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來，尚宇飛的廚藝居然還不錯。

    駱初雪有些欣喜，忽然臉色又白了一分，透出一點難堪的紅色，垂下了頭。

    她如今光明正大地睡到了尚煜言的房間裏，還用得著再解釋什麽嗎？隻是，她以為可以和他成為朋友，可以借此機會逃脫尚煜言的掌控。

    尚宇飛霸占了駱初雪床頭的位置，她想接過碗，卻被尚宇飛收了回去。

    “你氣虛體乏的，哪裏還端得動碗？還是我喂你吧，從小到大，我還沒有喂過別人呢！”

    他一勺粥，一勺菜，喂得不亦樂乎。

    尚煜言卻雙手握拳，要用指甲掐到肉裏，才能控製住自己不在他們的麵前失了態。他忽然覺得，如果自己是喂粥的那個人，也是一種幸福。

    尚宇飛不露痕跡地瞟了一眼尚煜言，唇角甚至浮起了溫柔的笑容。

    忽然，他吃了一驚，手忙腳亂起來：“怎麽了，我喂得不好是不是？你不要哭啊，我是第一次喂……”

    駱初雪把臉抬了起來，露出一個笑容：“我也是第一次被人喂……”

    她的聲音，說了一半就哽咽了，顯見得心情激蕩。

    尚煜言析心裏，湧出了一陣不舒服。忽然有些慌亂地把手捏成了拳，又急忙鬆開；又握住，再鬆開……

    他看著駱初雪和尚宇飛四目對看的模樣，心越來越沉。

    再霸道，怕也留不住駱初雪。

    這個認知，讓他的心慌亂到無以複加。即使麵對著十幾億的大單子，他都沒有這麽焦急和忐忑。

    駱初雪用手指胡亂地拭去了淚，又垂頭一口接一口吃了起來。

    她一直以為，幸福總是在遙遠的彼端，在她無法預見的未來。所以，她格外珍惜與田辰在一起的緣份，雖然她從來都沒有心動的感覺。

    那些過去，她因為對田辰的失望而不願意回憶，可是仍然是她孤獨生命裏的一抹亮色，包括劉莉穎的友情。

    所以，她隻是失望，而沒有嫉恨。

    但現在，她明白，幸福其實觸手可及。

    也許因為發燒特別易感，所以她對於尚宇飛喂粥這一舉動，感觸尤其的深。眼淚，就這樣不受控製地流了出來。因為，她感動。

    尚煜言卻毫不感動，他站立在一旁，有意無意地看向他們。

    駱初雪神情倦怠，尚宇飛順手扶她躺了下去，似有意，似無意地阻止住了尚煜言走近前來的動作。

    微笑，在駱初雪蒼白的臉上淺淺的蕩漾開來：“謝謝。”

    尚宇飛搖了搖頭：“跟我還說這樣客氣的話做什麽？我希望你盡快好起來，才有人陪我去在英博物館。不然，我那一車一車的話，都沒有女孩子愛聽。”

    駱初雪“嗤”的一聲，被他逗得笑了，又咳嗽起來。

    “不會是肺炎吧？”尚宇飛有些緊張，目光自然而然地看向了尚煜言。

    “我會小心照顧的。”尚煜言沉穩地說，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駱初雪沒有精力去注意他們之間的暗潮洶湧，閉上了眼睛，又湧上了朦朧的睡意。忽然驚了一下，睜開眼睛，看到兄弟兩人還在門口對峙。

    “她是我的女人，我自然會照顧好她。”尚煜言選擇了退避。

    隻要駱初雪在他的身邊，他就沒有什麽好怕的。

    可是……他忽然驚了一下，他竟然為了駱初雪，而與他多年來一直照顧著的弟弟翻臉？

    他的心情頓時複雜了起來，不及思索地又接了一句：“等她好了，我們再好好談談。你也知道，她這個樣子，我也不可能對她怎麽樣啊！”

    尚宇飛猶豫著，抬眸看向駱初雪，看她一動不動，想來已經入睡，也不願意過多的爭執，轉身走了出去。

    尚煜言歎了口氣，忽然發現今天一天，歎的氣，足以抵過他過去的二十多年。

    尚宇飛的粥碗並沒有收拾掉，隨手扔在床頭櫃上。

    他恍惚地收起了碗，想著如果這碗粥，是他喂給駱初雪的，她會不會……

    這樣的想著，目光就忍不住朝她看了過去，才發現她根本沒有睡著。一雙烏黑的眼珠子，雖然失了神采，可仍然是大睜著。

    “怎麽了，不舒服嗎？”他有些疑惑。

    雖然他學的是外科，但內科的基本症狀總還是知道的。

    伸出手摸了一下她的額，還有一點稍稍的熱度，但並不會很高。

    “你多休息吧，我倒水給你喝？”

