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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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靠畜力是不可能的,牛馬已經讓軍隊拉走了。

    天氣不錯,暖陽高照,春風徐徐,熬過了寒冬以後,山林又複生機。再加上這次去中山斬獲頗豐,因此帶隊的青年軍官心情是真不錯。

    他叫鄒雙,涿郡太守鄒丹的親弟弟。

    別誤會,他可不是靠著關係起來的。在涿郡所有軍官中,每次往冀州抄略,他的部隊總是斬獲最大。原因很簡單,其他軍官出兵,都有一定的套路。先抓來地方上的頭麵人物,曉以利害,通過他們再去威脅百姓。實在不行,才來硬的。

    但鄒雙一到,先搶牛馬,再放火燒房,你要還不從,那就請吃板刀麵了。

    司馬,那是……”

    什麽?”鄒雙順著部下所指的方向望過去,隻見東南麵的原野上出現一片黑點,正迅速向他們靠攏。

    微風中,似乎已經能聽到密集的蹄聲。

    馬軍?”鄒雙有些不解,這還有幾十裏就到了,再說,我還需要接應麽?

    部下已經有些不祥的預感:“司馬,這好像不是……”

    說話間,疾速而來的騎兵越來越近,轟鳴的蹄聲已經引起了士卒們的不安。他們互相張望著,誰也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不好!”鄒雙一聲斷喝,從馬旁親隨手中奪地長槍。“準備迎敵!”

    這一聲吼,不止駭得士卒們心頭狂跳,那些平頭百姓也嚇得驚呼出聲。

    鄒雙手持長槍策馬搶出,身後,幽州騎兵不斷跟上。

    戰馬馱著騎士們風馳電掣之際,那拂麵的暖風好像也有了刺骨的感覺。

    哪來的騎兵?是冀州軍麽?

    沒等鄒雙想明白,漫野而來的敵騎已挾驚雷之勢壓到麵前!

    好快的速度!

    那一刻,便是久經戰陣的幽州突騎也不禁從心底湧起陣陣寒意!

    鋼鐵洪流無可避免地撞在了一起,雪亮的鋒刃在陽光下劃出一道道的銀弧,一聲聲痛呼在雷鳴般的蹄聲中幾不可聞……

    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許多的難民呆立當場,但更多的人出自求生的本能,勇敢地衝破幽州軍的挾持,四散奔逃。

    而步卒們在象征性,甚至說是敷衍地攔劫之後便放棄了,因為透陣而出的敵騎已經直接向他們撞過來!

    不說倉促遇襲,步軍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也不說兵力相差懸殊,任何反抗都無濟於世。

    單說雄駿的戰馬馱著威武的騎士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如滔天巨浪般席卷而來時,誰還有放手一搏的勇氣?

    瞬間,步軍們比難民還跑得快!而且這些經過正規訓練的士兵遠比驚慌失措的平民要冷靜和狡猾。他們並沒有作鳥獸散,而是盡可能地混雜進難民潮中。

    一個丟了佩服,扔了頭盔的士兵正發足狂奔,震耳欲聾的蹄聲就在他身後不遠處。亡魂皆冒之時,他還回頭看了一眼。

    如果能活下來,這必是讓他永生難忘的一幕。

    一匹雪白的神駒,負著一名長大的騎將,手中那條丈餘長的鋼矟挑起、摔落、挑起、摔落……每一次矟杆的挺直,都帶起一蓬噴薄的血霧!殺人,竟是如此的簡單!

    他猛然回過了頭,閉上了眼睛。他知道,很快自己就會感受到那股刺骨的涼,鋼矟下一個目標就是他!

    可他實在太幸運了,就在感覺到銳利的矟尖在後背心晃悠時,他衝進了難民群!四周是什麽人他根本無暇顧及,隻是隱約聽到孩童的哭聲。

    那索命的鋼矟迅速撤回,白馬驍將在外圍繼續衝鋒。

    士兵轉過頭去,赫然發現衝鋒中的騎將還回首看了他一眼。生死關頭,他無意也無暇去解讀那眼神中的含意。

    或許,有鄙夷?

    從敵騎手裏死裏逃生,他和他的同袍們還沒來得及慶幸,就被走投無路的難民擠得東倒西歪。

    騎兵兩頭迂回包抄,很快就將這片人潮截停。

    而幽州的馬軍……到哪去了?

