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趙家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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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仇怨,如果有,那也隻是因為你不清楚其中的因由罷了。
劉弘與趙家的交惡,其實很簡單,唯利益耳。自從兒子劉備發明了諸多新奇的事物為劉家廣開財源之後,劉家便不免遭受到一些窺視的目光。
劉弘對這一點並不感到奇怪,甚至在內心深處都未泛起一點反感,不同於出身豪門悠哉遊哉便當上官的世家子弟,劉弘自少年起經曆的那些磨難早就褪去了他的天真,他不是那種不諳世事的溫室花朵。
劉弘懂的並且堅信一個道理:“弱肉強食,適者生存;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如果這些新奇又賺錢的事物,是涿縣一個毫無背景的小民發明的,劉弘也絕不會熟視無睹,關仁慈道德與否,因為這本就是這個時代的生存法則。
因此在受到那些窺視的目光之後,劉弘不僅沒有躲避反而迎了上去,並根據這些目光主人的實力身份合作的合作、上貢的上貢,而這也是劉家在涿縣雖然崛起不過數載卻漸漸固若金湯的根本原。
然而,無論何時,這世上總是有些貪心不足的蠢貨,永遠不懂的一個人的欲望、野心一定要有與其相匹配的實力,否則隻是在扮演那作死的小醜罷了。
因此在趙家在向劉弘獅子大張口地要以區區十萬錢將劉弘手中的秘方悉數買過來時,劉弘沒有遭受訛詐勒索時的勃然大怒,反而笑了。
笑完,劉弘就拂袖而去,沒有給那臉色刹時變得鐵青的趙家家主趙幽留半點顏麵。
那一天是劉弘為數不多真正感到快樂的時間,並且直到後來很長的一段日子內,劉弘隻要一想起這件事都會發出會心的微笑,這世上怎麽會有如此白癡的人,趙幽他難道以為趙家還是以前的那個趙家嗎?
趙承,這是趙幽同父同母的胞兄的名字,也是趙家人過往橫行涿縣,跋扈鄉裏而無人敢管的真正依仗所在。
從郡中小吏、涿縣縣令,再到少府的柱下令,趙承仕途可謂是一帆風順,趙家也隨著水漲船高,然而,趙承終究還是死了。
延熹二年,山陽郡高平縣朱並奉中常侍候覽秘旨,上書狀告張儉、檀彬等二十四人“別相署號,共為部覺,圖危社稷”。天子因此下召逮捕張儉等人。
接著大長秋曹節趁機誣告前司空虞放、太仆杜密、長樂少府李膺等“皆為鉤黨,欲圖社稷”,之後黨錮複起,黨人數遭屠戮,而趙承也因此成了那尾被殃及的池魚。
沒錯,這位趙承也是一名光榮的黨人士子,也正是因為如此,劉弘一直對所謂的黨人不怎麽瞧得上眼,固然這其中不乏有陳蕃、李膺這樣的抱瑜握瑾、不同流俗的高德之士,但大多還是如趙承這般蠅營狗苟的混水摸魚之輩。
若有可能,劉弘其實不想去動趙家,盡管趙家這些年所做的惡擢發難數,縱使處以極刑也不為過;縱使趙家在防疫的緊要關頭突然蹦出來惡心自己。
但是,趙承畢竟是那所謂的為伸張大義而枉死的正直黨人,是被當今士子所歌頌的對象,劉弘並不想因此落下一個落進下石、恃淩遺寡的壞名聲。
想到這,劉弘己恢複了平情,喃喃地道:“趙幽,望你識點相吧,莫要逼我……”
……
“趙管家,你們這趙府修得很是闊氣嘛。”劉弘站在趙府大門的裏側,負手仰首,一邊隨意地看著,一邊嘖嘖作奇地說道。
趙管家跟在劉弘的身後,聽到劉弘的此言,用袖子抹了抹額頭上那並不存在的虛汗,連忙上前謙卑地道:“縣丞大人謬讚了,隻是一般的宅院而已。”
“一般?”劉弘哈哈笑了起來,“趙管家倒是過謙了。”
“我看這懸山如嶽,鬥拱衝天的,當真是氣派非凡啊,唔,這堂屋怕不是得有七八尺吧。”
“大人!”趙管家焦急地叫道,可見劉弘轉身過來,卻死活憋不出一句話,隻能可憐巴巴的看著劉弘。
“哈哈。”劉弘又大笑起來,並擺了擺手:“趙管家不要在意,在下隻是隨便說說,無事的,無事的。”
趙管家也隻好陪著笑臉附和著劉弘,看似一臉的輕鬆,實則心卻始終懸在半空之中。
有些事情是顯而易見的,比方說認為趙幽腦子不太好使的就不僅僅是劉弘,還有這位趙管家。
