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白馬非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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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後的態度耐人尋味,劉邦能明顯感覺到她最近的精神狀態下滑,雖然那種大權在握,生殺予奪的威嚴不減絲毫,但字裏行間所表露出的疲憊是騙不了人的,劉邦甚至有時會看到她的黑眼圈,鬢間似乎也多了幾絲白發。這是憂思過度的結果。

    看看太後再看看自己,劉邦覺得有些慚愧——他雖然也很煩惱,但也不至於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相反,可能是因為長身體,他最近的飯量大增。一頓能吃兩碗米飯,肉食更是每頓都少不了,酒足飯飽之後,調侃王忠幾句,然後呼呼大睡,一覺睡到自然醒,現在他又新增了一個樂趣,那就是調戲林嫣。

    作為皇帝,這樣是不稱職的,但一想到他現在還隻是個擺設,劉邦也就釋然了。

    天陰沉的可怕,雨沒有一點要停的意思,這就是金陵的雨,可以是磅薄大雨,也可以牛毛細雨,但無論大小,不下個三四天是絕不會罷休的。

    一路胡思亂想,回到坤寧宮,在暖閣裏用過晚膳,劉邦在東廂房看書,林嫣在西廂房望著窗外發呆,兩人井水不犯河水,場麵很是和諧。這並非他所願,實在是古代的娛樂手段太少,到了晚上基本沒事可做。所以劉邦經常會選擇看書來消遣時間,偶爾也會練練字。

    不過他並不打算在坤寧宮住的這段日子練字,被林嫣看到會被笑死——她是古代女子中的異類,也是敗類。

    古人做學問很注重悟性,這從他們所編寫的書籍都可以看出,一張紙上密密麻麻全是文字,根本不知標點符號為何物,要想知其意,沒有很高的悟性基本不可能讀懂。

    勉強看完《論語》中的為政篇,劉邦隻覺頭昏腦漲,眼睛又澀又疼,他放下書,走進西廂房。

    林嫣和著中衣已經入睡,雙眸緊閉,氣息勻稱,胸口一起一伏很有規律,看著她那長長的睫毛,紅紅的嘴唇,劉邦動了動喉嚨,年輕貌美的肉體總能帶給人最原始的衝動。

    劉邦很想吃了她,但他有原則,這種事你情我願,那是一種享受,霸王硬上弓那就是赤裸裸的掠奪——他不願意屈從於心中的惡魔,這是他的驕傲。

    “明明就有一隻美味的肥羊擺在眼前,可是不能吃,實在是一種煎熬啊。”劉邦問自己,他這隻大灰狼是不是有點太過虛偽?

    在侍女的伺候下,寬衣解帶,爬上床,可能是中午睡得太多的緣故,閉上眼睛始終沒有睡意,他回想著以往的點點滴滴,莫名的悲傷從不可知的虛無纏上心頭。

    劉邦的悲傷來源於靈魂深處,那是一種人與生俱來的情緒,隻要是人就免不了喜怒哀樂,人是一種有感情、有衝動、體內流淌著滾燙血液的生物,但同時,人也會變得冷漠無情,會把自己的心變成頑石。

    當他再次睜開雙眼麵對這個世界時,他的心無比平靜,沒有悲傷,沒有軟弱——他很清楚他想要什麽,該做什麽,這種有意識的追求,會將所有不利於達到目的的東西全部消滅。

    林嫣和往常一樣,早早就起來了。

    古人的作息時間很規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都說一天之計在於晨,對於後世的人來說可能隻是一句誡語,而對於他們來說,這就和男當婚,女當嫁一樣,是不能違逆的道德紅線。

    懶惰在古代是絕對不允許的,律法中有一條專門懲罰懶惰的罪名名為懈怠罪,其中就包括睡懶覺。所以在大渝基本上不會看到有睡懶覺的人,無論是王公大臣,還是平頭百姓,不管是年長的老人,還是牙牙學語的稚子。

    像劉邦剛來那幾天,一覺睡到大中午,如果他不是皇帝,早就被人押進府衙治罪了。

    劉邦發了一會呆,然後對林嫣說道:“娘子,給為夫更衣。”林嫣白了他一眼,雖然眼中全是鄙視,但她還是很聽話地過來伺候他穿衣服,對於她的舉動,劉邦絲毫不感到驚訝。

    這是她抗議劉邦的策略。

    沒錯,順從也是一種抗議的手段,這個女人很聰明,自從前天她裝死人的法子被劉邦的一頓恐嚇給破解後,她就轉變了策略,既然不能明著跟劉邦過不去,那就暫且順從——我聽你的話,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可是我就是鄙視你,不認可你。