    所有還來不及卸掉鎧甲的幽州士卒都被揪了出來,縱使有人手快,可也逃不過“人民群眾”雪亮的眼睛,避免不了被“扭送”的命運。

    當那名“幸運兒”被趕去和同伴聚集時,他又看到了那騎白馬的驍將,對方正在馬背上和部下商討著什麽。一名親隨立在他馬前,執著他那條一丈多長的鋼矟,神氣活現。

    那是誰?”

    常山趙子龍!”

    你認識?哦,你也常山來的,不能殺咱們?”

    難說!”

    就在這支從中山返回的幽州部隊被趙雲摧枯拉朽一般擊潰時,數十裏外的範陽城裏,涿郡太守鄒丹正納悶弟弟怎麽還不回來。

    其實涿郡的治所在從前公孫瓚作縣令的涿縣,但鄒丹上任以後,為方便抄略冀州邊郡,所以一直坐鎮在範陽。再加上劉虞在時,範陽就是接收青冀流民的前沿基地,在這裏行事也方便。

    派人去問過沒有?”縣署堂上,一年過而立,相貌威猛的男子向幕僚問道。正是公孫瓚任命的涿郡太守,鄒丹。

    在路上,下午就能到。”

    怎麽這麽慢?”

    說是斬獲較大,因此走得慢些。”

    鄒丹總覺得苗頭不太對。昨天出事以後,他立即將消息報到薊縣,並火速召回在外的部隊,現在就差弟弟鄒雙這一股了。

    兄長!兄長!”鄒雙焦急的呼聲陡然響起在堂外。如果不是他身著戎裝,任誰看了也會以為他碰上劫道的歹人了。三並兩作竄上堂,什麽話都還沒說,撲通一下子就跪在地上。鄒丹一看,心當時就沉了下去。

    一百九十八兵臨範陽

    鄒雙氣急敗壞地向兄長報告著遇襲的經過,可鄒丹現在關心的不是他如何被人打得落花流水,而是那支突襲的馬軍現在何處?

    鄒雙還在繪聲繪色地描述敵騎之多,奔襲之快,但堂上的涿郡幕僚已經不時地朝外打量,城裏異於往常的嘈雜聲讓他們不安。

    鄒丹臉色陰沉得可怕,不等弟弟說完,突然站起身來,疾步朝外跑去,幕僚們一怔之後,趕緊攆了上來。

    當他們這群人搶出縣署時,街市上已經開始亂套。居民們行色匆匆,都在往家裏趕,偶爾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議論什麽,看到他們,也趕緊散了。

    鄒丹顧不得這些,朝著距離最近的城牆搶去。作為追隨公孫瓚征戰多年的宿將,直覺告訴他,冀州軍此次行動,決不是打擊報複簡單。

    府君!府君!”一名軍官迎頭趕來,剛揖起手要向鄒丹報告時,卻不料鄒太守直接繞過了他,往城頭上奔去。

    範陽的城牆並不高,但足以讓人視野開闊。鄒丹憑城一眺,神情劇變!

    背後,幕僚軍官們七嘴八舌,判斷著敵軍的來意。性急的已經喊著趕緊上報公孫將軍,速發援兵!

    一支規模龐大的騎兵已經抵近範陽郊外,微風中傳來的戰馬嘶鳴清晰可聞。數百趨前繞城的精騎更是牽動著城上人的神經。

    距離最近時,鄒丹甚至能看清那身跨白馬的騎將年齡並不大。

    他大概料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了,正因為如此,他突然扭過頭大喝:“別吵了!人家馬軍先到,這就是要隔絕內外交通!快,關閉四門!各部上城準備迎敵!”

    望著鄒府君那扭曲的麵容,幕僚軍官們噤若寒蟬。壞了,這必是冀州軍奔著涿郡來了!

    軍令飛傳,範陽城裏頓時亂套,蜂擁上城的將士驚得百姓雞飛狗跳。鄒丹連城都沒有下,就在城頭跟幕僚緊急磋商對策。

    來的想是冀州軍的前鋒,這麽多的馬軍,想派人出城往薊縣求援報信估計跑不掉了。但好在範陽離薊縣不遠,最晚明天公孫將軍一定會收到消息。

    所以,現在說什麽都是扯蛋,守住範陽才是……

    府君,這裏是範陽。”郡丞提醒道。

    我知道,那又怎地?”

