裏***、老**輪流來,耀文緊皺眉頭!
世世代代居住於此,一百年前都是一家,彼此之間並沒有深仇大恨,閑極無聊磨牙打發時間,捎帶著把平日裏的不愉快借調侃發泄出來,和網民放肆吐槽一個道理。首先比較安全,不會被勞教;其次心事不隔夜、肚子裏不藏話,所以農村人基本不抑鬱。不像公務員動不動就自殺或者被自殺,也不像城裏人動不動就精神病或者被精神病。
打小讀書,與村民沒有深度交往,而且離開家鄉日久,耀揚特別不喜歡這樣的風俗,不適應這樣的場合,針尖對麥芒的尖酸話語往往令他心驚肉跳,拔腳就溜又不禮貌。無奈隻好耐著性子,滿臉笑容有一句沒一句應付。
這一親民舉動自然贏得不少稱讚,後院的老太太盡管沒有牙,但並不妨礙她老人家蔫壞損,吧嗒著蛤蟆一樣的癟嘴對何德明道:
“耀揚到底念過大書,多早晚見麵還和當初一樣熱呼,從來不輕狂。不像現在有些人,頭天掙一萬,第二天就不是他了!眼睛長腦瓜頂上,走道不是伸腿就是擰胯,恨不得像螃蟹橫著走。”
人老精鬼老靈,別看老太太牙都掉沒啦,但含沙射影玩得更溜。明麵上稱讚耀揚,實際是罵林萍牛逼哄哄,臉卻對著何德明。那日新恨不得豎起耳朵,比高考之前聽複習指南還認真。暗中驚呼,我靠!薑是老的辣,一槍打仨兒。林萍想跳出來反擊卻找不到借口,人家並沒公開瞄準她。老太太又扭臉嚷嚷:
“如今的世道,看不懂!丫頭比小子還大方,身上就貼著銅錢兒那麽大三片布就上電視,走道的勁頭比光膀子老爺們還衝!爹媽竟好意思坐台下叫好助威,你們說可咋整?耀揚這回把眼睛瞪圓啦,找個靠譜的。三十出頭可不算小人兒,得趕緊!”
杞人無事憂天傾!吃口熱乎飯都成問題,居然還擔心別人家姑娘穿多穿少?眾人哈哈大笑。林萍聽著格外刺耳,耀揚咧咧嘴,耀文恨不得找個地縫就此消失。
當瘸子不說短話,對瞎子不提點燈,老太太話裏話外不僅攻擊林萍,還暗示何耀揚上次的媳婦不靠譜。他兒子挾著何耀揚遞上來的玉溪煙,趕緊打圓場不滿地斥責母親道:
“就知道跟著瞎起哄,耀揚現在是開發區頭麵人物,什麽樣的姑娘找不著!沒聽說連老荊家的閨女都上趕著往前湊湊!”
“那是!耀揚他爹嫌棄老荊家丫頭有孩子。杜秀娟立刻打算讓自個兒的未婚大閨女上,可惜照舊熱臉貼了涼屁股,上趕子不是買賣,耀揚媽根本沒給她好臉子。”
一位嬸子高聲販賣耀揚家的機密,這事是林萍和女兒暗中鼓搗出來的。乖乖隆個咚,居然敢給何耀揚張羅媳婦?那日新趕緊跟耀文咬耳朵,打聽細情,同時還衝何耀揚擠咕眼睛。
最近忙得腳不點地根本沒時間回來,與父母也沒深度交流,何耀揚根本不知道,他親嬸子了解底細,仗著年長幾歲,對溝裏溝外的人知根知底兒,裂著破瓢一般的大嘴嘲笑道:
“杜秀娟足足養了一窩孩子,除了大兒子跟小閨女,剩下的根本不是她老爺們點的種。我嫂子哪能看上這樣破鞋打掌的親家,耀揚也不會娶那樣人家的姑娘,太掉價!”
豬下崽子才叫一窩,孩子論窩那叫埋汰人。
“王軒中當年就供銷社一站櫃台的,憑什麽養四個孩子?”
