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倫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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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初雪的全部心神,還在拚命地阻止自己想要噴薄而出的淚意,就覺得他欺身上前,指節堅硬的手,掐住了她的下巴,猛地向上抬起。
下頜被這樣的動作狠命地本捏,痛得像要立刻裂開來似的。重心一個不穩,就朝麵前的大理石地麵栽住。好歹還記得前次的教訓,想要用手撐住地,一隻手卻把她拎了起來。
她還沒有想明白,要不要因此對他表示感謝,就接觸到他惡狠狠的目光。
“再讓我看到你和田辰見麵……哼!”
說著,手一甩,把駱初雪扔到了沙發上,頭也不回地進了書房。
駱初雪昏頭昏腦,聽到書房門被碰上的聲音,似乎仍然帶著怒氣。
那個最應該憤怒的人,應該是自己吧?
駱初雪自嘲地想著,站起身來,大概因為起得過猛,而又跌坐了回去。
看來,這種養尊處優的生活,確實不適合自己。每天的晨跑,因為搬到了尚煜言的公寓,而再也沒有可能堅持。
一時之間,也懶得動彈。手指撫上了自己的頰,尚煜言用的力相當大,也許明天就會出現五條指印……讓她怎麽去見人?
把頭靠在沙發背上,眼淚怔怔地往下流,卻死命地咬住了唇,不肯發出一點聲音。
雖然明知道尚煜言在書房裏,什麽也不可能聽得見。
已經記不清,自己在打工的時候,遭受過多少場的難堪。
那間小小的便利店裏,有最最挑剔難纏的顧客;那個學校旁邊的快餐店裏,有最會罵街的家庭主婦;在她和某個學長走得相當近時,還有他的紅粉知己冷嘲熱諷……
可是,從來沒有誰,直接一巴掌甩向她的臉。
臉上,其實已經不再像開始的時候那麽痛。
可是心髒,卻如被針尖戳著一般,越痛越烈。
這一夜,睡得很不好。
以為被自己遺忘的一幕又一幕,像放電影似的,在自己的夢裏依次出現。
早上醒來,頭痛欲裂,發現自己還維持著昨夜的姿勢,一手作枕地睡在沙發上。隻是身上多了一條毛毯,卻仍然無法擋住襲人的寒意。
站起來跺了跺腳,迷迷糊糊地走進房間,才發現尚煜言睡在自己的床上,頓時進退維穀。
“起來了?”尚煜言睜開眼睛,像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駱初雪怔怔地應了一聲,走進浴室,鏡子裏那張略帶緋紅的臉,提醒了她昨天那一場疾風暴雨般的折辱,並是不一場夢。
在所難免的遭遇頰上有些微腫,駱初雪用冷水輕敷,仍然還殘留著痕跡。整個人看起來,像足了一個棄婦。隻能用粉細細遮掩,平常三分鍾就搞定的行頭,這個早上卻足足用去了一個小時。
而尚煜言,反常地保持沉默,甚至沒有催促一個字。
駱初雪剛走出來,尚煜言就平淡無波地說:“我們出去吃早餐。”
那間茶樓,座落在一條巷子裏,上座率居然不低。果然應了那句,酒深不怕巷子深的老話。
甚至沒有征求駱初雪的意見,尚煜言就點了一桌的點心。
主食端上來,是皮蛋瘦肉粥,這是駱初雪青睞的一款粥。
她的早餐,一向是豆漿油條。偶爾的雞蛋煎餅,基本上是在拿到全勤獎以後,難得地自我犒勞。
麵對著尚煜言從容的就餐儀態,駱初雪也隻能對昨天那場風暴,自認倒黴。
“咦,你的臉上,怎麽回事?”張眉很驚訝地問,似乎有著點幸災樂禍的意思。
“不小心撞到的。”駱初雪悶悶地回答。
“你……是被尚總的情-婦找上門來了?怎麽沒有用冰敷嗎?”張眉卻立刻老到地看出了門道,讓駱初雪懷疑,她是不是曾經遭受過這些。
她該怎麽解釋,事實正好相反,是自己的未婚夫找上門來,而不是尚煜言的?
動了動嘴唇,最後隻能避而不答。
張眉卻像是很理解了似的,一邊指點著文件的分類,一邊還不忘提醒兩句:“既然跟了尚煜言,這些事就難免了。”
駱初雪把精神都放在公事上,連吃飯都隨意買了一個便當。實在不敢走進員工餐廳,怕被人指著脊梁骨作為談資。
雖然一份便當要九塊錢……有點心疼,所以連湯帶飯米粒,吃得涓滴不剩。張眉瞪著眼睛看她的好胃口,又懷疑地看了看她瘦削的身板。
因為忙得手腳不停,倒並不覺得時間難捱。反倒是張眉下了班走了,駱初雪獨自留在秘書室,連心情也跟著窗口暗淡下來的光線,黯淡了下來。
一邊裝模作樣地在電腦裏錄入著相關的數據,一邊卻努力梳理著她和尚煜言的關係。
想來想去,也沒想出來為什麽自己會成了他的獵物。
如果說自己稱得上眉清目秀,他大概連什麽樣的傾城絕色,都見了不少。若論性格,實在也稱不上溫柔恭順。
唯一的可能,大概就是他大總裁吃膩了山珍海味,如今來一頓青菜蘿卜,調調口味。
就是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調完了味,開恩讓自己走人……
內線電話響起來的時候,駱初雪還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看了一下電腦上的時候,原來已經是過了七點,怪不得光線暗得連手邊的數字都蒙混不清。
瞪著那個電話機,有好長一段時間,她沒敢伸出手去。
終於深吸了一口氣,伸出手的時候,聽筒裏卻隻剩下了“嘟嘟嘟”忙音。
“電話打了這麽久都不知道接,你這個秘書是怎麽當的!”站在門口的尚煜言,高大得幾乎頭頂可以觸到門的頂端,駱初雪覺得自己的意識都有些蒙混不清起來。
“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駱初雪勉強為自己辯解。
“你別忘了,八小時工作時間是我的專屬秘書,八小時以外的時間,也全部都是我的。另一種身份,不用我無時不刻地提醒你吧?”
