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琴樂裏春秋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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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平的洛陽很太平,可初平的大漢並不是很太平。

    初平的洛陽城裏,總會有沁人的琴樂沐浴人心,初平的大漢土地上,總會有駭人的戰報擾亂人心。

    張瑜手下的琴,越練越熟,在蔡邕的指導下,還有蔡琰的冷嘲熱諷之下,他的琴,也擁有了自己的生命和靈魂。

    一曲殤調,緩而憂傷,且慢且思。

    且憶起初平二年,孫堅跨江擊劉表,奈何英傑命數盡,張瑜聽聞這一消息時候,已是哀秋,後悔不已,自己怎麽就忘記了時間,忘記了這一位江東英豪。

    歎曆史難改,隻留後人思,惜英雄命短,又惜內亂難安。

    同年劉表占長沙,領荊州,聲勢浩大,張瑜才知情,便與蔡邕劉協等人再三考量,定策,下旨,封其為荊州刺史。

    不知劉表是否相信洛陽城裏真有天子,也不管劉表野心如何,張瑜以為,此旨必下,一安其心,又可見其心;二拉攏其勢,又可借用其勢,三為其樹敵,又可確保洛陽安寧,畢竟那時的洛陽,尚無根基可言。

    張瑜的思量還算周全,劉表接下了這一責,也便默認了天子的存在,這又為張瑜與劉協加了一個生存的籌碼。

    孫堅之死,不知禍福,失去一漢將,亦無了一諸侯,壯大了劉表,卻也穩固了荊州。

    亂世的事,真是難懂,亂了張瑜心,顫了古琴弦。

    罷了,再換一曲吧。

    重啟一曲高昂調,再回初平三年夏,

    就像張瑜琴聲的激昂與躍動,這一年這一夏,大漢的土地上,盡是戰亂。

    北方,袁紹公孫界橋之戰,不知為何,袁紹不閥公孫度,反倒拿公孫瓚開了刀,從界橋之鬥始,龍湊之役,巨馬水之戰,風雨湧起,冀州大亂,戰事不斷,冀州北地,無有一處不染血,無有一刻得安寧。

    袁紹雖稱為漢平亂,然沒有一絲想要理會洛陽的意思,或者在他的心裏,洛陽裏根本就沒有天子,也許天子早就死了吧。

    又說曹操,平了東郡,陣腳未聞,然黑山於毒以黃巾自稱,率大軍,攻武陽,曹操善謀,圍魏救趙,以計攻黑山老巢,解救武陽,見起效,再更戰略,急轉兵鋒,北向內黃,徹底擊垮黑山軍眭固。

    一亂未安,又有亂起,兗州之中,又有黃巾起,東平任城皆淪陷其中,銳不可當,兗州刺史劉岱輕敵,不聽勸阻,貿然出戰,被黃巾軍所殺,此時,兗州無主。

    曹操尚未整頓兵馬,匆忙戰之,敗於兵而勝於謀,奇襲,斷糧,夜戰,遊兵,謀略下,青州黃巾雖多,卻也讓曹操耍得團團轉。

    這一年冬,曹操將這處的黃巾逼上了絕境,聽從了剛剛收入帳下的荀彧之策,納降了這幾十萬的民兵,將其健壯精銳者編組為軍,號為青州兵,將老弱婦孺安置屯田。

    至此,兗州之地,盡入曹操之手,兗州之心,皆擁曹操為主,曹操也就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兗州大地的暫時的主人。

    不過曆經連續的戰亂,曹操暫時沒有了其他的心思,他還有以十萬計的難民要處理,還有大片的土地等著他去開拓,他雖知天子便在洛陽,可他和袁紹一樣,似乎完全沒有放在心上,或是因為有陳宮在,不用擔心,而又或者,另有他謀。