    駱初雪沉默著，搖了搖頭。

    “多喝一點水比較好。”尚煜言不顧她的反對，接了一杯溫水，自己先嚐了一口，才扶起了她。

    駱初雪沒有注意，湊近了喝下去，讓他的心裏緩緩地一鬆。

    再度醒來，天色已經晦暗不明。

    尚煜言坐在床的一角，正低著頭擺弄著手提電腦。大概是因為她睡著，所以沒有開燈。

    手提電腦的屏幕，發出幽幽暗暗的光影，竟然覺得靜謐安詳。

    她睡了一天，覺得頭昏腦脹。坐起來的動作雖然輕淺，卻還是驚動了尚煜言。

    “你再躺一會兒，要什麽我都可以幫你拿。”尚煜言按住了她的身子，卻看到她的臉脹得通紅。

    “要什麽？”他繼續追問了一句。

    她的病，他要擔上全部的幹係。是他喪失了理智的行為，才會讓她發起了高燒。

    可是，如果再重來一遍，他怕是仍然會選擇以這樣的方式進行傷害。

    背景是如黑絲絨般沉厚的夜空，也不知道是不是倫敦的天空雲霧太厚，竟然看不到月亮。連碎銀子般的星星，都似乎躲到了雲層後麵。

    可是他看著她的眼睛，卻比星星更璀璨，比寶石更奪目。

    就像是滿天的星星加起來，都沒有他的眸子那麽亮。亮得，仿佛有些什麽要飛濺而出。

    她有些心慌，隻是微仰著頭，一句都沒有說。

    “是不是餓了？我下去幫你熱粥。這個……我會。”他似乎想自得地說出來，最終還是沒有底氣。

    駱初雪搖了搖頭：“我不餓，我想去衛生間……”

    “哦……”尚煜言為自己的過份“殷勤”感到臉紅。

    扭亮燈的時候，他忍不住暗自慶幸，好在剛才一直沒有開燈。

    “我抱你去吧……”他說。

    駱初雪對他的溫柔，一時反應不過來。直到他的手摟住了她的腰，才一下子驚醒，好笑地拂開了他的手：“我隻是發燒，又不是斷了腿。”

    門被輕輕地推開，尚煜言的腦袋探了進來：“初雪醒了？我把粥端上來，一直在電磁爐上保著溫呢！”

    尚煜言臉色一沉，感覺自己又輸了尚宇飛一籌，卻一時想不出補救的辦法。

    “你怎麽知道她醒了？”尚煜言老大不高興，“你的功課不用溫習嗎？就注意我們的動靜！”

    “看到了門縫裏的燈光而已。”尚宇飛不與老哥多爭辯，“我下去盛粥。”

    尚煜言氣悶地把手插進了褲袋裏，卻聽到“咚”的聲音，從浴室裏傳出來。急忙奔近，一握把手，浴室的門被她鎖了。

    “初雪，你沒事吧？”他拍著門問。

    “沒事……”駱初雪的聲音似乎很懊惱，“隻是不小心滑了一跤，我就好了。”

    “你先開門，讓我看看。”

    “好了。”駱初雪打開了門，看到他一臉的焦急，怔住了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是表示一下受寵若驚？還是無動於衷？

    她還在權衡著，尚煜言卻已經把手撫上了她的額：“摔哪兒了，怎麽腫起了老大一個包？”

    “浴缸沿上……”駱初雪下意識地回答，又退後一步。

    尚煜言被她眼裏明顯的防備，刺痛了一下。手伸在半空，尷尬地舉著。兩個人隔著浴室的門檻，就這樣對望著。直到

    “初雪，快來喝粥。”尚煜言誇張地端著一個托盤，“看，我還買了肉鬆，在烘培房買了幾包小甜餅。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樣的口味，來嚐嚐。”

    尚煜言頹然地收回了手，側開了身子，讓駱初雪出來。手竟然一直沒敢再伸出去，雖然他想扶住她單薄的雙肩。

    這一次，駱初雪堅持自己吃。

    “我又沒斷手，怎麽好意思要你喂？再說，我已經好多了，你明天不要再端上樓，我可以下去吃的。隻不過是感冒而已，你倒把我當成什麽重症病人了。”

    “好吧……”尚宇飛滿心不情願地把碗遞給了他，忽然叫了起來，“你的額頭上怎麽腫了這麽大一個包？哥，你是怎麽照顧人的啊！”

    駱初雪急忙解釋：“是我在浴室裏的時候，不小心滑了一跤而已。頭有些暈，不知道怎麽的就……沒有什麽的，我經常磕磕絆絆。”

    尚宇飛沒有急著撇清她和他的關係，讓她心裏覺得安慰。

    至少，這個朋友並沒有失去吧？她想著，安心喝起了粥。

    尚宇飛含笑看她，側過臉的時候，看到尚煜言的臉上，竟然淺淺地露出了笑容。

    忽然，心念一動，探首在駱初雪的頰上吻了一下：“像蘋果一樣，好吃。”

    駱初雪吃了一驚，看他一臉的笑謔，也不能當真發作，隻能一笑作罷，低著頭隻當不在意，專心地吃她遲到的“晚餐”。

    尚煜言卻跨近了兩步，才硬生生地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