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雪開了門，武明浩急匆匆走進去。寒雪好半天不說話，便轉回身坐在沙發上。武明浩說：“你跟我說說到底咋回事兒，晶晶丫頭咋了？”寒雪眼睛紅紅的，突然叫起來道：“武明浩你別裝模作樣，還不都因為你？一個賣魚的破鞋有什麽好的？你到底看上她哪裏？”武明浩緊皺起眉頭：“你又來了，到現在還說這個。”寒雪說：“你說武明浩你還算個人？你撇下我們娘兒倆去跟一個賣魚的鬼混！你以為晶晶丫頭什麽不懂？她去沱江街跟蹤過你好多次了。”武明浩心說，我當然知道的。寒雪繼續說：“現在這孩子直接不去學校。逃學、上網、打架，你說這是女孩子幹的事兒？我被她班主任喊去學校好幾次，每次去都丟得抬不起頭來。後來，人家班主任也不管了。我把她弄回來，教訓一頓，關幾天，眼睜睜地看著她進了學校，下午再眼睜睜地看著她從學校走出來。可班主任告訴我，那段時間她根本就沒進過教室。”寒雪拿過一張紙，擦一下眼，展開，折疊一下，又去擤了一下鼻涕。武明浩說：“寒雪你就這樣教育孩子啊？一個女孩子，你打啊關起來啊？”寒雪呼地一下站起來道：“我不這樣咋辦，我什麽招都使了她還不是照樣離家出走？” p

    這個時候，裏屋內傳出一聲歎息。武明浩知道那是寒晶晶的姥姥。武明浩去沱江街不久，寒雪就打電話讓母親過來；一者便於照顧老人，再者有個老人在家，寒晶晶的起居飲食也有人照看。武明浩四下看一眼，這間他曾經住了幾年的屋子，現在既熟悉，又陌生…… p

    武明浩說：“寒雪你先別急。咱倆商量一下，你覺得晶晶丫頭會去哪兒？”寒雪擦一下眼睛，低聲說：“我快瘋了武明浩！到這一次為止，晶晶丫頭已經失蹤了三回。我很害怕。我沒辦法了，明浩你回家吧！我一個人不行。”武明浩慢慢坐下來。寒雪盯著茶幾上的一個杯子，嘴唇蠕動好半天，才說：“她肯定跟那個黃毛小痞子在一起。”武明浩睜大了眼睛。寒雪沉默不語，卻點上一支煙。這讓武明浩內心深處的厭惡感，騰地一下浮上來。武明浩也壓低聲音道：“寒雪你別把所有一切都推在我身上，你跟那個畫院教授怎麽了？藕斷絲連啊……”寒雪狠勁吸了幾口，吼道：“武明浩你個狗日的去死吧你！我就是報複你，就想證明武明浩你不要的女人，別人還會要的！”她話音還未落，就聽到臥室的門“砰”地一下打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女人走出來。老女人一聲不吭，顫巍巍向門口走去。寒雪聲音顫抖道：“媽你去哪兒？”老女人依然不吭聲。寒雪急忙站起來，跑到門口去攙扶她回來。老女人一聲不吭地掙紮著，撕扯著。寒雪大聲說：“媽你就別給我們添亂啦！”老女人渾身一頓，便轉回身來，瞪著眼睛盯看寒雪半天，突然抬起手，“啪”一下打在她臉上！隨後，她步履蹣跚走向武明浩。武明浩從沙發上慢慢站起來，他以前沒怎麽跟老嶽母呆在一起，也沒發現過她這種樣子。老人眼睛裏閃著怒火，嘴唇哆嗦。武明浩彎著腰站著，眼看著她越走越近，眼看著她抬起右手，他耳邊也是一個爆響！ p

    寒晶晶的姥姥用減緩了速度的南方口音說：“我打寒雪，是打自己的閨女，我生下她，就有這個資格。打你，因為武明浩你是晶晶小丫頭的爸爸。你倆不去找孩子，在家裏鬥雞有什麽用？我跟你們說，你們倆離婚不離婚，我不管！我也管不了。可晶晶小丫頭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就從這樓上跳下去！” p

    寒雪坐在武明浩的自行車後頭。兩個人奔走在小縣城的大街小巷。尋找的範圍，一開始是武明浩的親戚朋友家，然後是寒晶晶的同學家，再後來是這座城市的每一家網吧，每一個角落。這個過程差不多是三天三夜，可寒晶晶呢，就像一滴水珠兒，在這座灼熱的小山城哧地一下蒸發了，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p

    三天裏的第二個上午，寒雪心慌意亂地提議道：“報警吧？”武明浩渾身一哆嗦。他早就想到這一點。寒晶晶要隻是離家出走，玩一玩，這麽大個孩子估計不會出大問題，可如果她在出走的過程中發生別的事呢？比如：被拐賣？兩人越想越可怕，武明浩掏出電話打給龍大為。龍大為說：“明浩，你先別著急，咱們分頭找。我跟所裏其他民警也打個招呼，讓他們想想辦法。”武明浩很清楚，警察不可能花很多時間幫他們去找孩子。警察的事兒很多，街上的小偷、大盜、搶包的、殺人放火的都得去抓。寒晶晶的失蹤，對他們來說算不得火燒眉毛。龍大為還說：“我覺得晶晶這丫頭兒可能早戀了，說不定兩人一商量出去玩幾天，沒錢了就回來。”武明浩說：“大為，這事兒你得費費心。”龍大為歎口氣道：“晶晶這小丫頭是我從小看大的，這話你還用跟我說？” p

    三天三夜，寒雪沒打電話過來。武明浩也沒主動給她打。有那麽一瞬，武明浩覺得這似乎透露出某種信息，或許，沱江街上的葉青對這種狀況，也覺得厭倦了。但武明浩現在沒有心情管這些。他和寒雪都請了假，孩子的事情是重中之重。 p

    七天後的一個夜裏，快十一點，武明浩突然接到一個電話，是寒晶晶一個同學的爸爸打來的。問：“你家寒晶晶回家了嗎？”武明浩說：“還沒呢。”對方說：“今晚九點鍾左右，寒晶晶打電話來找我閨女，是個手機號碼。”武明浩馬上朝著寒雪說：“快去拿筆！”那人繼續說：“我閨女沒在家，她媽媽接的。寒晶晶說讓我閨女回來就給她打這個號碼聯係。我覺得這個線索，會對你們有用處。”掛上電話，武明浩跟寒雪麵麵相覷。好半天，寒雪才說：“這孩子有手機了？”武明浩說：“你問我我問誰去？”同時，武明浩內心深處咯噔一下，寒晶晶這丫頭哪來的錢買手機？但嘴上卻安慰寒雪道：“說不定，是你說的那小痞子的……”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