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故鄉二種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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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穀乃是方家村人對新家園的新名稱,方家村已經是過去,離鄉背井之悲痛憤怒及惶恐不安也隨之淡薄。傷害不管多大,總是會慢慢遺忘或壓在潛意識裏,就如傷口總會痊愈,大些也隻會留下疤痕。向前看不是善忘與太過善良,其實陷在仇恨中走不出來的人,不是瘋狂就會自我毀滅。
十一月一日,方少雲提議新家叫方家穀,眾人毫無疑問都接受了。村留著絲絲哀傷,穀乃是新希望之家,都是方家,這名稱太好了,承前啟後給人期待。
昨天一夜大雪,清晨起來隻見山穀內白雪皚皚,風景優美,不過對幹活卻是影響較大。靈機一動,全村人在這裏建設很久,連個名稱也沒有,不如叫方家穀吧!還有眾人一到這裏就幹到現在,特別是壯勞力,常常披星戴月也夠辛苦,索性方家穀人今天全員休息。再殺頭牛,也算作是小小慶賀一下。
方少雲的想法方父與眾村老都同意,就是牛沒有殺成,一來沒人會屠宰活,二來村老們殺牛很舍不得。休息是休息,方少雲仍帶少兒隊掃雪和隊列訓練,等他知道牛沒殺已經晚了,再殺晚餐也吃不成,所以也沒有多費口舌去向村老們講理由。
牛沒殺雞鴨殺了好幾隻,一到盆地四野有食,小雞小鴨孵了不少,現在雖未長大,殺幾隻成年雞鴨加一頭羊,食物豐盛也可稱是過年級別了。晚上全村聚餐酒雖限量,氣氛之熱烈是從未有過的。
這邊全村小慶賀,水生與水本輕車熟路回到之前方家村附近,約好任務分頭向村裏之人的親戚家走去。鄉村婚姻圈多在五裏路之內,這些人基本上都在方家村鄰近村子,不少一村就有幾戶十幾戶。因而到一家其他人聞訊都會趕過來,沒辦法,不是父母兄妹棄家遠走,就是閨女如此,不擔心沒天理了。
水生與水本原不是能說會道的,此時在各個家庭中對不同,並絡繹不絕過來打聽的人不斷說明與解釋。首先是回顧被逼無奈棄家遠遷的原因,一打開話匣方少雲提議的話忘了(臨行方少雲囑他們這些盡量少提,或隻提是眾村老商議決定,不過之前已然漏過不少,水生與水本尚未有把握分寸的能力。)。
但這些事仍隻是稍稍提及,鄰居加親戚的他們之前對這早聽說與交流,已經知道十之八九,況且正想知道之後的事,對此不大興趣。
說罷原因再敘述一下一路行走過程,二人尋找之功當然也細說一番才謙稱幸運,另外說正好秋日氣爽雨水少,所以又是很幸運一路平安,無病無災。這是個好消息,在場打聽之人都鬆口氣。
此後說到的便是進山穀後方少雲如何規劃(一說順口又忘掉臨行吩咐),那就是如何築壩,如何墾荒,如何建房等等。介紹說現在眾人勞動很辛苦,不過築壩後湖會如何大,光養魚吃不完,灌溉也方便。不像在這裏旱要車水灌,澇要車水排,不是頂著毒日頭,就是冒著傾盆雨,安逸又有保障。
想方家被訛詐而背井離鄉,還不是為爭水灌溉才中圈套,這圈套不鑽還真不可能。而陳家為人卑鄙無恥,可主要還是缺水他的田地收獲難保才蓄謀施毒計。
這一條讓聽到的人大為高興又羨慕加隱隱有點小妒嫉,因禍得福啊!
介紹了築壩的好處下麵是墾荒情形,聽到一期大概可以開墾出三千畝左右,還有五千來畝難些,不過可以慢慢來。這話一說在場之人個個張大嘴合不攏,目瞪口呆,可心裏一萬頭'草泥馬'奔騰過,口上差點喊出'你妹',你們方家才多少人?有三千畝還要再墾,再開墾人人成地主了。
房子當然要提,臨時房已經讓人很有興趣,更不用提方少雲設計的土樓(吩咐早忘卻)。那土樓三五十戶一幢,外牆如城牆,關上門不怕強盜搶賊偷。下層作倉庫,人人住樓上,冬暖又夏涼。這話誇得,聽眾們人人口水直流,想方家村人真的一跤跌倒在狗瀵上了,咋自己沒輪到這樣的好處。
話到這裏水生或水本該提到學習班了,可有人插嘴說:'我家女兒本該與你方家子弟明春結婚,是不是至時我家送嫁上來?'或道:'我兒子與你方家有婚約,至時如何迎娶?'也有問:'我侄子病症可痊愈。'
另外有如何上門探女兒,望親家等等話,這些水生水本到是將方少雲的話沒有忘記。方囑咐他倆說這婚嫁一律明年冬季再約期,其他的事也要放放,除非奔喪,二地暫時單向通行。
眾人的詢問讓水生或水本忙亂一陣後,再介紹些各在場親戚情形後,開始招攬工作。對二人的招攬反應熱烈,本來對方家占有那麽多優質土地就羨慕妒嫉恨,聽到招攬怎不動心。
至於二人之話是否確實在場沒人懷疑,他們認為最多是誇張大些。這就是熟人好騙,不過反轉來,陌生人更難信任。如陌生人對你說某事可幹,掙錢很多,你信不信?熟人如此說,你信不信?如傳銷基本上是被熟人拉上賊船的。
水生水本二人當然沒騙人,這事他倆根本不需要誇張,不誇張已經讓人覺得頭暈目眩,再誇張太不真實感了反而誤事。方少雲囑二人是不要過分,合作社,學習班,少兒隊之類不能說,其他用事實介紹就可以。
果然隻是真實情形介紹,就讓安土重遷的中國古代農民也心動。心動不等於行動,二人各自在不同地點介紹方家穀並招攬他們,重點是勸誘那些方少雲著重的工匠。
方家穀的情形讓人心裏很癢,真要放棄這裏而去讓人太為難。如這裏有自家田地房屋,生活還過得去。如方家穀方家人占主流,過去受不受氣的顧慮等等。還有方少雲當初說亂世將至,故此被陳家一逼,決定索性離開這裏,這事可能性大嗎?
