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餘杭縣開棺驗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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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天,葛喻氏的訴狀開始呈進餘杭縣衙門,由文案老夫子造就卷宗,送上公案。狀上說兒子葛雲飛暴死,死因不明,盤問媳婦葛畢氏,言語支吾,死者麵部鐵青,指甲青色,胸腹紅疹斑斑,疑是中毒,請求開棺驗屍,以明真相。劉錫彬看了狀紙,正和前番兒子所說吻合,立命備轎,帶同仵作沈詳,衙役何德勝、沈彩泉到澄清巷葛家驗屍。 風聲傳出,轟動全城,萬人空巷前來觀看,把小小一條澄清巷擠得水泄不通。衙役驅散人群,把葛雲飛屍棺從靈堂抬到門前,開棺檢驗。屍體由棺材內取出,擱在門板上,果然不出陳竹山所料,已開始腐爛,壽衣一脫,便發現死者上身和麵孔一樣呈青灰色,肚腹膨脹,胸部有少數紅色疹症,一按即破。左腿紅腫過膝,延及腰股。口鼻門流出少量淡紅色血水,注入右耳中。 p
仵作沈詳早已受了劉衙內買囑,驗得死者口鼻流出血水,便報稱“七竅流血”。驗得死者指甲灰暗,便報稱:“甲色青黑。”又用銀針刺入死者咽喉試探,撥出後針上顏色呈黝黯,按規定應試淨再驗,可沈詳因接受賄賂,竟不照規定複試,便報稱:“驗得死者確係中毒。” p
衙役沈彩泉看了仵作沈詳驗屍的情況和報告,知他必係受賄舞弊,當即責問他:“何以見得是中毒,中的是什麽毒?”沈詳道:“死者口鼻流血,銀針探喉,顏色黝黑,必是中了砒霜無疑。”沈彩泉駁斥道:“若是吃了砒霜,一定要七竊流血,現在死者眼內無血,耳中血水也是由口鼻間流入,因為不能兩邊都流,所以右耳有血,左耳無血。這銀針顏色稍微灰黯,不是完全墨黑,不能認為是中了砒毒的證據。”沈詳被駁得無話可說,隻好勉強辯稱:“死者胸部有紅皰疹,一按即破,這是服了烈性毒物,熱毒凝結而成。”沈彩泉冷笑道:“死者素患流火,這是從腿部蔓延向上,不能說是中了砒毒。”沈詳啞口無言,便惱羞成怒道:“我做了多年仵作,難道反不如你?你硬說死者不是中砒毒,我就依你的話填寫屍格,將來如果查明是中了砒毒,由你負責,與我無關!”沈詳雖然明知有弊,但擔不起這樣重的責任,隻好默然退下。沈詳畢竟做賊心虛,雖然貪圖財帛,到底也要顧到王法,隻好在屍格上含糊填寫為“中毒”,不敢明說是中了砒毒。 p
劉錫彬見屍格上填寫死者係中毒身亡,立命衙役當場拘捕小白菜,連同一幹人證帶縣衙大堂內審訊。 常言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這一樁案子頓時轟動了整個餘杭縣,六街三市的人紛紛簇擁著擁到縣衙門前來看熱鬧,盡管案子還沒有開審,人們口頭已沸沸揚揚地傳說是謀(-n)殺親夫案。 劉錫彬回到縣衙,毫不遲疑,立刻升堂審理。先傳葛畢氏。小白菜從未經官,聽得衙役們高喊堂威,嚇得戰戰兢兢地跪倒在階下。劉錫彬見她雖然披頭散發,滿麵愁容,但仍掩不住豐姿楚楚,秀色天然。暗想:“這樣的美婦,丈夫又粗蠢,豈有不犯(-n)奸之理?”便當即喝問:“葛畢氏,伊怎樣和奸(-))夫串通同毒殺親夫?奸(-n)夫是誰?從實招來!” p
