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黑風寨之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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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都死哪去啦,上酒菜啊!”

    今日晦氣,在林子裏等了半天也沒撞見個活人,黃有財就著小菜,喝著泛黃的粗製的黃粱酒,和同行們抱怨最近的生意不好做。

    這人啊。都學精了,都三天了,就搶了個窮鬼腳夫一個銅幣,連頓飯的錢都不夠。

    隔壁桌一瘦一胡子兩個人正討論著新近的趣聞。

    趙老頭家的狗生了,一胎十個,厲害厲害。

    哎呀那個趙寡婦真不檢點,又跟別的男人廝混,那身板一看就是好生養的,就是太不著調,瞧不上瞧不上。

    什麽!鎮西頭李家姑娘居然和人家私奔了!黃有財見過那小姑娘,人長得真俊,要是他能娶回家做老婆,光想想就美滋滋,就是不知道便宜了那個臭小子。

    納尼?湖波寨寨主青蟒來咱這片了,來這兒是為了一樣寶貝。

    寶貝!黃有財眼前一亮,為了能聽清楚點,他往長凳一頭靠過去。

    那瘦小的年輕猴急地想知道是什麽寶貝,能入得了青蟒這種人的法眼。

    那胡子故作神秘,揣著話不說裝大爺,小年輕諂媚地笑著給他杯子倒滿了酒,他也不推辭,慢悠悠地把酒往嘴裏送。

    黃有財把耳朵貼過去,身子幾乎要與地麵平行。那胡子慢慢悠悠地抿完一杯米酒,才開口:“我不知道。”

    黃有財嘴裏的幾乎要脫口而出,“不知道你說個屁啊!”寶貝飛了,黃有財對那胡子不懂裝懂很是不滿,滿腹怨念。

    但我知道黑風寨趙不絕為搶寶中了青蟒蛇毒,怎麽樣,這消息夠勁吧。”

    黃有財聽到這消息,起身就走,也不管後邊這兩人還說了什麽。大葉寨與黑風寨素來不合,趙不絕中毒的事必須馬上告訴大王。

    隔壁桌那兩人露出會心一笑,撕下胡子換一家店繼續散播消息。

    原來,老張家這輩子孫不爭氣,隻有張士林算是有出息的,因此張填最疼自己這個進了懲教司的侄子。一聽說張士林受了傷,客棧也不管了,帶著一隊人馬火急火燎地殺到醫館,要給自己侄子報仇。

    徐燃安撫了張填,將計策與他說了,讓他派手下四處散播趙不絕中毒的消息。

    張士林身上的傷已無大礙,早已前往三英鏢局。

    徐燃也沒閑著,他與蘇玉林到府衙與縣令討論如何防止進了陷阱的熊瞎子逃跑的問題。

    不得不說蘇玉林這個名醫的名頭就是好用,那縣令原本聽到有人來找時還不屑一顧,一聽來人是蘇神醫,立馬把人迎進客廳,推上座,好茶伺候,恨不得把人捧上天,不知道的還以為蘇玉林才是縣太爺。

    二人與縣令交談甚是愉悅,縣令的老子對神醫仰慕已久,蘇神醫約定三日後到縣太爺府上拜訪,順便看看老爺子。

    兩人離開後,縣尉便被縣令找去,不知在謀劃什麽。

    徐燃知道,網已經布好,該收了……

    雁蕩山黑風寨一個不到十平米的小黑屋裏,藥味兒濃厚撲鼻,地上散落著不少草藥。秦淮兩眼通紅,通泉草被放在盒子裏擺在他麵前,他也隻是在一本殘本藥書上看到過解青蟒蛇毒的殘方,具體要怎麽配他也不知道。

    這些日子,他已經絞盡腦汁在想究竟要怎麽配伍解藥,現在配料齊了,他卻無從下手。自被擄上強盜窩已經兩天了,他知道門外有十多雙眼睛正監視著自己,隻要敢踏出房門半步,就會身首分離。

    還有三天,如果不能在三天時間裏配出解藥,那個長得像山一樣的黑漢子依舊會讓自己身首分離。

    門被敲了兩下,食盒子從門下小窗子遞了進來,和往常一樣的飯食,隻是換了送飯的人,之前送飯的大爺從來都是用腳踹門的。

    和尚送完飯,又拿出一壇酒,幾個山賊這幾天盡守著這破房子,嘴巴快淡出鳥來,現在看見酒壇子眼睛都發直,之後兩天和尚都會送上一壇子酒。

    今日就是最後期限,秦淮渾身都在打抖,聽到外麵有動靜,哆哆嗦嗦握緊了手中的武器——這把不過三寸的小刀,用來剃頭還差不多。

    木製的門本就破敗,如今被人一腳踹開,秦淮嚇得撲通跪倒,咚咚咚磕頭求饒,小刀也不知所蹤。

    交出通泉草,饒你不死!”秦淮戰戰巍巍指著桌子上盛著通泉草的盒子,和尚拿了盒子就跑。

    秦淮以為自己要死了,卻半晌不見動靜,抬頭一看哪裏還有人影,門外守衛早已像豬一樣睡死,一時半會兒醒不了。神醫配的藥,果然是居家旅行行走江湖的必備良藥。

    秦淮也是個郎中,哪裏不明白這些人是中了藥,此時不逃更待何時!秦淮一頭跑向後山的恒水,那裏有山賊備這逃生用的船隻。

    山上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大葉寨突然發難,把狄此山打了個措手不及。敵人現已攻到隘口,還好那裏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又有豹子趙衝把守,不會輕易攻破。

