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康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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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駱初雪專注地吃,尚宇飛專注地看,而尚煜言站在一旁,怎麽都覺得自己仿佛是多餘。

    唯一值得安慰的,至少駱初雪在自己的房間裏。

    “大哥的這個房間倒蠻適合你養病,我想哥哥不會介意出借這個房間吧?”尚宇飛開著玩笑,把目光轉向了尚煜言。

    “我和初雪,本來就住在一起。隻不過因為我手裏的事情多,所以才讓她暫時住客房。宇飛,你有時間,也該溫溫課,不要總往倫敦跑了。”

    聽出了明顯帶著警告意味的“逐客令”,尚宇飛卻把臉轉向了駱初雪:“我沒關係,反正是修學分的。我已經跟教授調好了課表,過幾天再補上,那也是一樣的。倒是哥哥,不是急著回國打理公司嗎?把初雪留下來,養好了身體再說吧。”

    駱初雪皺著眉,想要裝聾作啞都不可能。空氣裏明顯的火藥味,似乎讓她聽到了“劈啪”作響的聲音。

    她躊躇著,剛一抬眸,卻又駭了一跳。兄弟兩個的目光,雖然對看著,可是眼尾的餘光,卻都朝著她睃了過來。

    “我……”她剛剛說了一個字,就看到四道目光,光明正大地朝她射了過來,頓時張皇地噤了口。

    弄不好,看來要引火燒身。她頭疼地想著,幹脆不再說話。

    尚宇飛插科打諢,陪著駱初雪說了一會兒話。

    他言語風趣,駱初雪本來蹙著的眉,也被他逗得打了開來,覺得自己一生的笑聲,怕也沒有這個夜晚來得多。

    可是看在尚煜言的眼睛裏,卻滿心不是滋味。駱初雪和他在一起,總是淡著一張臉,幾時這麽開心過?

    到最後,實在忍不住,很沒風度地趕人:“宇飛,初雪需要休息,你的笑話,留待下次說吧。”

    尚宇飛笑吟吟地看了哥哥一眼,才低頭在駱初雪的腮上又印下了一個吻:“晚安,初雪,明天我替你煮粥。”

    駱初雪臉上笑容還沒有收,就被他突如其來的親昵駭了一跳。在心裏安慰著自己,這是英國紳士們的禮節而已,不算什麽。

    尚煜言恨恨地合上了門,絞了毛巾替駱初雪洗臉。

    “我剛才已經去洗過了……”駱初雪的反對,卻讓尚煜言替她擦臉的動作更大。

    哪有這樣擦臉的!駱初雪瞪視著他,臉頰都快被他擦破皮了。可是還沒有來得及表示反對意見,他的唇,已經落在了她的頰上,一遍又一遍,似乎總也吻不夠似的。

    心忽然地軟了,他一遍遍用唇逡巡的地方,好像正是尚宇飛給她所謂晚安吻的地方……

    尚煜言卻不發一言,像要用自己的吻,把尚宇飛的氣息徹底趕走似的。

    直到他在她的身側躺下,在後麵擁住了她,才喃喃地說了一句:“你是我的,初雪。”

    這句話,讓駱初雪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睡意,一下子飛到了九霄雲外。

    她以為自己隻是他的一件玩具,最長的保鮮期是三個月。

    可是,現在,她忽然迷惑了。

    輕輕地歎了口氣,也許是因為他發現,自己手裏的玩具還有別的市場,所以才又一次霸道了起來吧?

    他隻是這樣而已。

    低眉回首,連他與她的第一次相見,竟然也清晰如刻。包括他當時的表情,他唇畔的紋路,都在心裏俏麗的纏綿。

    她忽然惶惑了,難道自己把他收在了心底的深處嗎?

    猛地打了一個寒噤,她再一次提醒自己,至少不能把心交出去。否則,最終的結果,將是屍骨無存。

    她——隻是他的情-人而已。

    畢竟年輕,駱初雪第二天就出現在了餐桌前。尚宇飛係著圍裙在廚房裏忙碌的身影,看上去特別的居家,雖然他和尚煜言同樣挺拔。

    尚煜言很不是滋味,看著駱初雪幫著尚宇飛言碗筷,竟然生出一種失去她的錯覺。心裏的疼痛,提醒了他,這個女人對於他的意義,並不一般。

    至少,他現在還不想放手。

    “哥什麽時候回去?我接初雪去劍橋住一陣,正好把身體養好。”尚宇飛似乎不經意地說著,話裏話外的意思,分明就是想把哥哥趕回國去。

    尚煜言不露聲色:“回國去也一樣。”

    駱初雪的心裏在打著一場拉鋸戰,那句“我已經好了”的話,剛到唇邊,就被她狠狠地咽了下去。

    這是一個機會,脫離尚煜言控製的機會。

    再相處下去,她不知道他的身影,會在她的心上,刻下多深的一道,也許會窮其一生都抹不平。

    “還是免得再反複吧!”尚宇飛笑嘻嘻地說著,讓尚煜言恨得牙齒發癢,卻還要憋著內傷,裝作了雲淡風輕的模樣:“不過,我還要在英國逗留幾天,那時候初雪也已經大好了。宇飛,你回學校去,學生就要像個學生的樣子。”

    “我最近沒有什麽課。”

    “學生以學習為天職!”尚煜言沉下了臉,“我沒有機會完成學業,是一生的遺憾。你……”

    尚宇飛終究還是有點心虛,隻能舉手投降:“好吧,老哥,我怕了你!”

