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晶晶說的話並不是虛張聲勢，龍大為接下來又有領教。一天上午，他接到所裏電話，說沱江街上有人打架，你過去看看。龍大為出了警務室，隔著大老遠一眼就看到寒晶晶。她穿著一件米黃色的超短裙，腿又細又長，紅頭發披到肩上，臉上有種與之年齡不符的憔悴和蒼白。晶晶坐在一輛碩大的摩托車上，嘴裏叼著一根煙，還不時嚼著檳榔，臉上似笑非笑，像是在看熱鬧。吵架的，卻是賣魚的葉青和一個栗黃頭發的小夥子。龍大為心裏咯噔一聲，當即明白了怎麽回事兒。 p

    他緊繃著臉走到寒晶晶跟前，問：“寒晶晶，你這是幹嗎？”寒晶晶嘿地一笑，道：“大頭叔叔，這種破事兒您也管？”龍大為說：“怎麽又逃學啊？”寒晶晶把煙頭扔到地上，“靠，你累不累呀？”龍大為悄聲說：“寒晶晶你別鬧了。大人之間的事兒，大人會解決好。”寒晶晶把小嘴一撇，笑了：“警察叔叔既然你來了，就給評評理兒，我們是買活魚的，可她賣給我們的是死魚呀。在這裏好好的，沒出沱江街就翻了白眼兒，你說她是不是給魚打了興奮劑？”龍大為忍不住也笑，“寒晶晶，你這麽鬧有什麽用啊？” p

    寒晶晶嗬嗬笑擺擺手，道：“我聽你的，我們就吃這個啞巴虧。混子，混子！咱走吧？”那個小混子似乎意猶未盡，“這魚怎麽辦呢？”葉青忙不迭地說：“我給你換一條活的。”小混子提著那盛魚的袋子走過來，遞給寒晶晶。他自己跨上摩托車，發動起來。寒晶晶揮了揮手，那摩托車刷地一下，竄出老遠去。那個時候，寒晶晶做了一個反常的舉動，她把那袋子晃悠兩下，突然一下子甩向了半空！那袋子在空中劃了道弧線，啪地一下掉在沱江街道中間。那條魚被甩出來，絕望地在地麵上搖頭擺尾。葉青緊盯著那條魚，眼看著流出淚來…… p

    武明浩騎著輛破自行車，急匆匆地出現在沱江街，與寒晶晶所乘的摩托車擦身而過。武明浩連聲喊叫：“寒晶晶，寒晶晶，你給我下來！”說著調轉車頭，去追摩托車。哪裏會追得上？武明浩來到葉青的魚攤前，問：“怎麽回事兒？”葉青悶了半天，終於哭喊出來，“你個狗日的武明浩呀，你要坑死老娘啊？你趕緊給我滾！我不想看見你。” 武明浩說：“不是你打電話給我嗎？”葉青說：“我想讓你來看看你的好閨女。她整天這樣子，我還賣不賣魚？你看看大街上那條魚，是不是活蹦亂跳？她說我賣給她死魚。”武明浩晃蕩著個大個子，走向那條魚。抓魚的時候，費了一點勁兒，那魚太滑溜，武明浩抓了三四次才把它抓起來。龍大為站在那裏，一直保持沉默。他跟武器明浩對視一眼，長歎一口氣。 p

    接到寒雪電話的時候，武明浩正在睡午覺。寒雪說：“晶晶是不是在你那裏？”武明浩還處在一種半睡眠狀態，“她不是跟你一塊住嗎？”寒雪突然把聲音提高八度，道：“武明浩我跟你說正事兒！我問你晶晶是不是在你那兒？”武明浩一下子清醒，“她怎麽可能在我這裏？你教育的好孩子，把她親爹當仇人。”寒雪說：“晶晶又跑了！”武明浩呼地一下坐起來道：“你等會兒，你什麽意思？又跑了？她往哪兒跑？”那邊的寒雪沉默了半天，才說：“我讓她姥姥看著她的，可沒想到她趁姥姥上廁所的一會兒工夫，就不見了……” p

    武明浩意識到情況有點兒嚴重。武明浩說：“你等著我一會兒過去。”武明浩開始手忙腳亂地穿衣服。葉青在外麵聽到動靜，便走進來問：“你不睡覺去哪兒？”武明浩說：“她打來電話，說寒晶晶跑了。”葉青抱起白白胖胖的胳膊來，道：“明浩你到底咋回事兒呀，她一個電話你就屁顛屁顛往那兒跑？是不是這又想你？明浩你一個男人伺候倆女人，累不累呀？” 武明浩眨巴眨巴眼睛，看著葉青，“你說什麽呀葉青，我女兒不見了！是我女兒！晶晶。”葉青說：“好，你去吧明浩，你去，到那邊兒好好琢磨琢磨，還有沒有回來的必要。”武明浩立刻軟下來，伸手去摟抱葉青。葉青厭煩地揮了一下手。 p

    一出門，一股帶著怪味兒的燥熱撲麵而來。這是沱江街多年來形成的氣息。武明浩以前感覺到它很溫暖、很親切。武明浩起初跟葉青睡在床上，從窗外飄進來的就是這種味道，葉青身上也是這種味道。可現在武明浩皺著眉頭，騎在自行車上，對著沱江街的好感蕩然無存，甚至有了厭惡……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