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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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夫人的小宅院座落在一條人煙稀少的小巷內,又狹窄,又幽暗,四周靜悄悄,久久不見有人跡走動。陶甘看得準,便進去宅院在一扇白坯柴門上敲了三下,柴門“吱軋”一聲打開了一條縫,一個滿頭白發且又滿麵皺紋的老婆子探出臉來。叱道:“客官,沒事休要胡亂敲門!” p
陶甘彬彬有禮地問道:“正不知梁夫人在家否?”老婆子端詳了陶甘那張不順眼的長臉半晌答道:“病了。不會客!”說著“砰”的一聲關緊了門。 p
陶甘吃了閉門羹,心中老大不樂。轉念想,看這老侍婆的舉止便知梁夫人的行跡不無蹊蹺。會不會她們一麵哄瞞衙門,暗裏卻在幹見不得人的勾當。這一帶人跡罕至,正是做罪惡勾當的好處所。如今她無意露麵,也沒可奈何,隻自認晦氣,心想不如就此去林藩家碰碰運氣…… p
林藩家的宅址陶甘早就熟記在心,但他卻費了老大周折才總算找到,一路不知拐了多少曲曲彎彎的小巷。林藩的宅邸寬大深邃,巍峨的雕磚門樓莊嚴古樸,黑漆大門及兩邊粉牆修葺得煥然一新。大門上的銅飾在日光下閃閃發亮,門口一對石獅子呲牙咧嘴,令人望而生畏。陶甘注意到林宅的右首與鄰院的高牆亙綿銜結,而左首則是一片瓦礫場。 p
林宅的緊對麵有一小小的菜攤,搭著個涼棚。陶甘便湊上前去與那攤主搭訕。“掌櫃的,生意敢情不錯。對麵那兩家大戶,十口人,吃的菜蔬總是你獨家的生意吧?” p
那攤主噘了噘嘴歎道:“唉,客官有所不知,那一幢是空宅,多年來不曾有人居住。另一幢倒是有人,宅主姓林,卻上廣州人。說的話象唱歌一般,一句都聽他不懂。他們亦從不與我搭話。林先生在城外有一處田莊。每隔十日八日便有新鮮的果蔬整筐整籮地抬來。--我哪裏能賺到他們一文銅錢?” p
陶甘笑嗬嗬道:“我正是廣州來的裱褙匠,未知那林先生可有些書畫字屏的要裱揭。”攤主道:“那你倒不妨一試,他們聽見廣州話便熱絡。這裏走街串巷的小販藝匠都從沒有進去林宅一步的。” p
陶甘點頭,便搖搖晃晃走到林藩的宅邸前,行上台階去那大門上輕輕敲了兩下。半晌,門開了,露出一張尖頭縮腮的蠟黃的臉。 p
陶甘早年在江湖上以騙術為糊口生計,故三教九流都通曉一點,又因曾去過廣州、潮州一帶,故嶺南許多方言都會湊合幾句。 p
廣州話果然靈驗,那管家堆起笑臉讓陶甘進了大門。說道:“待我去稟報總管,看有沒有活給你做。”說罷,提腳便往裏院張趨。 p
陶甘見林宅的前院畦樹木修葺得十分齊正,房櫳亭閣都新上了漆。然而陶甘發覺偌大一個宅院內卻不見有人走動,也不聞有人說話的聲音,心中不由狐疑重重。他正待轉過回廊往那瑣窗裏張望,卻見一個又黑又矮的肥佬迎著他氣虎虎走來。身穿薄玄綢上褂,下著白綢寬大燈籠褲。陶甘明白此人乃是林宅的總管了。 p
肥佬衝著陶甘打量一下,叱道:“給我滾出去!這裏沒有字畫褙裱!”他操的是官話,但明顯是廣州人的語言。陶甘躬身賠禮不迭,訕訕退出大門。剛下了三級台階,隻聽得身背後“砰”地一聲黑漆大門關死了,門上的那一對銅環搖震得叮當作響。 p
陶甘自認晦氣,心想索性順路繞北門去看看運河邊上林藩的田莊,巴望能摸索著點林藩的頭緒。出了北門他便向行人一路打聽,濮陽的廣州人廖廖,一問便知道了方位。林藩的田莊緊挨著運河開辟,向東北延伸了約二三裏路。運河岸邊是一排整齊的棧庫,棧庫黃葉一片露出農舍的屋脊和煙囪。碼頭上停靠著一艘大帆船,三個莊客正在往船上搬運草包。陶甘一一看得仔細,並不見有什麽可疑之處,便旋足回轉城裏。 p
陶甘在街市上的一爿小酒肆叫了一角酒兩味菜,磨蹭蹲吃了一個時辰。看著捱到暮色降臨,便付了帳出店門,慢慢又轉回林藩的宅邸。這時對麵那小小的菜攤早收攤了。他悄悄走近大宅左首的那片瓦礫場。原來這裏也是一幢大宅子,隻因年久無人居住漸漸荒敗坍塌了。陶甘順著瓦礫場靠林宅的院牆一邊擇路而行,果然他發現牆根下有一堆破磚。他擦了擦掌,輕輕踏腳在破磚上翻身上了牆頭。選了一個適宜的角度窺視起林宅裏院的動靜……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