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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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玉回頭,定睛一看,是——蔣智。

    “天兒冷了,你這樣走回家,會感冒的。”蔣智呼哧呼哧的跑上來,把一件厚外套披在文玉身上。又喊一聲:“文大叔!”

    文玉的心裏滿滿的感動,她緊一緊衣服袖子,含笑道謝:“謝你了啊,蔣智,明兒,我讓文樂捎給你。”

    文強在一邊嘿嘿的笑,並不多話。

    “快回家吧!明兒又得早起哩!”蔣智囑咐著,也回身離開。

    父女倆進了家門,心驚膽戰的另三口人才長出口氣,文氏急著打探情況,文玉擺擺手:“讓爹說吧,我得睡了!”哈欠連天的回屋,鞋一脫衣服一扒鑽進被子倒頭就睡。

    一家人自是一番唏噓,這一夜,真正稱得上是驚心動魄。

    第二天,文玉很悲催的病倒了,頭沉鼻塞耳鳴,兩眼水濛濛的,賴在床上,爬不起來了。

    文強去抓了治傷寒的藥,文氏去熬,苦苦的中藥味彌漫了整個院子。文玉被強叫起來喝藥,昏昏沉沉的,聽得門外小峰的聲音:“文玉好了麽?能出來了不?”

    “傻孩子,剛喝藥,怎麽能馬上好?自己去玩吧!你好好吃飯,文玉知道啦,一高興,這病就好得快。”是姥娘在哄勸那個執拗的孩子。

    文玉呲牙咧嘴的喝完了藥,漱了口,扭頭繼續去睡,那姿勢,就好像要把所有欠缺的睡眠一下子補回來。

    下午,文玉醒來,感覺出了很多汗,病狀輕了不少,慢慢的穿了衣服,下地洗漱。小院裏很安靜,她走出屋子,在葡萄架下坐下來。葡萄葉子早落幹淨了,剩下稀稀朗朗的枝幹架子,秋日的天氣是舒服的,蕩一蕩,吊床吱吱呀呀的開始唱歌,一切,還是溫馨的老樣子。

    一直注意著文玉臥房動靜的小峰,在第一時間發現了文玉的身影,他很驚喜的跑過來:“文玉,你病好啦?”

    “嗯,輕多了。”文玉很開心的望著一臉關切的小峰,這孩子,也會關心人了!

    倆人沒說幾句話,文氏就聽到了動靜,她不由分說,扯了文玉就走:“臭丫頭,早晨還發燒呢,這一會兒就跑到院子裏吹風來了,回屋躺著去!”

    文玉被拖進屋,回頭,看到小峰垮著小臉,一臉的,落寞。

    文氏抱了被子,往文玉身上蓋:“好好捂著,等好利索了再瘋,聽到沒?”

    “嗯嗯,聽著呢。”文玉嘻嘻笑起來,這老媽,越來越彪悍了!

    怕她再起來,文氏索性守著床,看文玉的眼睛眨啊眨的,沒有一點兒再睡的意思,自己也笑了:“不睡也躺著,這些天累呢,昨兒,你也嚇壞了吧?把我怕的吆,七魂跑了六個!幸虧你機靈,要不,咱這家,可就沒法過了!”

    “那,給點兒獎勵?”文玉鼻子囔囔的,跟文氏逗。

    “你想要什麽?”文氏拿一陽指定住蠢蠢欲動的閨女:“這店鋪把你的錢花完了吧?我給你點兒?”

    “行行,給點兒吧。”文玉打蛇隨棍上,手從被子裏伸出來。

    “啪”文氏一巴掌把那隻倒黴的小手打進去,又急忙拽出來,反複檢查:“打疼了吧?昨兒那張捕頭是拍的這兒不?那漢子,有功夫的,怎麽就這麽毛躁,給拍壞沒?”

    文玉吐吐舌頭,那一巴掌,真的很有力度,要不是怕出人命,可不能再往那廝眼前湊!

    怕什麽,來什麽,說曹操,曹操可就到了。

    一個大嗓門震得山響:“文掌櫃,我今兒個,怎麽也得見見你家那小丫頭!”人神共憤的張捕頭,來了!

    文強在反複推辭,那廝猶自哈哈大笑著進到院子裏,文氏急忙迎出去:“是張捕頭吧?我家文玉多有得罪,您別見怪啊!”

    張捕頭這才定下身形,拱手施禮:“文大嫂,我可沒有怪罪的意思,此番前來,隻是見見丫頭呢。”

    文強夫婦稍微放下心來,文氏繼續阻攔:“文玉昨兒回來就病了,剛喝了藥,正睡呢。”

    “真病了?那丫頭,膽子不小啊,連我都敢訓,怎麽還病了?”張捕頭這才停了腳步。

    “您這邊坐!”文強搬了凳子,就勢在院子裏待客。

    “文掌櫃,你生了個好丫頭啊!可惜不是個男娃,要不然,學了武藝,當兵打仗,嘖嘖,就是做捕頭,也是塊兒好料子啊!”張捕頭搖頭大歎。

    文強夫婦接不上話來,壓根沒想過這茬不是?什麽打仗啊捕頭啊,跟咱老百姓離得遠著呢。

    “我老張是個粗人,生平最佩服一個,就是邊疆那位梁山梁將軍,小小年紀,保家衛國,有勇有謀,身經百戰。現在,又多一個佩服的人,哈哈,就是你家丫頭,這麽一丁點大,竟不懼生死,力挽狂瀾,救了小兒一命。”張捕頭自顧慷慨激昂,從凳子上站起來,比劃完又坐下。

    “梁山梁將軍?梁山!梁山?”文玉的腦子又“哄”的一聲,什麽聲音都聽不見了,隻剩下這個,刻骨銘心的名字!

