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感覺臉上發燒，沒敢看楊淑媛的眼睛，輕輕地道：

    “楊姨好，我才從南邊回來，閑著無聊跟耀芬來玩，下午就回去。”

    做為一個老派男人，何德餘從骨子裏看不起杜秀娟，對於杜秀娟看中耀揚，他不但沒感覺到驕傲，甚至認為是恥辱，連帶著對王鳳也沒有好感，嗔怪地吩咐老伴道：

    “你簡直快成話癆啦，還不趕快張羅吃飯，孩子還得回去哪。耀芬你幫忙撿碗照顧你同學。小那，你開車我就不上酒啦。今天的雞是自家養的，口味應該不錯。”

    大家正吃飯，何德明與林萍拿著那五萬元、還有大包小裹的一些東西匆匆趕來，耀芬從心裏膩歪父母摳門，冷冰冰地正眼也不瞧。明明打算來送行可林萍滿臉笑容、假模假樣地道：

    “芬子，怎麽跑你嬸子家吃上啦，我不是說給你們現做嗎？你這孩子一點不懂事！這樣吧，小那晚上也別走啦，等會兒讓她爸去鎮上割點肉包餃子吃。”

    純粹狗掀門簾子——拿嘴對付，誰信誰是傻子。王鳳原來打算在這躲幾天，一看林萍如此做派，比範進老丈人還勢力，吃她家一頓餃子搞不好得賠一副下水，心想還是少惹為妙。連忙笑著道：

    “不麻煩了阿姨，我必須回去。家來好些日子啦，工作還沒著落，如果實在不行恐怕得趕緊回南邊。”

    耀芬聽王鳳這麽快就改了主意，更覺得丟臉，也沒好意思挽留。

    正常情況下那日新比較隨和，基本不與他人糾結。但這並不意味沒有脾氣，當著王鳳的麵，受如此輕視，他怎麽肯咽下這口惡氣？語帶雙關地耍笑林萍：

    “謝謝林姨，今天沒有機會啦，等下次吧，下次我一定登門嚐嚐你的手藝。好多年沒吃火燒啦，小時候吃一回就當過年。耀芬，王鳳，給你們講個笑話：從前，弟兄三個都大舌頭，老大賣白菜老二賣饅頭老三賣火燒，有一天趕集起晚啦，哥仨一路狂奔。老三擓著一筐火燒，趕到集市上臉紅脖子粗地嚷：火著（火燒）——火著——火著。集上的人一聽以為著火了，齊聲問哪裏哪裏？這時候老二挑一擔饅頭像牛一樣喘息著喊：南頭（饅頭）——南頭——南頭！大家撒腿就往南邊跑準備救火，到南頭一看，連個冒煙的地方都沒有，老大推一車白菜滿臉淌汗，張口結舌地嚷：白來（白菜）——白來——白來。”

    白來——白來！楊淑娟忘記自己是長輩，嗬嗬大笑，王鳳捂著肚子笑得直不起腰，耀芬滿臉通紅，惡狠狠瞪那日新一眼。耀揚父親怕林萍抹不開麵子，強忍著不笑。

    盡管林萍臉皮比腳後跟還厚，但畢竟耀揚父母在場！王鳳在場！耀芬在場！如此嘲諷讓她如何坐穩車轅子，她勃然大怒在心裏罵道：

    “小兔崽子，想吃咱家飯，你牙還不夠長，瞧那副武大郎的損樣兒，腦袋左晃右晃還沒有好人拳頭大，再死不要臉糾纏耀芬，老娘我讓你嚐嚐霹靂掌、窩心腳。扇你個滿臉開花，踹出你的大腸頭！”

    嘴裏卻親熱地道：

    “那好，下次你跟耀文過來，山珍海味阿姨不敢說，山上有的地裏刨的水裏養的保證管夠。王鳳啊，阿姨托你點事兒，這是五萬元，上午才從鎮上信用社取的，你晚上回去幫我交給耀文，千萬加小心。另外，還有些山上采的蘑菇、野菜，倒不是什麽稀罕物，就像******背一辮子自個兒種的大蒜下館子——不差錢但沒處買。你們家留一些嚐嚐，剩下的送給耀揚耀文，他們哥倆都好這口兒。”

    耀文在電話裏指定捎錢人選是那日新，並且早晨趕到耀揚宿舍再三叮囑過，耀芬、王鳳都知道，現在林萍擅自作主把錢交給王鳳，顯然是不相信那日新。王鳳一時挺尷尬思忖片刻才含蓄地拒絕道：

    “阿姨，我去耀文他們開發區太繞路，請那日新幫忙吧。”

    林萍想都不想，刻意惡心那日新說：

    “別價呀王鳳，你好歹受累跑一趟，耀文急等著用，要不是怕耽誤，我就會給他寄去。”

    那日新鼻子差點氣歪嘍，匆忙吃完飯，汽車還沒離開村子就對王鳳發狠道：

    “這個老乞婆太過份啦，看我將來怎麽收拾她，有她翻白眼那天，到時候我會讓她知道什麽叫馬王爺三隻眼。”

    王鳳笑吟吟抿一把鬢角亂發，逗他說：

    “秦陽真有實力還是胡吹大氣？我覺得他太囂張。”

    那日新剛剛受辱，此刻想作踐秦陽給自己掙麵子，捎帶著幫耀揚增加印象分，他曆來不害怕滅高人有罪，不顧忌諱嘿嘿一笑道：

    “秦陽？聽我給你仔細道來：臉如小沈陽，心毒似豺狼，美女麵前是流氓，上級就是爹和娘。這小子屬月餅的，肚子裏全是花花腸子。我們圈子裏論年紀他最小，但論事業才華除了耀揚無人可及。很多人都服耀揚，他就是典型的撅嘴騾子賣個驢價錢——特性兒，要不然弄個公務員，現在早成處長局長啦。如果是官二代，老爸吹口氣兒就能弄個市長玩玩！”

    盡管很想聽討論耀揚的事，但王鳳發現那日新話越來是河的下遊——不夠上流，遂及時閉嘴望著窗外，再也不搭理他。

    晚飯後，何德明去鄰居家打麻將，又困又累的耀芬早早躲被窩裏想心事，林萍的興奮勁兒依舊沒過，想與女兒討論自己家輝煌的未來，悄悄走進耀芬房間，坐床頭問：

    “耀揚去杜秀娟家相親，結果怎麽樣？”

    耀文可以進港務局，她已經不太關心這樁親事。在朋友麵前丟盡臉，耀芬此刻還一肚子氣，惡聲惡語喪白道：

    “別指望啦，我哥飯沒吃飽就開溜，晚上打發耀文去結帳。氣得王玲拿啤酒當涼水，喝得人揚馬翻，差點昏迷不醒。那時候若碰到我哥，她非把我哥當成魚片撕成一條一條燒烤不可。”

    林萍當然知道女兒不開心，也知道病根在哪，但她根本不在乎。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養大一雙兒女容易嗎？老爺子平時連煙卷兒都舍不得多抽一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