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雲在思考，而在場的村老為這事爭論不休。在場村老論輩分與方少雲一樣，年齡卻都已超五十了，在古代屬於長壽加見多識廣的長者了。可在方少雲看來這些村老的見識除農活，其餘見多識廣一詞要反過來理解，那就是孤陋寡聞。

    方家村遠離縣城又不靠大道，古代人廣見識廣的途徑之一的戲曲數年難見一回，行人流傳的雜見逸聞也少有聽說。至於那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一語，靠得主要是書。但方家村隻有少許兒童經過啟蒙的外，那大部曆史類的書籍根本沒有，況所謂識字者大多數隻認個千八百字，就這還隻是少數人，教他們能有多少見識？

    見識少眼前這局麵他們就猜不出、看不透，以至於所提議的應對想法說無濟於事還是輕的，說重一點是自尋死路。比如有人主張妥協，說不就是風光大葬嗎？花個三五百貫也差不多了。至於披麻戴孝去現場跪祭，死者乃是老人，年輕人去跪一跪也不算失麵子。這話正常情況下不錯，錢賠了，錯認了，既認打又認罰還要怎樣？

    可這個主張的村老根本不去想或想不到，對方謀劃多年現在又與官府裏人勾結上，就如鱷魚張開大嘴，三五斤肉是填不滿的。據方少雲估計少說三五千貫才可能將眼前這事抹過。

    不說抹過今日明天這鱷魚嘴還會再張開，食髓知味欲壑難填，謀深慮遠心黑手辣的陳堡主那會善罷甘休。就說眼下賠償，村民沒多少現錢，隻能賣田地賠或直接賠田地。

    方家村五百多人，一千多畝田地人均三畝，每年所產僅夠糊口，賠了田地讓大家勒緊褲腰帶？分流出去？前者不現實，後者力弱了，下次陳家欺侮起來更容易。

    當然也有人不同意妥協，認為縣官判了也不是終審判結，還可以上訴，還有上頭來複審。畢竟事實具在，械鬥誤傷賠上三五十貫最多了，所以隻需安穩家中坐，不用主動上門挨宰。找上門時好說話，到時討價還價還可能省些。

    這主張的人更沒看清形勢，說話不錯，偏聽偏見的判決上麵會批駁下來，還可以上告辯白。他們那裏知道此事圈套己成行動開始，你不出血他們付出精力加金錢豈肯白費勁。真殺人官判而殺當然殺不了或極難，可他們最大的目的不是殺人泄憤而是單純要錢。

    為這個目標縣官完全可以多抓人、多抄家、多上堂審問，關在牢房也可以多吊打、多餓飯、多受寒。反正明殺不行暗殺，不暗殺也將青壯拖殺，弄個半殘不死。

    拖到後麵判幾個流放總是行的，判重了上司批駁還可以說:事出有因、實據湮沒、遵上官裁決。最後還少不了得賠些燒埋銀子，還是有嬴無輸，隻不過贏大贏小。

    這個結果還隻是一時的，一計不成還會再生惡計，總而言之這陳堡主不可能善罷甘休。而方家村這次沒大傷筋骨逃過，心不甘情不願的陳家，欲壑未填的官吏胥役，很快會再次行動，隻怕一小口一小口，方家沒多久就會啃得骨頭不全。

    至於有說索性大幹一場，讓水完全流不到陳家堡，讓他們絕收，看他們會不會上門來求饒。到時候什麽風光大葬，還有披麻戴孝跪祭，及賠償損失，到時不送禮上門卑辭討饒，就不分水給他陳家。

    對這個叫囂方少雲隻能評為白癡，這不是老壽星上吊----活不耐煩。現在人家正挑事，千方百計才弄出命案還不是鐵案，最多隻能算誤傷。現你想把頭送到人家刀口，說你愣頭青好？還是說你嫌命長好？

    其實近幾天方少雲快樂安逸的心情早亂了，隨著身體康複他的活動範圍在增加，對於現今處於什麽時代的了解欲望也熱烈了。以前體弱，剛來古代總有些雲裏夢裏幻覺，加之優先適應新身份與新生活，又見局勢平靜，對所處時代了解不迫切。

    再說處於荒僻鄉下，與沒多少見識的當地老農交流，也打聽不到什麽，隻知道身處南宋，現在是鹹淳年間。方少雲是真正的曆史小白，如唐朝就知道李世民，楊貴妃，武則天;明代就知道朱元章，崇禎，天啟;北宋就知道趙匡胤，蘇東坡，範仲淹;南宋隻知道有秦檜，嶽飛，還有最後麵的文天祥。

    當然知道的也不隻有這麽多，隻是不少人名不清楚是那個年代人，許多人提到後才能想起來。反而不少小說裏的人物記得多些，如三國就能報上數十人，另楊家將演義看過，知道些半真半假的人和事。

    因方少雲知南宋末年有個文天祥，知道眼下是鹹淳年間，是賈丞相專權後，賈似道記起來了，但也隻知道他是權臣壞人，記得宋滅時他好象不曾提到，所以就放心不少。

    當然也不會完全放心，隻是覺得末年尚有段時間，自己大可慢慢規劃。二三十年後隻要稍集資產，實在不行買船避居台灣就可以。

    前幾天向未見過的一個獨臂小販來村裏，十字路口擺了攤，二筐針頭線腦之類雜貨。方少雲為了解這個時代，每當外人來隻要有機會都會上前搭訕一番。

    小販向來是最會閑扯的，誇貨拉生意討價還價聚攏人氣，全靠一張嘴不是。可這小販比較木訥，臉皮笑著不管言辭還是動作總有絲拒人千裏下意識。方少雲一見便知此人本性孤寂剛毅，不善求人及與人打交道，乃剛換行之人。問之果然是因傷離開軍隊，獨手幹活不易，為生活隻能挑起貨郎擔。