趙管家到趙家做管家至少已經有了二十年的時間,可是他至今也未想明白家主趙幽那清奇的腦回路一天在想些什麽。
好若說這次,家主趙幽吩咐自己待縣丞劉弘來訪之後,讓自己帶劉弘在院子溜達半個時辰,晾晾他。
趙管家倒是明白家主趙幽此舉的用意,無非是給縣丞劉弘一個下馬威,以報上次羞辱之仇。
可是,這完全是既沒必要又沒有意義的,至於那所謂的羞辱,趙管家覺得反正要是自己是縣丞劉大人就絕會是拂袖而去那麽簡單了。
然而,無奈的是,趙管家他一不是縣丞大人,二呢,“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他又不得不替趙幽辦事。
“趙管家,那是什麽地方?”劉弘走著走著來到一處掛鎖的院子門口,轉身問道。
趙管家看到劉弘所問的地方,心中頓時暗暗叫苦,怎麽又來到了這裏?還有完沒完啊。
但劉弘既然已經發問,趙管家還是小心地答道:“這是關押府上患有瘟疫之人的地方。”
“哦?”劉弘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說老遠問著有一股藥味呢。唉,說起來這場瘟疫可真是來勢洶洶啊,涿縣的百姓可算是遭了大難。”
說著,劉弘又似想起了什麽,一臉關切地問道:“對了,趙管家你們這吃的這方子有沒有效用,如果沒有的話,我那裏到有一份方子,效用不錯,若是不嫌的話,等下我謄抄一份給貴府。”
“這個——”趙管家已不知該如何作答,但最終還是一拜:“那就謝過大人了。”
劉弘笑了起來,似乎真的因“助人為樂”而感到開心:“無妨,弘既然為這涿縣縣丞,且為使君大人臨危受命,委此重任,這本就是弘份內之事。”
“哈哈。”趙管家也好不尷尬地跟著幹笑了兩聲。
“噢,趙管家,這院落到底關押的是府上的哪位公子啊?”
“這個——”趙管家苦笑一聲:“不瞞大人說,關押的並不是什麽公子,乃是老朽的一位遠侄。”
“那令侄怎麽染上瘟疫的呢?哦,倒是在下唐突了,趙管家若有不便,就莫說了。”
“回稟大人,無有什麽不便的。”趙管家拱手答道,內心卻是要罵娘了,你都說出了這麽一番話,我能有什麽不便。
“說來也是悲哀。”趙管家臉色愁苦下去,“我那遠方侄子實是一個憨厚之人,前幾日奉家主之命賑濟百姓,誰知這個時候竟然來了一個刁民,竟然想強搶糧食,我遠侄一看,這如何使得?登時上前與這刁民搏鬥,誰知不慎,被那刁民咬了一口,之後就感染上了瘟疫。
“噫。”劉弘顯得無限唏噓,“真乃義士也!想不到涿縣治下還有如此惡民,此弘之過也。”
兩人就如此虛與委蛇著,任憑時間一點點流逝,直到一聲故作爽朗的笑聲突兀地在劉弘身後響起。
“哈哈哈,子毅賢弟,愚兄來遲了。”
劉弘轉身,也是一臉驚喜:“趙兄,幾時來的?竟然也不提前通知一聲,也好讓弘提前準備準備一番,至少也得擺個席宴為趙兄接風洗塵吧。”
趙幽一臉黑線,故作的笑容也刹時凝固了。
“大人,這是我們府上。”一旁的趙管家小聲地道。
“啊?!”劉弘左顧右盼一番,如夢初醒地道:“趙兄,抱歉抱歉,愚弟轉久了,還誤以為在自己府上呢,不過趙兄你這宅院到是闊綽啊,前麵我見到一個堂屋怕是得有……”
“咳咳。”趙管家咳嗽了兩聲,打斷了劉弘的話語,但劉弘尚未反應,趙幽先瞪過來一眼:
“你胡咳嗽什麽呢?”
趙管家簡直是欲哭無淚,我咳嗽什麽,你難道還不清楚嗎?你建造的堂屋逾製了呀,怎麽能和縣丞談論這個話題呀。
“好了,愁苦著個臉就讓我感到喪氣,你且下去吧。”趙幽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家主~”
“下去。”
“喏。”
劉弘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著趙管家無奈地告退,在趙幽轉過頭時又連忙表現出淡然的神情。
“子毅賢弟,愚兄在前方正備好了酒食,不若同去?”
“好,那趙兄請。”
“好。”
劉弘看著大搖擺擺毫不客氣率先走開的趙幽,搖了搖頭,跟了上去。
等從趙府出來以後,已是兩個時辰以後,劉弘與趙幽在趙府門口依依而別。
“趙兄,勿送了。”劉弘勸道。
然後趙幽就站在門口點了點頭,“那我就送賢弟到這裏了。”
說完,趙幽麻利地轉過身,將趙府的大門關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