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疫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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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主,到了。”

    聽到馬車前室車夫的聲音,劉弘睜開雙眼了眼,對車夫叮囑了幾句,讓他在外邊牆垣處等候。接著便下了馬車,敲響了張府的門。

    門還未開,這就是宅院太大的壞處。劉弘呢,也不心急,就靜靜地等待著,有些事,心急也是無用。

    隻是眼前這一幕,卻頗為眼熟,讓劉弘不由想起了一年之前他與兒子的那趟張府之行。

    ……

    建寧三年初春的早上,劉弘帶著劉備在張府門口等待,門是剛敲過的。

    劉弘正在努力掩藏自己不太好的臉色,畢竟自己是過去談判的,也隻能是去談判的;但是劉弘內心是真的憋屈啊,明明是自家財源,就因自己這蠢兒子的愚蠢行為,便不得不平白分給這張府一份。

    想到這,劉弘瞪了劉備一眼,不過劉備很機智的裝作沒有看見。

    一會兒,門開了,張府的老管家露出頭來,看見劉備,一愣:“玄德,你今日不去上學嗎?”

    然後這位老管家又注意到了劉弘,帶著疑惑問道:“這位是?”

    劉弘一笑,指著劉備道:“此是犬子。”

    老管家愣了愣神,才反應過來,接著惶恐地道:“原來是縣丞大人,老朽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劉弘連忙謙虛了幾句,便道出了來意,然後便被老管家引到一個廂房靜坐。

    時間不長,張扈便到了偏房,兩人寒暄客套了幾句,劉弘也沒有廢話,便開門見山地將肥皂一事的始末說了,沒有半點隱瞞。

    這倒不是劉弘無有隱瞞的想法,而是肥皂所需要的原料還是製作的步驟都是被自己這蠢兒子曝光在張府之中,既然已經隱瞞不了,那還不若直說,還顯得坦蕩一點。

    等了好久,張扈方開了口,“那不知縣丞大人打算如何呀?”

    劉弘伸出了一個手掌,並握拳張開了一次。

    張扈卻搖了搖頭。

    劉弘看得一愣,怎麽,五五分成還不夠?

    正想著,張扈卻開口了:“大人,這卻是太多了,三七足矣。”

    三七,劉弘神色古怪的看了張扈一眼,隻見張扈一臉的認真,並不像開玩笑的意思。

    “為何?”劉弘忍不住問道。

    張扈解釋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劉弘再未答話,雖然他內心並不相信這個解釋,但既然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那又何必再多事呢?

    ……

    思緒到此處戛然而止,劉弘又想起這一年來與張扈的交往,起始時,劉弘以為張扈之所以退讓乃是為了結交他;然而時日久了,張扈雖然依舊禮數周到,劉弘卻漸漸覺得張扈實則是一個頗有傲骨的人,再說其出身豪強,也犯不著舍棄那麽大的利益來巴結自己。

    “吱啦~”大門被推開,劉弘也收整思緒,不再亂想,看門的依舊是那個老管家。

    老管家見是劉弘,行了一個禮,也不多說就挪開開身子讓劉弘去了,劉弘也直奔目標,一年多的時間,足以讓許多事習以為常。

    來到一處廂房,劉弘敲了敲門,裏麵傳來一道雄厚的聲音:“誰啊?”

    “江角賢弟,是我。”劉弘答道。

    接著腳步聲響起,門攸而大開,張扈站在門口一臉的熱情:“原來是子毅兄啊,真是罪過,讓子毅兄在門口等候。”

    劉弘笑著回應道:“哈哈,那改日定要罰你三杯,以作懲戒。”

    “何須改日,今日就可。”張扈邊豪氣幹雲地道邊迎劉弘進了屋子。

    劉弘搖頭,麵色一正:“今日可不行,今日我來是有事要告知你。”

    聽劉弘如此說,張扈正色起來:“敢問何事?”

    “瘟疫。”

    聽著劉弘淡淡吐出的這兩個字,張扈的眉頭一下就皺了起來:“子毅兄,此事難道已嚴峻至如此地步?”

    “對。”劉弘點點頭,又搖搖頭“比你想的還要嚴峻,已經到了桃水之畔。”

    張扈眼睛頓時瞪得極大。

    劉弘掃了一眼張扈的神情,繼續道:“此次我過來,就是想讓賢弟開始多收集一些物資。

    張扈沉重的點了點頭

    見張扈應下,劉弘便告辭道:“那好,江角你便去忙吧,我也要先回府裏布置一番了。”

    “那子山兄慢走。”

    “嗯。”劉弘點頭應下,便起身告退了。

    回到劉府,劉弘又喚來府上的管家做了一番布置,不過也未大動幹戈,畢竟涿縣有城池為依仗,還算安全,既然如此,還是不要引起恐慌的好。

    “應該無有大礙吧。”劉弘想道。

    ……

    劉弘臉色難看的看著眼前的屍體,沉默不語。

    屍體旁邊,一個包裹嚴實的老者正在忙碌著。

    良久,老者停了下來,帶著劉弘來到了一間幹淨的廂房中,然後抬頭看向劉弘,麵有難色:“大人,這……”

    “趙醫師,你且直說吧。”劉弘心中一沉,但還是故作鎮定地道。

    “那小人就直言了。”趙醫師一拱手,歎道:“此十數年,北胡年年寇邊,殺淫無數,暴屍於野,不知掩埋,恰逢今春早旱,瘟蟲複萌,故有此疫,非是小人無能,而是這瘟疫並非一朝忽來,實乃故惡久積之疾,如病在膏肓,無越人之術不可治耳!”

