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思量與最終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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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人在外?!來壞我事?!

    按道理,這處書房也算作是呂布府邸上的一處幽靜之處,閑雜家丁,無聊黃巾都不會靠近這處,那屋外到底何人?敢作死擅闖天子的居身子所?

    不過聽屋外的聲音,有些耳熟,難不成是自己的某個部下?

    劉協好像認出了聲音的主人,

    “來人可是師傅?快些進屋來罷。”

    劉協的老師?屋外之人乃是陳宮?怪不得聽聲音覺得有些熟悉。他來作甚,又為何說我計策不行?他在屋外多久了?為什麽要偷聽眾人與天子的交談?

    張瑜的心裏有十萬個為什麽,空有問題,卻沒有一個答案。

    屋外陳宮應了一聲,推門而入,拱手拜見天子與兩位漢臣,開口輕語,

    “宮本欲回這處取落下之物,不想恰巧於屋外聞屋中傳來荒謬之策,吾為天子安危著想,不得已進屋叨擾,望陛下恕罪。”

    “不礙事不礙事,此為書房,先生欲進便進,何來罪名怪談?快尋一地安坐吧。”

    陳宮再次謝過天子,在書房裏找了個空位子,跪坐於天子之下。

    屋子裏兩個不相熟之人目光交匯在一塊,蔡邕對這位陛下自命的太傅很好奇,陳宮也對這位陌生的老臣充滿新奇感。

    張瑜傻站在原地等了許久,他終於也感受到了被人晾在一旁的滋味。

    等了好一會兒,陳宮才願意開口,不過說出口的不是張瑜想要的答案,

    “吾名陳宮,字公台,乃是一亂世裏的讀書人,才學疏淺,愧為帝師,某下見先生姿態不凡,頗有神韻,不知先生大名?”

    受了陳宮這一番恭維,蔡邕以禮回之,

    “先生大才,教習陛下,為臣者感激至切,吾名蔡邕,字伯喈。”

    陳宮分外激動,聽到蔡邕之名,連忙起身拜之,

    “原來是中郎大人,公之姓名,聞名天下,宮慕先許久,今日一見,乃是宮三生之幸。”

    看來蔡邕真是少有的擁天下名望之人,是自己計劃的不二人選,隻是為何陳宮偏說此策不行?

    文人之間的對話充滿了酸臭的味道,呂布無心聽之,望著亮光微弱燭台,心不知離了哪兒去,劉協倒是心明眼亮,自己的老師與自己的臣子能夠和睦相處,自己也就安心下來,托著腮,微笑著看著身下細聲交談的兩人。

    不過在場的人好似都忘了,這會兒張瑜才是主角,他心裏憋著一口氣,憋著一肚子的問題,陳宮再不轉回正題,自己就要爆發了。

    幸好蔡邕還沒有老糊塗,寒暄了一會,他終於問了陳宮,

    “方才我聽小瑜之言,不無道理,小瑜之策,尚且可行,為何先生卻篤定,稱此策萬萬不可行?”

    蔡邕這一問題簡直是兩人對話裏的一股清流,它揪回了遊離屋外的呂布,呂布對這個感興趣多了。

    同樣,它揪起了劉協的好奇,也稍稍平複了黃巾少主暴怒的心。

    張瑜亦開口問陳宮,

    “小子不懂,瑜之策有何不妥?請先生明示!”

    陳宮安撫好自己見到天下名士而激動不已的心,好好計較著自己心中的思量,三思而後言,

    “小瑜之所想,是欲坐洛陽,召忠臣,陛下不必以身犯險,宮之言可對?”

    雖然有少許偏差,但也差不多是這道理,張瑜點頭稱是。

    不投他人,待臣來靠,張瑜的這般想法倒也合了蔡邕的心思,天子至上,群臣擁之,這是自古以來的規矩,隻是要讓天子在這黃巾堆裏生活,蔡邕心裏還是接受不了,別扭得很。

    且不知這陳宮為何言之策不成,還是好好聽下去,再做決斷。

    “如此之策,看似可行,實則凶險,若依瑜策,使中郎大名,曝天子居所,以蔡大人之名望,詔文之言,天下必信,倘若有不心之人,引軍來襲,掠天子,令諸侯,則漢實亡矣!”

    “天下哪有那麽多亂賊?”

    說話的是呂布,他盯著那快要燃盡的燈油燭火,漫不經心,反問陳宮。

    關鍵時刻還是呂布靠譜,也不枉我被你還有你那女兒欺負了這麽久。

    陳宮稍作停頓,答曰,

    “某曾教習陛下,‘眼見為實,耳聞為虛’,除去宮親眼所見之人,天下鮮有忠臣!”

    陳宮的自危意識比自己還要過分,張瑜隻是說人心不明,這陳宮倒直接把所有人貼上了反賊的標簽。

    不過這陳宮敢在劉協麵前暢言如此厥詞,真不知這幾月以來,陳宮在劉協的心裏的地位,到底發生了什麽天翻地覆的變化。

    身為老臣,漢臣,忠臣,蔡邕哪裏聽得了這話,怒斥陳宮,

    “公台之言未免太過了!”

    “此為宮立世生存之道!”

    “你。。!”

    蔡邕氣的說不出話來,這一夜,他把十幾年裏沒流過的淚都流幹了,把十幾年來沒生過的氣都氣完了。

    哀歎之餘,便隻差咳出二兩鮮血。

    陳宮這樣的自保之道,倒是讓張瑜想起一人來,不知三國曆史裏的最會自保的毒士賈詡現在何方?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自己也要為了自己的生存策,好好駁一駁陳宮。

    輕聲一問,童真無邪,

    “先生眼裏的忠臣,可是虎牢關外那些人?”

    有時候一句看似簡單的問話,卻能起到連發問者都想不到的效果。

    陳宮有一瞬間愣住了。

    他聽到張瑜這純真的問話,氣息明顯有些紊亂,表情有些不自然,雖然隻有片刻,卻被張瑜捕捉在眼中。

    “某眼中的忠臣,便隻有現在洛陽裏的那些將軍,還有中郎大人而已,至於虎牢關的曹孟德,宮雖曾從其下,卻依然不知其心。”

    陳宮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平靜,說起曹操,就像在說路人甲一樣,再也沒有了氣息的波動。

    這個陳宮!

    張瑜心裏已經有了定論。

    他有些心驚,有些疑慮,惶恐到差點咬掉了自己的指甲。

    屋子裏的燭火輕輕地躍了幾下,做出了自己最後的掙紮。

    油盡燈枯,屋裏隻剩月光明亮。

    “陳先生之言甚是有理,是瑜幼稚了,此策不成!”

    黑暗裏,每一個人的表情都沒能看清,或許的驚訝,或許的愁苦,或許是如釋重負,或許是計上眉梢。

    黑暗是最好的掩飾,也是最好的離散的借口。

    張瑜的語調還是如同往常,他同樣藏起了內心的波動,向眾人提議,

    “既然燈油已盡,不若我們各自回去休憩,待到明日光亮時候,再作打算,各位以為如何。”

    又一道童聲劃破了黑暗,

    “就聽小瑜之言,明日再做定奪!”

    拜別了天子,陳宮取走了他落下的衣物,蔡邕出了屋子尋到他的兩個寶貝,呂布護著天子移駕他處,張瑜帶著自己最終的決斷,離開了這個牽連萬事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