    她想衝出去問問,這個梁山,到底是誰?他長什麽樣子?可是,她動不了,隻有熱淚,慢慢的滲透了枕頭。

    她曾經心心念念的那個名字,如今,冠到了另一個活生生的男人身上,他不再是她獨有的名字,現在,所有的人,都可以輕輕鬆鬆就吐出那兩個字,那兩個,沉甸甸壓負了她整個生命的名字!

    人在病中,最為脆弱,尤其是女人,更尤其是這種撞破南牆也不回頭的固執的女人!文玉的情緒低迷,這一場病,竟然拖拖拉拉的煎熬了六、七天。

    待到強打了精神,再一次站到院子裏,竟然有了物是人非之感。仿佛這一場病,蛻去了一層柔弱敏感的軀殼,文玉覺得,自己,長大了!

    前世今生,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生者可以死,死亦可以生。

    生而不可輿死,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那麽,如果有至之情,重生的文玉,一定可以再遇到重生的梁山,情無所起,一往而深。

    而生活,還是要繼續。

    這幾天是姥娘接手了文玉的保姆工作,給幾個孩子調理著飲食,除了小峰略有不適,其他孩子都吃得不錯,本來嘛,老太太那也是一個傾心於膳食的愛好者,現在有了條件大顯身手,自然其樂無窮。

    看到文玉能出來了,大家夥都很開心,商議著給文玉做點兒好吃的補補身體。

    “小雞燉蘑菇!”安平先發言,他念叨這道菜很久了,好容易文玉病好了,才敢提要求。

    “炸醬麵!”文樂表態,這是他目前的最愛,所以要把最愛的給姐姐。

    “玫瑰糖包!”小峰的聲音,有些憂鬱,他一直記得文玉看到玫瑰花的驚喜。

    一眾人在分析美食的時候,情緒高漲,你一句我一句獻言獻策,文玉也被感染了:“做回小雞燉蘑菇吧,這幾天,嘴裏寡淡,吃點兒香的,嗬嗬!”

    “啊哦!”安平樂得一蹦老高。

    “玉兒,別累到了,你說,我來做就好了!”姥娘捏捏文玉那病尖了的下巴頦。

    “我還燒火!”小峰一副誰也別跟我搶的表情宣布。

    “我去殺雞!”文良樂嗬嗬的找了個沒人搶的活兒。

    “我去——”文樂順嘴就說,一時找不到恰當的說辭,“看殺雞!”

    “哈哈哈!”大家齊聲笑起來,安平倆手拍著桌子,笑得前仰後合:“我也去——看殺雞!”

    文玉捧著肚子,實在是佩服這小弟,人家能保持一臉的無辜相,看著大家。

    “玉兒,你要的鐵匣子拿回來了,我按你說的,盤了個灶,你看看去,要是不中,咱拆了再改。”文強皺著的眉頭終於徹底鬆展開來。這家裏,不能有病人,都陪著揪心呢。

    “真的?我看看去!”文玉聽不得這個,立馬跳起來就奔灶房跑。

    緊鄰著大鍋台,可不就添了個新的灶台嗎?砌的很結實,嚴絲合縫的,與一個大大的鐵平底鍋嵌在一起,上麵一個鐵蓋子,也很契合。“嗯,不錯!”文玉摸摸灶台,再摸摸鐵鍋,心情舒展的像盛開的花朵。

    “明天,我要試試這鍋,看能不能烤出美味的鮮花餅來!”文玉拉著文強的胳膊,上躥下跳。

    “這丫頭,剛好了就不是她了!”文氏一臉的不讚同。

    “歡實點兒好啊!還是小娃子呢,別太拘著她!”姥娘笑吟吟的看著外孫女,越看越滿意:“要是拘傻了,再出點兒事,看誰還能出主意替你扛過去!”

    “是呢,原來啊,老是不放心,尋思是個女娃子,關在家裏好好看護著就行,可是越來越悶,淨是受欺負哩!現在倒是精神了,一個女娃,成天在外麵跑!”文氏嘀咕。

    “等大點兒了,再拘著好了!”姥娘很寬容的延長了文玉自由的期限。

    “入了冬,這丫頭就十歲了。”文氏頗有些感觸,這一轉眼的功夫,三個孩子就都長大了。

    和兄弟們圍在一起說說笑笑的文玉,不知道自己像個野小子般的開心日子差一點兒就被提前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