    朱廣昔日是範陽尉,這城裏的百姓至今還在感念他的功德。”

    鄒丹無言以對,因為人家說的是實情,範陽城裏,連四五歲的孩子都知道幾年前有個朱縣尉在這裏擊退了黑山飛燕。

    而且,現在範陽縣署的官員,除了長、丞、尉以外,其他還是原班人馬。包括在籍的壯丁,大部分也追隨朱廣參與了那場戰鬥。在這種情況下,想守住範陽等援兵?

    察覺到部下們的擔憂和悲觀,鄒丹正色道:“無妨,此前我已經向將軍報告了冀州軍的異常舉動,據我估計,就在這兩日,必有援兵到來。”

    可是府君,那年飛燕圍範陽,若不是劉備及時增援,縣城幾乎被破。張燕麾下不過是些烏合之眾尚且如此,若朱廣舉河北之兵來犯,我們的處境恐怕不太樂觀。”

    鄒丹已有些光火,但還是按捺著:“現在說這個為時尚早,前些日子朱廣不是還在成親麽?應該不至於大舉來犯。”

    這話或多或少消除了眾人的憂慮,畢竟朱廣成親是事實,按常理來說,也不太可能一邊成親,一邊調兵遣將準備進犯。

    但,看城外這支馬軍的規模,怎麽總感覺朱廣會親自來似的?

    府君,來了!”這聲掩飾不住驚慌的呼喊讓鄒丹一躍而起。

    範陽西郊,一片密集的人影正不徐不急地往縣城挺進。那些在微風中輕輕擺蕩的旗幟裏,有一麵分外醒目。

    府君,那是……”郡丞又想提醒。

    我認識字!”鄒丹毫無預兆地暴跳起來!他是公孫瓚的老部下,有資格參與機要,所以他也清楚朱廣的實力。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如此失態。因為,朱廣的軍隊真是傾巢而出了!

    看看,原野上那滾滾而來的洪流!

    無數攢動的人頭,那是範陽無法承受之重!

    便是你沒長眼睛,隻靜靜聆聽夾雜在風聲中的嘈雜,腦海中都不難浮現出千軍萬馬的壯觀!

    鄒丹無暇卻琢磨朱廣哪弄來的這麽多人馬,他隻知道,大禍臨頭了!

    範陽……”在暖風中飄蕩的“朱”字戰旗下,左將軍督冀州事朱三,深情地呼喚著。盡管四周俱是鐵甲驍騎,身後更是一片鋪天蓋地的人潮,鋼鐵碰撞的鏗鏘聲令人血脈僨張!

    可他的目光卻是那麽地溫柔,他的神情卻是那麽地淡定,仿佛一個離家多年的遊子,有些近鄉情怯了。

    哦,範陽……

    雖然多次從不同的人口中聽過各種版本的“範陽之圍”,但賈詡還是難以理解年輕主公此刻的心情。他不知道,除了雲中以外,這個地方留下了朱三穿越以來最多歡樂的時光。

    望著不遠處那座矮小的縣城,河北謀主有些疑惑,怎麽不見傳說中的淺壕與矮牆?

    是的,當年舉全城之力趕工的矮牆早在範陽之圍結束之後便被推倒,而當時保留下來的淺壕似乎也被後來者填平了,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範陽城,地呈現在河北勁旅的麵前!

    當目光延伸,觸及城頭上忙碌的幽州士卒時,朱廣那溫柔的目光才變得銳利起來。範陽,在他的穿越生涯中,應該是一個裏程碑似的存在。從前,他在這裏開始了仕途,邁出奮起於漢末最堅實的一步。現在,為打破封鎖,掙脫禁錮,解除“南向以爭”的後顧之憂,範陽,再次成為他的起點!

    鐵象不停地劃動蹄子,打著響鼻,朱廣正俯下身輕輕撫摸它的頸項細語時,一匹白馬風馳而來。趙雲手中的鋼矟上仍有血跡,他簡略報告了不久之前的戰鬥。朱廣聽罷,說句“辛苦”,便轉向身邊那淡定得好似來趕集一般的俊朗青年:“子泰,去問問鄒府君有什麽打算?”

    一百九十九新式武器

    盡管田疇跟鄒丹是右北平無終縣的同鄉,但朱三可不敢拿他的安全開玩笑,要派一隊士兵持牌保護。但田子泰拒絕了,單人獨騎便投範陽城下而去。

    當時鄒丹和幕僚們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便望見一作儒者裝扮之人催馬而來。

    至城門壕溝之前,那人勒停坐騎,抬頭仰望,麵對著城上林立的甲士從容鎮定。一陣,爽朗而清亮的聲音響起:“右北平田疇來拜,請鄒府君上城說話。”

    鄒丹一眼就認出他來,田子泰年少時便在鄉裏有名聲,鄒丹雖然早年投軍謀求發展,與對方隻在回鄉時有過數麵之緣,但印象比較深刻,因此猜度著他的來意。

    城下的田疇也不急,安安靜靜地等著。

    良久,鄒丹扒開麵前的士兵,洪聲道:“子泰,所為何來?”