“關你屁事,小雞不撒尿,各有各的道。”
“聽說那倆孩子是原來********的!”
“如今還有笑話破鞋的?溝底下王家崴子的三疤瘌,前幾年窮得拉屎不成堆兒撒尿不成線兒,現在住樓房開轎車,誰敢不拿當個人兒。錢哪來的?傻子都知道,他倆丫頭在南邊洗浴中心當小姐,這年頭老百姓苦巴巴站著扒拉錢,當官的四平八穩坐著等錢,小姑娘嘛?嘿嘿……”
一位叔叔拇指和食指捏著已經看不見的煙屁,不以為然道:
“拉倒吧,嚼那些蛆幹嘛?王軒中當年傻了吧唧的,兩扁擔砸不出一個響兒,三腳跺不出個屁。不靠老婆鑽當官的被窩兒他能進供銷社?當官的、發家的不靠歪門邪道成不了事兒。沒看電視聽評書李世民把兄弟殺個溜淨才坐進金鑾殿,康熙的老四不也照樣學樣。”
“那是!杜秀娟就是發燒,忘了自個兒貴姓看上耀揚,換成別人早上門磕頭喊她媽啦。人家是小姐睡覺——上麵有人!她大兒子叫王斌,娶了老荊家二丫頭,早就是財政局的什麽長,咱一年到頭吃的油還沒有人家放屁啦啦出來的多!……”
此人話音未落恰好就放個屁,旁邊的人趕緊提醒道:
“注意點幹淨埋汰,不管在哪兒,後屁股叮當亂響算怎麽回事?現在**毛事兒沒有,你抽空兒把排氣管子修修。”
眾人一陣嬉笑!那日新猶如進大觀園的劉姥姥,越來越覺得稀奇,聽得如癡如醉、樂得眉開眼笑。
“老荊家大丫頭奔四啦,帶個拖油瓶成天劃拉男的!你們根本不知道底細,就知道瞎鏘鏘。”
打騾子驚馬,林萍又急又氣,如此七長八短胡咧咧,搞不好難以收場,她眼睛一眨巴就是一計,揚手一指道:
“耀揚,你媽喊你哪!耀文,走,跟我回家端菜。”
正好脫離險境!何耀揚就坡下驢,簡單打了幾聲招呼,拉著看熱鬧的那日新趕緊溜啦。意猶未盡的那日新戀戀不舍地頻頻回頭,當然不是懷念小孩子嘴裏的**,而是大家嘴裏的段子。饒有興趣地道:
“再逗會兒唄!個頂個是嘴炮高手!舌頭如刀,削起人來像片蘿卜,涼絲絲的!”
略有些後怕的耀揚歎息一聲,笑了笑道:
“農村都一樣!沒事就聚一堆死掐,老母豬吃食——想起萬年糠。我聽著特緊張,生怕哪個翻臉。”
他母親楊淑媛拖著病歪歪的身子已經站在院門口,滿臉慈祥的笑容,兒子,是她全部的希望和依靠。雖然以前沒來過,但那日新是這一家子的老熟人,率先走過去拉著楊淑媛的手,親熱地道:
“楊姨,我跟來蹭飯,您老人家不會反對吧?”
楊淑媛和善地拍他一掌:
“你這孩子,尿罐子鑲金邊——就嘴兒值錢。阿姨別的沒有,還有顆窮心,隻怕你不來!小郭怎麽沒跟來?”
“媽,排斥反應厲害嗎?”