小白菜連呼“冤枉”,矢口否認有毒殺親夫情事,說丈夫實係病死,自己一向循規蹈矩,並無奸夫,無從招供。 劉錫彬見她不招,又傳原告葛喻氏。葛喻氏受了劉衙內的教導,知道不可亂說,隻供稱過去曾租住楊乃武家,後來楊乃武嫌子媳吵架,叫地保押令搬場,有一天曾在窗內撞見媳婦和楊乃武私語,不久兒子就暴死,死因不明,所以投縣請驗。現在驗得死者口鼻流血,顯係中毒,請縣太爺秉公斷案。次傳被告生母畢王氏,畢王氏從未到過公堂,心懷畏懼,說話吞吞吐吐,隻承認女兒未嫁時和楊乃武有過來往,楊乃武曾央求媒婆來說要娶女兒做小,被自己拒絕。又傳證人馮許氏。馮許氏卻不怕官,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說小白菜未嫁前外間就怎樣謠傳她和楊乃武有關係,畢王氏怎樣托自己做媒,自己怎樣代幹兒子葛雲飛撮合,小白菜怎樣嫌雲飛粗手大腳而又蠢笨,不願嫁他,自己又怎樣陪同葛雲飛去托楊乃武調解。婚後借住楊家,葛雲飛怎樣和小白菜吵架,終於搬了出去。劉錫彬聽了,暗暗地點頭。又傳鄰居王心培,供稱未見葛畢氏與楊乃武往來,隻時聞她報丈夫以惡聲。劉錫彬辦案素憑主觀,這時認為案情已經明了,便對小白菜道:“葛畢氏,伊丈夫的死,伊有莫大嫌疑,到底怎樣毒死親夫?奸(-n)夫是誰?趕快招來!”小白菜仍舊沒口子的呼冤。劉錫彬大怒,猛一拍驚堂木喝道:“你這淫(-n)婦,瞧伊長得像狐狸精似的這樣妖媚迷人,怎會沒有外遇?分明戀奸情熱,同謀毒死親夫。原告和眾幹人證都已供認明白,伊還想狡賴,不用刑諒伊也不會招!”吩咐衙役:“給我拶起來!” p
當下就有一矮胖一瘦高兩個衙役提著拶子過來,把小白菜的手指夾在小木條裏,用木條上係的繩索縛勞,然後兩邊緊拉,真正是十指連心,痛得小白菜幾乎昏死過去。劉錫彬瞪大血紅的雙眼喝問:“招不招,不招再拶!”小白菜怕拶,隻得胡亂招認毒死親夫,畫了供。劉錫彬又問:“奸(-n)夫是誰?”小白菜除了楊乃武外,沒有第二個認識的男人,隻好胡亂供稱是楊乃武。 p
劉錫彬見小白菜供出奸(n-)夫是楊乃武,便預備動手寫拘票,忽覺有人用手肘觸他的臂膀,回頭看時,見是自己素所寵信的“笑麵虎”刑名師爺章掄烯,忙問:“老夫子,怎麽樣?”笑麵虎章掄烯附耳道:“東翁,使不得!這楊乃武是新科舉人,隻能請,不能拘。”劉錫彬拈著小山羊胡怫然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有什麽使不得?”章掄烯也拈著鼠須點頭道:“怕的是引起學中公憤,還望東翁三思,以禮請為妙。”劉錫彬為難道:“他是犯人,我怎麽能下帖請他?”章掄烯微笑道:“不勞東翁費心,小可當得代勞。”於是便走向簽押房去,提毛筆寫了張請帖,交給劉錫彬。劉錫彬看也不看,隨手遞給衙役阮德,命他前往。又轉頭問章掄烯道:“請了他來,怎樣對付他?”章掄烯道:“他有功名在身,既請了他來,就得給他相當禮貌,東翁可在公案旁設個座位,請他落座問話,如果他不承認罪行,就呈請學台斥革他的功名,然後再象對付普通犯人一樣拘他到案審訊” p
劉錫彬不住地點頭。章掄烯吩咐眾衙役驅散擠進縣衙來看審案的一切閑雜人等,又叫劉錫彬暫停審訊,除主犯葛畢氏收禁女監外,其餘一幹人證飭回,以免楊乃武來了看出破綻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