    軍隊受傷下來？方少雲一下就興趣大增，忙問何時受傷？對戰何人？問時興趣大增是可以得到外邊更多消息，可當小販敘說已從軍數十年，此次乃是傷在蒙軍手裏，方少雲是愣怔了。什麽蒙元已經開始侵宋？那南宋還能撐多久？文天祥呐又在那裏？

    至此他知道曆史小白的不足，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現在連元宋之間發生什麽都不知道，那還怎樣規劃自己的行動計劃。而那個成吉思汗論他殺人，可真真是'成績是罕(世界曆史罕見)'，怎樣才能逃過難關。

    方少雲這幾天都在糾結這個消息，想若是全家族同心，破釜沉舟，賣掉所有家產，走到江邊買舟出海去台灣還有可能。可怎麽說？怎麽說服全家族的人？換誰誰信！況且台灣如今荒蕪，瘧疾猖獗，全家族人就算能去，可手中無糧兩手空空也呆不了，至少要死很多人，因而此路不通。

    正頭痛糾結自己年齡尚幼行動力弱小，曆史知識不足，宋元現狀不明，突又來惡耗讓他更加愁腸百結。現在留此地陳家步步緊逼，隻怕難撐幾年。

    而蒙元大軍殺人如麻不說，在元朝生活當四等公民也是朝不保夕，一如豬狗苟延殘喘。況且伏知道曆史大趨勢，完全脫難不行，不想法子逃避幾分也心有不甘。

    可如今遇上此事，再向台灣去金錢物資更加缺少，隻怕連船也雇不了，拿什麽在台灣開田墾荒安身立命。此路不通隻能另選路子，避之台灣走不通，那麽避之深山是否可行。

    方少雲此法一想覺得還真可行，蒙元大軍主攻大城市，沿的是大道，越是繁華人口稠密地區受災越重，深山老林後期才能顧及，就算如此，其統治力也會大大下降。

    這一來一可逃過戰場之禍，二可減少元人統治下的屈辱與痛苦。弄得好占個四周險峻之地，發展點勢力武裝，半獨立小割據也是有戲。想到這個可能方少雲也不聽村老爭論，低頭沉思，又拿出之前根據前世記憶畫的地圖。

    雖然這地圖不會多正確，但現下參考還有些用處。看地圖千裏之外該是張家界，這張家界二十一世紀人口也不多，眼下恐怕更少，物產環境也行。

    覺得可行性頗大他又動腦筋怎樣說服整個家族，說不服他們那隻能說服父母。家族說不服可以放棄，父母可不可能放棄。占了人家兒子身體，又受現父母無微不至的照顧，再拋棄他們獨行怎樣也說不過去。

    ''各位大哥，聽我一言。''雖然村老算是老年，可輩分確實一樣，所以打定主意方少雲站至其父身邊開口說道:''我聽你們爭吵半天沒有一致意見，心裏也有幾分想法說出來，讓大家議議可是不是，可行不行。''

    ''小弟說說！''''雲弟神童，有話盡管說！''''對話不不明！'''我們識字不多，你'有話但說無妨！''幾個村老異口同聲。之所以如此，其父為族長原因之一，更因為他是讀書人，在村裏是讀書最多的讀書人，號稱神童，所以此間也有他說話的地方。

    ''我說的話那就是你們討論半天，首先一條就是沒認清形勢，這個一錯讓你們再怎麽想法應對也是不可能成功的。首先說妥協，正常情形那怕經官動府，賠償燒埋錢總是有限。可你們根本沒看出宋押司信中的威脅恐嚇味道，還未上堂開審縣官開口就是判決幾人流放幾人，這根本就是恐嚇。''

    ''正如少山大哥所說，縣官判決上司還會複審，我等也可上訴上告。可縣官可以借審為名，擴大押牢抄家人數，入牢之人受虐待致傷、致殘、致死找誰說理？最後流放幾個上官肯為我等出頭？畢竟死人具在，燒埋銀子還得花。另他們已經二相勾結，這次沒成肯心甘情願？''

    ''陳堡主蓄謀已久，收留叫花子當義父，這次肯定借機將輕傷的人毆打致死，再嫁禍於人就是證據。其人心狠手辣，一計不成，定然會再次與官吏勾結，平時糧稅役使為難其次，隻怕下次謀劃更深更毒更狠，到時怕比今日更難應付。至於擴大事端，人家正巴不得，自己鑽網怨不得別人。我如此分析，眾位大哥以為可否？''

    ''小弟一說，還真是如此！''

    ''我怎沒想到！''

    ''唉，怎麽辦？''

    ''到底讀書人聰明，雲弟既然說破，說說對策！''

    方少雲將宋押司來信目的，眾人議論辦法一分析，在場之人又驚又愧又恨，驚是陳堡主計毒謀深，愧乃是見識不如小孩，恨的是無端遭此大難。

    ''今天我們妥協隻能安穩一段時間，據我估計少說賠上二三百畝良田眼下就過不去。因為縣裏官吏與陳家勾結，人人都要分潤，這點東西還莫不多，所以一旦得手，後麵謀劃接踵而至。''

    ''所以我認為我們應該，退、避、三，門、舍！''最後一句方少雲是一字一頓說的。

    ''什麽？''

    ''為什麽？''

    ''你瘋子？''

    ''雲弟''

    ''小雲！''這回連一直聽眾人爭執，心裏忐忑強作鎮靜，不動聲色的父親也驚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