一見到母親,何耀揚緊走幾步,完全一副孩子相,摟著母親肩膀關切地問。盡管這樣會惹鄉鄰笑話,盡管楊淑媛含笑責備兒子。但她很享受兒子的親昵,剛做過心髒支架手術,臉色又青又白。見到唯一的兒子,她早就忘記了病痛,故作爽朗地說:
“沒事,比手術前強多啦,能吃能睡,再緩些日子,我估摸著肯定不耽誤今年秋下地。”
“郭開明不知道我回來。”耀揚代替那日新回答,郭開明在發電廠上班,是他們的骨灰級高中校友,比耀揚還高好幾屆。
“行啦,你念個知足吧。還指望下地幹活?苞米高粱能值幾大毛?何苦天天惦記。哎呦,小那可是稀客,耀揚你怎麽不提前招呼一聲,家裏連點準備都沒有。”從後門趕來的何德餘放下钁頭,聽見妻子逞能,憨笑著斥責:“收收心吧,一輩子爭強好勝,剛見好你就得瑟,再住一回院我和兒子就得賣血。”
多年來,這病那病花光了兒子和家裏所有的積蓄不算,還欠好大一筆外債,連累兒子現在還沒法成家,楊淑媛的臉色暗了暗,馬上又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吩咐丈夫說:
“淨說沒用的,咱家有啥還提前準備?林萍非要請客,她出菜。你去買箱啤酒,白酒家裏有。”
說話間,何德明拎著兩瓶白酒酒和電飯鍋,林萍端著一大盆堆得冒尖、熱氣騰騰的酸菜豬肉血腸,何耀文與妹妹何耀芬笑嘻嘻地各自端兩盤菜,整個一全家搬。林萍到哪都自來熟,儼然以主人自居帶著炫耀大呼小叫地張羅。
何德餘連聲客氣,但楊淑媛卻略有些不悅,並非因為酒薄菜賤,而是她想獨自守著兒子,安安靜靜地嘮嗑。耀揚特別忙,近兩個月才回來一次,明天下午又得回城裏。林萍不管到誰家都不拿自個兒當外人,如此安排,無疑剝奪了她的幸福。
科學早已證明,雜交有優勢,而且距離越遠越好,美利堅合眾國總統貝拉克——******,集非洲與美洲、黑與白的優勢於一身。活生生的雜交典範。林萍與何德餘,實實在在的親姑舅兄妹,於是何耀文倒黴,成為近親繁殖的代表。體型粗壯隨老媽、智商短缺隨老爸,臉色則比老爸老媽的黑加起來還深。
凡事有例外,也就是說基因有變異,要不然人類怎麽進化?耀芬就如此,身高和模樣有父親一族的精華,但而言談的尖刻、為人處事的伶俐、智力的發達,獨得她媽林萍真傳,娘倆一個賽滅絕師太一個賽周芷若。難道是孤雌胎生?村裏人還沒聽聞有如此省事的繁殖技術,即使知道也未必肯相信林萍有此特異功能。
畢業兩年啦,耀芬始終沒找到稱心工作,當機立斷決定考研,而且說到做到,已經被廣州一所大學錄取,正琢磨念還是不念!現在農村的孩子終於可以自由上大學,然而麵對就業時才恍然大悟,大學壓根兒沒打算給他們脫胎換骨,讓他們跟城裏人平起平坐,給他們機會隻不過是為了拉動內需,捎帶著提高農民工的檔次。
耀芬有個孩子氣的小秘密。
喜歡耀揚!
打心裏喜歡,打小兒喜歡,喜歡得歇斯底裏。為了幫助媽媽撮合耀揚的婚事,同時自己也有私心,因此拿出公關勁頭,那身打扮足足把大家夥嚇一跳十小跳:t恤衫、齊b小短裙,一對大**鼓鼓囊囊、不安份地顫著。幾乎露到根兒的兩條白晃晃大腿,像棒槌一樣不算長但勻溜,充滿了肉感。
那日新登時滿嘴口水,饞得恨不得當燒雞腿扯過來啃一口下酒。
安排座位時耀芬有意和耀揚坐一起,時不時碰碰胳膊碰碰腿以示親昵。眼不見心不饞,此情此景對那日新簡直是不人道的折磨,他恨不得把腸子拽出來打個結:自己遠來是客,得跟家長何德餘、何德明坐一起,道貌岸然地吃飯喝酒,撈不著套近乎占便宜。
四個家長根本不在乎耀芬的舉動,在他們看來不過無非是小孩子胡鬧。可耀文卻氣得要命,倒不至於懷疑妹妹勾引耀揚,而是認為妹妹輕浮,二十五啦,還老黃瓜刷綠漆——裝嫩!但他不敢指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