    某種程度上,這也是以柔克剛的法子,劉邦更願意稱其為‘糖衣炮彈’或者‘綿裏藏針’。

    這一招對於年輕氣盛的小屁孩可能管用,用來對付一個活了二十七年的老油條,她的把戲是在是太過小兒科,不過,劉邦也不拆穿“看她耍盡手段,到頭來一無所獲,她氣急敗壞的樣子應該很有意思。”劉邦邪惡地想道。

    “明日歸寧,待會你和朕一起去承乾宮向太後請安,認個錯,看能不能討道旨意,讓你老爹官複原職。”

    林嫣將手從他身上拿開,神容不悅,向太後認錯?笑話,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有錯,剛欲拒絕,劉邦便道:“別說你沒有錯之類的屁話,你老爹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也不容易,他在官場上受了多少罪,挨了多少白眼才給你錦衣玉食的生活?

    你倒好,非但不知道感恩,反而令他丟掉了官職,作為子女,為了他,你就算為娼做盜也不過分吧?更何況隻是讓你說句軟話,虧你還有才女之名,連這點淺顯的道理都不明白,朕要是有你這樣的女兒,非得氣死不可。”

    一句話說的林嫣是臉紅耳赤,啞口無言,她明知道劉邦是偷換概念,胡攪蠻纏,可她偏偏無從反駁,因為有一句話他說的很對——林清徐是她爹,為人子女,就得盡孝道。

    看著她咬牙切齒,義憤填膺的模樣,劉邦心裏暗爽“你不是綿裏藏針嗎?我就給你來一招大義之名!站在道德的製高點,我說什麽就是什麽,你隻有乖乖受著的份,敢講半個不字,哼哼,天下人的口水會教你做人。”

    ...

    趙王又換了一輛馬車。

    與之前送給劉邦的那輛風格相仿,唯一不同的是,馬車很新,做工不似之前那般精致,就連拉車的馬也不是毛色一致的白馬,甚至其中一匹壓根就不能算是白馬,全身灰不溜秋的,與其他四匹馬並駕齊驅,顯得格外紮眼。

    當劉邦乘坐著改裝後的馬車到達時,劉邦發現,他這位九哥的臉簡直太應景了——就和天空一樣,陰黑一片。

    “太不要臉了。”

    這就是趙王以及其他幾位王爺心中的想法,堂堂天子竟然坑一個親王的馬車,還堂而皇之地加了四匹馬,招搖過市。

    不管其他人怎麽想,劉邦此時是極爽的,看他們的馬車,再看看自己的馬車,他心道:“這才對嘛,你們這麽高調,坐的馬車一個比一個豪華,讓我這個天子的臉麵往哪擱?”

    劉邦從容地下了馬車,在大傘下接受眾人行禮,見過禮,劉邦對劉安說道:“這馬車設計的極妙,坐在裏麵很舒服,絲毫沒有不適之感,九哥大方,將如此寶物饋贈給弟,弟心中萬分感激。”

    “陛下謬讚了——”劉安胸口堵得慌,他的腸子都悔青了,悔不該因為一時衝動就將自己最喜歡的馬車送出去,以至於如今他連五匹毛色一樣的白馬都找不到,隻能用雜色馬湊合。

    按照大渝的傳統,隻有不受待見的親王才不會用白馬拉車,而他,在眾親王裏,那可是佼佼者,誰見了不翹大拇指,讚一聲好?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越想越覺得鬱悶,目光一瞥間,他突然發現了林嫣身後的朱透,頓時眼中怒火燃燒。

    昨日,他派人去金陵的各個馬市尋找白馬,結果被告知,他晚來一步,本來就不多的四匹白馬都被人買走了。

    他的人在東市找到了買馬的人,想以三倍的價格買下來,誰料想,那人非但沒同意,還將他派去的人臭罵一頓,威脅說,要是再敢胡攪蠻纏就拉去見官,到時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沒辦法,他的人隻好回來,說宮裏有一個老太監將馬全買走了,劉安聽罷大怒,從來都是他拒絕別人,誰敢拒絕他?當即就派人去找那個太監算賬,然而當他的人馬趕到的時候,人家已經牽著馬進宮了。

    現在見到劉邦馬車那多出來的四匹白馬,再看目光躲閃的朱透,劉安怎麽會想不到——就是這個太監搶走了白馬,如今就套在劉邦的馬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