    和袁紹一樣,隻是象征性地送來書信,請天子移駕,之後便不了了之。

    張瑜又一次感歎,亂世的人心,隔了不止一層皮,而是隔了一個江山,望眼欲穿,難穿人心。

    還好,黑山軍的牽扯,青州兵的散亂,兗州兵糧和資源的匱乏,都送給張瑜和洛陽大把的時光,讓劉協有了慢慢成長的機會,與新生的洛陽一樣,當獻帝再一次出現在世人眼中,定會讓人無比地驚歎。

    恰巧一陣涼風吹過,張瑜的手一抖,琴弦隨著他抖動的頻率,越來越快,琴聲變的急促起來,一陣接連一陣,就好像西涼裏的跑馬狼騎,一隊又一隊的騎兵,不舍晝夜地侵攻著長安。

    此為張瑜與蔡邕的又一決策,不能讓李儒有一刻的喘息,故派遣馬騰回西涼,舉兵偽攻長安,騷擾長安,讓李儒亂,無心顧及洛陽及天子,保洛陽平安,保天子周全。

    韓遂、馬騰的兵馬,與李儒徐榮的兵馬再次交戰於長安城外,此年,關中亦是大亂。

    張瑜本想讓劉協跟著馬騰去往西涼,哪兒會比洛陽安全不少,可劉協作為帝王的倔脾氣,讓他怎麽都不肯離開這處,

    “有城有人,有書有樂,有瑜有臣,有將有兵,朕何故離此地,此事莫要再提!”

    這是劉協的原話,讓人不知從何處反駁之。

    不過張瑜也沒有過分地強求,畢竟去往西涼的路也不是很安全,洛陽周邊,司隸之地已納入已有,洛陽亦是一點一點的擴張。

    再加上自己又在洛陽處留了不少的退路,再不濟,保住爛命一條還是不在話下的。

    想得太多,想得太遠,彈得太快,彈得太久,張瑜有些累了,旋律再一次變得輕緩,就如同春雨送來了春的氣息,初平四年春,盼著劉備的張瑜,終於得了劉備的訊息。

    這位沒落的皇叔原來在豫州站穩了腳跟,一紙書信來,先與劉協自述身份,又稱豫州賊亂四起,故欲先平叛亂,待安寧之時,再親往洛陽,麵見天子。

    洋洋灑灑千餘字,字字傳情,怎一個忠字,怎一份臣情。

    信紙上依稀可見淚痕,實在讓人感其情真。蔡邕信了,劉協也信了,可張瑜還保有疑惑。

    不說曆史的印象,不說書信的印象,隻要這位忠心耿耿的漢臣沒有親往洛陽拜天子,那在張瑜的心中,其實與曹操袁紹也無太大的區別,頂多就多了一個皇叔的稱號而已。

    不過既然劉備這般有禮,張瑜也為他準備了一份回禮。

    與劉協蔡邕相謀之後,回信,封賞其為豫州刺使,你無有兵權,那我便與你此名望,若能為天子組建豫州兵馬,為天子平一州之亂,才為忠臣,才為英雄!

    一聲驚雷響起,琴聲戛然而止,他真的累了。

    古琴上的手有些粗糙,卻也難掩它的白淨,小小的手掌,手指修長,它停下了自己的舞蹈,按住了琴弦。

    琴聲暫斷,張瑜抬起頭來,左擺擺右晃晃,活動活動筋骨。

    已不見那日人小鬼大的小屁孩,時光會走,小孩也會長大,幾分俊俏,幾分弱不禁風,還留有幾分幼稚,這便是少年張瑜。

    “小瑜怎不彈了?”

    這聲問話,聲似風鈴,嚇了張瑜一跳,轉過身一瞧,

    身後的那人,手裏拿著個大大的紙鳶,身邊跟著一條毛茸茸的黃犬,秀氣,靈氣,她還是那個古靈精怪的可愛的她,不過比起以往,小玲兒長高了不少,也好像懂事了不少,雖然還是一樣的淘氣。

    琴樂裏春秋殆盡,晃眼間已過初平。

    時光荏苒,此間孩童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