    尚煜言剛剛滿意地點了一下頭,尚宇飛已經把頭轉向了駱初雪:“初雪,你看,我哥對我多凶啊,軟硬兼施,不擇手段!”

    明知道隻是一句玩笑,尚煜言還是有些緊張地看了過去。

    駱初雪對尚宇飛的表演,隻是抿著唇樂:“你哥哥也是為了你好,我也覺得學習的機會不容易的……如果有機會,我還想回去做學生呢!”

    “我帶你去劍橋旁聽吧,我跟教授熟!”尚宇飛頓時來了勁,“真的,如果你想繼續上學,先熟悉一下劍橋,今年秋季,還有一次機會可以報考呢!”

    尚煜言皺著眉:“說什麽呢!你以為離開學校大門的人,還能輕易回得去嗎?再說,初雪還是我的秘書,她和我是有三個月約定的!”

    因為第二天正好是周末,所以最終還是三個人一同出發去了劍橋。

    從倫敦出發,不過四十分鍾的車程,就到了著名大學城。

    駱初雪的手心裏,竟然捏著一把汗。她向往了太久的學府,就要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說不激動,那是假的。

    耳邊,是尚宇飛興致勃勃的聲音,介紹著劍橋大學悠久的曆史。包括一個又一個名聞遐邇的人名,讓駱初雪的心都漸漸地激蕩了起來。

    “看,這就是著名的劍河,劍橋的意思,其實就是架在劍河之上的橋,人們也把它叫做康橋。”

    駱初雪打開了車窗,尚煜言拉住了她的手:“你還沒好呢,今天才剛剛退了燒,小心吹了風又反複。”

    “就開半扇好不好?”駱初雪哀求,“我已經好了,其實我的身體一直都很不錯的,這隻是一個意外。”

    是啊,是他造成的意外。

    尚煜言黯然地想著,看著她蒼白的容色,緘默了。

    “咦,那裏還有船呢,像獨木舟似的!”駱初雪趴在車窗前,忽然驚喜地叫了起來。

    尚宇飛得意地微笑:“是啊,等天再熱一點的時候,我們可以坐了船順流而下,一路領略各個學院的風采。這也是劍橋旅遊的一大特色呢,幾乎各個學校都散布在河的兩側。”

    “現在不可以嗎?”駱初雪心癢難耐。

    尚宇飛斷然拒絕:“你才發了燒,這次生病來勢洶洶,再吹了風,別真轉成了肺炎。”

    駱初雪不滿地抗議:“這次真的是意外,我從小到在都很少生病的。你想啊,我在孤兒院裏長大,要是沒事就三病五災的,哪裏活得到現在?”

    尚煜言心裏一痛,忍不住握緊了她的手:“胡說!”

    這句話又驚又怒,又痛又悔,讓駱初雪怔了一下,立刻就住了口,沒有再說下去。

    尚宇飛卻似乎沒有注意到,還在喋喋不休地介紹著:“最最宏偉的是國王學院,典型的哥特式建築。明天我帶你去看看著名的禮拜堂,那可是劍橋古建築的代表,由亨利六世親自設計,名匠瓦斯泰爾建造的,費時百年才完工。”

    駱初雪看著尚宇飛眉飛色舞的側臉,忍不住微笑了一下。

    “你真是三句不離本行,走到哪裏,首先注意的就是建築。以後,你一定會成為最出色的設計師!”

    尚煜言不滿地捏了一下她的指尖,懲罰似地把它們放到了自己的唇畔。

    駱初雪尷尬地看向了前座的尚宇飛,雖然他專注於開車和介紹,但她仍然把手輕輕地抽了回來。

    “那當然!”尚宇飛毫不謙虛,“還有聖約翰學院,它的建成要晚於國王學院,兩處院舍由一道廊橋連接。你一定聽過這座橋的名字——歎息橋。”

    “啊,歎息橋!”駱初雪驚歎。

    “說到橋,還有一座數學橋,周身都沒有一顆釘子,完全按照幾何原理建造的。”

    “傳說是牛頓造的……”

    尚宇飛嗤笑了一聲:“那是牽強附會,橋都是在牛頓死了二三十年才開始建造的,怎麽可能是牛頓建造的呢?”

    駱初雪吐了吐舌頭:“那也是為了表示對牛頓的仰慕……”

    尚煜言卻心情複雜,耳邊聽著兩個人的對答,感覺自己已經被摒棄在了他們之外。因此,不自覺地把駱初雪的手,緊緊地合在了自己的大掌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