    這雙方都是一些混子亡命徒組成的隊伍,一旦打起來毫無章法,隻會揮舞著刀槍亂衝。

    黑風寨這邊的敢死隊,是黑風寨最有組織紀律性的精悍戰力,在混戰中顯得格外沉著有序。在趙衝的指揮下,他們把守著隘口,無論敵人上來多少個,都用長槍解決,漏網之魚自有別人解決,

    隻是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趙不絕死了!隊伍嘩然,原本配合默契的長槍陣出現了錯亂,被好幾個大葉寨的嘍囉衝破關口。

    趙衝大怒,砍下幾顆腦袋才壓住了陣勢,又四處尋那亂喊的小卒,勢要把那擾亂軍心的小子剁成肉泥。

    和尚在外麵喊了一嗓子後,直接下山去了。

    趙衝尋不見那散布謠言的人,大怒,恰逢趙信來報,說那二當家的真死了。

    大當家的不是說二當家不過得了炎症,這些天不宜見光嗎?怎麽就死了?隻是心腹趙信的話不得不信。難道二當家真死了?

    趙衝的心亂了,戰場上心不在焉是大忌,弩箭咻地一聲釘在他喉嚨上,趙衝兩眼翻白一命嗚呼。

    自父親死於趙不絕之手,韓鉤子從未像今天一樣痛快。他大笑著把弓弩往隨從身上一扔,一招手便有數十大漢手舉大刀跳將出來,在兩撥人中護著自己主人往後山移動,韓鉤子要親眼看見趙不絕的屍體,斬下他的狗頭擺在亡父墳前,以慰亡父在天之靈。

    柴老六驚慌失色,向狄此山報告了隘口已破的消息。

    狄此山大驚之下,隻得下令撤離。他還真有些不舍這寨子,不管怎麽說,這裏也投入了他大半生的心血。施東進勸他,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保命要緊。

    狄此山帶著人馬直奔後山的大河,那裏有逃跑用的船隻。

    敵已殺到議事廳,狄此山一路砍瓜切菜,不知砍下多少腦袋,一路上留下的屍體有敵人的,也有不開眼擋了路的自己人的,手裏的樸刀已經沾滿了鮮血。

    船沒了,破碎的木板在水麵上漂流,秦淮逃跑時把船全部搗毀。看著漂浮在水麵的木塊,狄此山大怒,再回頭看敵人已經追了上來,自家大王逃跑,那些小賊早就作猢猻散。

    山坡上一道瘦小佝僂的身影被一群奇形怪狀的小嘍囉簇擁著,“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大名鼎鼎的黑風寨大當家!老友別來無恙,鐵鑼子這廂有禮了。”鐵鑼子不敢靠近,隻得在山坡上逞威風,能好好羞辱一番這個敵人,他還是很開心的。

    狄此山沒有了往日的威風,但霸氣仍在,他破口大罵:“破鑼子,別跟我來這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我的頭就在這,想要就自己來!”

    哎呀呀,我不過是想來你黑風寨做客而已,要你的頭做什麽,還是你看不起我這個做小買賣的鄰居?”

    一旁滿臉黑痣絡腮胡的施東進向前拱手施禮,彬彬有禮的姿態與他的樣貌反差極大,“都是小生意,哪有什麽看不起的,鐵當家的若是來我黑風寨做客,我們大當家自然歡迎,隻是您今天這帶了這麽多人,可不是做客之道啊。”

    鐵鑼子擺擺手,“哎不多不多,我這些人可入不了狄大當家的法眼,想當年狄當家的可是一拳打死狂化的夔牛族,威風凜凜不可一世。隻是不知如今是否風采依舊,我家三兒可想領教一番大當家的拳腳。”

    話音剛落,鐵鑼子身前一個如身如鐵塔的肌肉男站了出來,隻見他身上肌肉隆起,快要漲裂。

    施東進眼瞳驟縮,想要勸阻狄此山,卻見他仰天大笑,“好!我就讓你們看看,我還是不是當年的狄此山!”說著扔下樸刀,施東進的“小心”還沒說出口,兩人的拳頭便撞在一起。

    這種拳拳到肉的爭鬥讓人膽戰心驚,也看得人熱血沸騰,雙方不斷喊著加油助威,狄此山挨的拳頭越來越多,身上也多了幾處腳印。另一邊也好不到哪去,或者情況更嚴重,他的腳下已經不穩。

    狄此山到底是老了,要是擱以前,這樣的他一拳一個。

    狄此山從後攔腰包住肌肉男,雙手臂勁箍緊,肌肉男呼吸困難,大叫這卻又掙脫不開,越是掙紮箍得越緊,他的臉色被憋得紫紅。雙方都在使勁,怒吼聲響徹雁蕩山。

    半晌,肌肉男終於不動了,狄此山鬆開手,任由肌肉男倒下,身後的嘍囉們轟然叫好。

    還有誰!”狄此山屹立在風中,怒目而視,須發皆張,如同神魔。鐵鑼子心驚肉跳,這熊瞎子雖然老了,依舊如此了得,當下不敢與他硬碰。

    鐵鑼子正要支使嘍囉一擁而上,突然聽得四麵八方響起箭聲,箭矢如雨下。鐵鑼子撈過身邊一個小嘍囉擋住來箭。周圍慘叫聲不斷響起,“到底怎麽回事?”沒人回答他的問題,隻有利箭不斷往他身上招呼。

    狄此山一見箭雨飛來,便將施東進推入河中,用自己的身體擋住箭矢,死命不讓他出來。

    所有人都想著奔著恒河逃去,血水順著山坡流入平靜的河水,把青綠的大河染成紅色的綢緞,昔日養育了幾個小鎮的恒河裏滿是浮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