這些也是實際因素,沒有危險迫近,冒險行動誰會。考慮之後決心走的都是家庭十分貧窮的,基本上是租田或長期做雇工的。
另外家庭多子者,也願意讓次子等獨自或小夫妻過去看看。一些有手藝的經勸說,也有同意先獨身過去試試,反正受雇於人也是離家的,覺得好再搬家不遲。甚至有些與方家無親的人也願意過去,這些人也如上述幾種情形,每村人數雖不算多,加起來也不少。
不過這些人會分二批走,有點家產需處理的全家戶會晚走一步,過年後再走。如此先行者單身為主,少量是小夫妻,這其中也包括方少雲的表哥。
方少雲的舅舅雖才四十,兒子二個次子十八,見水生專程送去方母的信,沉默很久仍然將次子夫妻叫來,問二人意見。家中日子也不大好過,二個兒子雖讀書還行,供養卻不易。
這讀書最怕吊尾,後世讀書吊尾者父母多費補課費,讚助費,擇校費之類靠錢填補。這時代就一科考,設沒有三流大學可填補勉強進去。
這老大要守家,老二雖讀書稍勝大哥一籌,作為父親隻能讓老二為家裏減減負,況他姐姐要個教書的。信中說:離開家雖然淒惶,不意別開生路,新地頗佳,眾稚童缺蒙等語。這話雖然令人難信,離開才數月,多年未請塾師的方家村竟然要開蒙學,這那是新地頗佳,發橫財才差不多。
心雖疑惑,不過相信姐姐總不會想拐賣侄兒,另真辦起蒙學,他們處境應該過得去,所以斟酌很久才決定次子願意讓他去試試。而次子喬子民欣然願行,他在家備受壓抑,看什不到希望又得不到重視,想出去當塾師太年青,如今有機會怎不肯。
十來天工夫,水生水本已經動員了近百人先行,第二批過年後來接,之後帶著人就踏上長途旅行。回程時二人隻為此行順利而高興,根本沒注意到方少雲讓二人低調,盡量不觸動的陳家及官吏已經觸動。
這也無法完全責備二人,缺少經驗是其一,其二還是方家村近鄰也是陳家堡近鄰,方家村親戚與陳家堡也有瓜葛。另外要招攬人總得多說話多接觸人,鄉村信息傳播慢是不錯,可方家與陳家之間之事太詭譎,轉折之間讓眾人看不懂,這更招人好奇,一段時間以來是眾人見麵議論首個話題。
本來隨著時光流逝而淡化,可水生水本一來介紹了情況,特別是有那麽多好地最引誘人。此時耕地兼並雖未登峰造極,可大多數農民耕地是不足的。
有人說中國人最眷戀土地,這話隻對一半,農耕社會農民誰不想擁有自己的耕地。除非其它謀生工作很多很容易,收入也比種地高,如後世出來的農民工在他故鄉多給田地讓他種幾個願意?
因為有大量土地可供開墾方家村的事更熱傳,致使陳家與縣裏官吏沒幾天就聽到傳聞。這些人見識廣些,又是'利益攸關方',馬上通氣並各自對這傳聞進行追跟。陳家距事件發生地最近,馬上找到現場參與者,聽到更多更詳細。
得到詳情他們反而沒個認為水生水本二人說法可靠,因為北宋失敗北人南遷,使南方繁華遠比北方,人口增加使大片荒蕪土地幾無可能。方家村人不可能蓄謀已久,若短短幾個月就能找到如此良田並開發出來,這邀天之幸真夠福澤深厚,可能嗎?
至於事事都有方少雲謀劃,這些人也差點笑痛肚皮,他們作為精英六歲時也才識多少字?雖然傳出這說法不知方家村人是何用心,不過他們也沒有一絲擔心,因為方家村人在這裏也鬥不過落荒而走,況去了千裏之外。
還有就是方少雲的亂世說,這個他們也不認同。'端平入洛'是宋元交惡開始,宋是吃虧很大,但而今三十多年過去,元也沒真攻打過來,比宋金時之金國似乎強不了多少。一個稍識字稚童看到史書簡單對比一下就能知道發展,那他們這些人豈非廢物,天下讀書人豈非都是廢物?
在方家村的事情上陳家與縣裏官吏乃是一丘之貉,另外他們當初也隻想先啃塊肉,得隴望蜀之心雖然有也不在計劃內,總要消化消化再說。那知未曾得隴而望蜀,竟然一口就得到蜀了。這一來大家之喜出望外,吃得太飽肉太肥有點不踏實。
之所以敏感方家村人回來招攬人,乃他們的不踏實感,如今知道這些他們的心理疙瘩落下了,所以水生水本後來多次過來帶人,他們再沒有那麽關心。
真實也要符合人們的認知,方少雲極力掩蓋自己的作用,怕自己太妖孽而受到謀害。那知超出陳堡主與縣裏官吏的認知,反認為他是方父在搞渾水,目的是讓他順利接班族長而造言的。
方少雲此時尚不知,後來才了解這些人心中所想,苦笑道:我乃媚眼做給瞎子看----完全多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