    “那就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劉弘還是有些不死心。

    趙醫師咬了咬了牙,道:“隻能聽天由命,各憑造化。”

    劉弘好像失去了全部力氣,但還是維持住風度,對趙醫師道:“那先生,便就去吧。”

    趙醫師行禮告退,但走到門口時卻又停住,轉身對劉弘道:“大人,小人還是得提醒大人一句,這涿縣非是久居之地,還望大人早做打算。”

    說完這番話,趙醫師才徹底離去了。

    無了外人,劉弘身子頓時一軟,低下去不少,自那日去了和張扈商量囤積些物資之後,劉弘怎麽也沒想到,這瘟疫竟然來的如此之快,短短十餘日,竟然涿縣之中就有患病之人。

    更可怕的是,截止目前為止,已有十四人因瘟疫死,且無藥可醫。

    為此,劉弘還特地請來了涿縣城的第一名醫——趙醫師,可惜依然是無用功,這讓本來已下定狠心堅守涿縣縣城的劉弘突然間有些不知該何去何從了。

    出了醫館,劉弘坐上馬車向縣衙行去,來到縣衙之中,劉弘便將一眾位官吏就一一召集到了縣衙後麵的一間廂房中。

    廂房不大,此刻卻顯得有些空曠,平白的少了許多人,除了縣尉陳彥以外,此刻在座的皆劉弘一手提拔起來的嫡係,至於其他的關係戶已溜得寥寥無幾。

    看著這平白少的人,劉弘心中隻想苦笑,這些個家夥,平日裏一副肝腦塗地的模樣,到了真正危機的時候,卻一個個溜的比兔子還快,而且更加可氣的是自己卻拿他們沒有任何辦法。

    現在的涿縣縣城完全可以算是一座空城,雖然百姓依舊還在,但是官吏卻不知跑了多少,尤其是那聽聞瘟疫已感染到了涿縣縣城之後,率先帶頭“勘察地方,以明疫情”的涿郡太守,然後就像洪水突破了水壩一般,借口離開涿郡的官吏開始層出不窮,先是其他長官,再之後就是各種關係戶,反正每人個都有自己的理由,每個人在想法設法的離開。

    “這些鼠輩小人。”劉弘心中恨恨地道。

    盡管心中謾罵,劉弘卻也不得不接受一個現實,那就是作為現涿郡最高長官,劉弘已經沒有了“勘察地方”的特權。

    這般想著,劉弘便準備說一些話來鼓勵一下眾人,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安撫人心,然而未等劉弘開口,縣尉陳彥卻率先一拜道:

    “大人,小人近來得到消息,鄉梓有長者病逝,特向大人告假。”

    “子山,你!”劉弘瞪大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但在陳彥的忐忑神色中,劉弘最終一歎:“既然子山兄長者病逝,那自然應回鄉奔喪,以盡人倫。”

    陳彥的麵色頓時羞愧難言,但他最終還是行禮道了一聲謝後,拉扯著他那有些不情願的侄子陳克出去了。

    見陳彥離去,劉弘用威嚴的目光掃視了一下台下諸人,沉聲道:“可還再有長者病逝,要告假離去之人。”

    聽劉弘此言,眾人皆是麵色各異,有一二個似乎頗有意動,但在被劉弘瞪了一眼之後,又連忙閉口不言。

    良久,劉弘開口:“很好,既然諸位皆無異議,那我就布置一下接下來的事吧。”

    “王易。”劉弘沉聲道。

    “卑職在。”主簿王易應道。

    “命你核查名冊,將城中一幹醫師皆聚集在一起,勿使其離開。”

    “喏。”

    “王武。”

    “卑職在。”

    “命你集結城中巡役,從即日起,嚴守城門,不得進出!”

    “喏。”王武一臉莊重。

    “……”

    對著眾人一一下完命令之後,劉弘道:“諸位就開始吧。”

    ……

    下午回到家時,劉弘已經疲憊的不行,拖著身子就準備向,但進了院落,劉弘卻發現一道身影在那立著,細眼一看,正是兒子劉備。

    “你在這幹什麽。”劉弘問道。

    劉備躬身行禮,然後沉聲道:“孩兒特地前來為父親解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