駱初雪恨恨地瞪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真是一步錯,步步錯。自己落到了他的手裏,就像是孫悟空跌入了如來佛的掌心,怎麽撲騰,都逃不出去。
胸口悶得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時之間隻是微張著嘴,像瀕死的魚兒一樣,喘著粗氣。
因為生氣,眼角流光,脹紅的臉頰,鮮豔得像是雨後新開的玫瑰,讓人忍不住就想要采擷一朵。
“走吧,隨便吃一點,回去收拾東西,明天要去英國。”尚煜言勉強移開了自己的目光,返身走往電梯。
“哦……”駱初雪跟上了幾步,才會意過來,“我……我也要去嗎?”
張眉剛剛把所有的公事交代清楚,自己似乎從明天起,就是他的專屬秘書了。
“當然,去吃一點東西,回來把有關資料準備好,後天有一個招標會,在倫敦舉行。不過因為有八個小時的時差,我們的準備時間還很充分。”
時差還是高中地理學的玩意兒,現在早就還給老師了,反正準備得充分不充分,直接影響的也是尚煜言。
無可無不可地跟在尚煜言的身後,低頭斂眉地進了餐廳。他身上的冷淡,透著筆挺的西裝濃墨重彩地表示出來,
駱初雪很納悶,為什麽尚煜言這樣不討喜的性子,竟然會有那麽多的女人趨之若鶩?想來除了要謀求一點經濟上的利益,再沒有其他理由。
尚煜言的背影,在任何時候都挺拔筆直,卻時時散發著生人勿近的信息。
五月溫潤如玉的夜晚,風也帶著一點潮意。酒店大堂前的兩棵高大香樟樹,正是枝繁葉茂,鬱鬱蔥蔥。
他的頰上,便落了明明暗暗的剪影,越發讓她看不分明。
說是隨便吃一點,可是尚煜言選擇的酒店,卻是本城的最高建築。位於頂層的旋轉餐廳,把全市的夜景盡收眼底。
而一道道如梭般端上來的菜肴,隻聽那些菜名,就知道所費不貲。
“怎麽了,味道不好?”尚煜言優雅地用著菜,偶然抬頭,看到駱初雪一副食不下咽的模樣,倒有些意外。
“呃……不是,味道相當不錯。隻不過我不能吃海鮮,會過敏。”
尚煜言這才發現,原來她的筷子,固定在兩個盤子裏取舍。一道是上湯蘆筍,一道是法式蝸牛。而且,她看起來對那道蝸牛有排斥心理,小口小口地嚼著那幾根可憐巴巴的蘆筍。
這時候回憶一下,她自己買的菜,果然從來沒有海鮮類。
“哪有這種怪毛病!”他咕噥著,卻打著手勢讓侍者過來。
五星級飯店的服務,當然是一流的。侍者悄無聲息地走近,聽尚煜言接連報了幾個菜名。
駱初雪不安地說:“不用那麽麻煩,一個香菇菜心,一個西紅柿蛋湯就足夠了,謝謝。”
“你要多吃一點,否則抱起來沒有肉感,我不喜歡。”尚煜言一錘定音,侍者當然知道誰是老大,又輕輕地離開了。
誰又要他喜歡了?駱初雪恨不能他現在就厭煩了她,放她自由。
人啊,非要失去了一樣東西,才知道它的可貴。
所以,當離開酒店的時候,駱初雪已經無法再在胃裏裝下更多的東西。剛打開車門,就很不雅觀地打了一個飽嗝。
對上尚煜言的目光,她有些赧然,但尚煜言卻並沒有表示出鄙夷來。
準備工作很順利,甚至這一晚,尚煜言都沒有碰過身側的她。
第二天一早,就直接去了機場。劉平華在記錄本上寫下了密密麻麻的漢字和數字以後,送兩人進了候機大廳才離開。
“他不去嗎?”駱初雪這才明白,原來英國之行,隻有他和她。
“他去做什麽!”尚煜言很不高興地問,在飛機上的整個航程,都保持沉默是金。
駱初雪自然不會自討沒趣,隻是翻著飛機上的雜誌,迷迷糊糊地就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發現身上蓋著一條毛毯,而且被細心地拉到了頸部。
一側頭,就看到尚煜言正看著公文的側臉,在頭頂昏暗的燈光下,臉部的線條空前柔和。
她甚至不敢出聲,繼續又閉著眼睛睡了過去,直到被尚煜言推醒過來。
“到倫敦了。”他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