    田疇望定了他,笑道:“特來作說客。”

    他如此坦誠,鄒丹倒不知如何應對了,見幕僚下屬們都看著自己,憋了半晌,問道:“朱將軍不在冀州,卻領軍來犯我境,是何道理?”

    田疇聞言,麵上那極具親和力的笑容逐漸暗淡。

    即便是幽州幕僚們也覺得府君這話說得沒什麽水平,你說冀州軍大舉來犯是何道理?那不是因為咱們接連抄略人家邊郡,現在人家報複來了麽?

    鄒府君,朝廷以朱將軍鎮河北,公孫將軍鎮燕境,同為漢室之臣,原該休戚與共。然,自去歲以來,幽州軍接連抄略我邊郡達數十次之多,殺害吏民,掠奪戶口!以致河北民怨沸騰!我家主公認為自桓靈以後,國家多事,如今之局麵得來不易,因此一直隱忍不發!”

    可,公孫將軍與府君顯然將此舉視為軟弱可欺,變本加厲!今朱將軍順應幽冀士民之望,率堂堂之師北上,名正言順,鬼服神欽!府君手裏兵隻三千餘眾,且本月的糧食物資還在等薊縣補給,我軍不需強攻,隻圍上十日,貴軍便有斷糧之虞!”

    聲色俱厲的田子泰語於此處,才緩和了先前激烈的語氣:“在下與府君乃是同鄉人,此來雖然奉命,卻也是出自本心。望府君以範陽乃至涿郡百姓為念,開城相迎!”

    話音一落,城上涿郡武臉都綠了。他們此刻才意識到,朱廣此次北上非是臨時起意,而是經過了細致的準備。涿郡的情況人家清清楚楚!

    幽州缺糧缺錢,這是人所共知的事實。尤其是公孫將軍擴軍以後,後勤補給更是捉襟見肘。涿郡駐軍抄略冀州邊郡,固然是為騷擾朱廣,但掠奪人口物資也是重要的目的。

    事實上,根本不用十天,昨天鄒丹還親自問過主管後勤的下屬,城中存糧還可以支用八天。本來,按慣例,三日之內薊縣就該將下個月的軍糧運來,可現在……

    你想讓我開城投降?”雖然底氣不足,但鄒府君話語中的怒意還是非常明顯的。

    田疇的目光緩慢地掃過城上守軍士卒,並沒有正麵回答他,而是歎道:“士卒有何罪過?望府君三思而後行,我們將軍等你的答複。”

    鄒丹腦袋一熱,正要嚴辭拒絕時,冷不防有人拉了他一下,猛回頭一看,又是郡丞:“府君……”

    從郡丞的神情中他讀懂了意思,緩兵之計。你既等我答複,在此之前便不會攻城,趁此機會虛與委蛇贏取時間未嚐不是一個辦法。想到這裏,他便朝城下喊道:“子泰,煩你回稟朱將軍,此事幹係重大,容我與幕僚商議再作決定!”

    田疇點頭道:“這是自然。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朱將軍很忙,他隻能給府君半個時辰,造成不便之處,還請見諒。”田疇語畢,抬手一揖,調轉馬頭疾馳而去。

    半個時辰!朱廣什麽意思?”

    很快,他們就明白了是什麽意思。冀州軍一部,抵近範陽西城。城上的守軍隻見敵軍士兵在軍官指揮下一片忙碌,雲梯、飛橋、破城錐……甚至還有弩。

    半個時辰,就是冀州軍準備攻城所需的時間。本來,攻城之前,應該查看地形城防,選擇突破方向,擬定作戰方案,然後才是布置。

    但冀州軍不需要,因為鄒丹都不一定有朱廣了解這座縣城。之所以選在西城突破,因為這裏地勢最高。

    眼看敵軍緊鑼密鼓地布置,城上守軍慌神了。到底是戰是降?府君還沒拿出主意?

    鄒丹此時才驚覺中計,田疇主要不是來誘降的,甚至於自己如何決定,對朱廣來說都不重要!

    若降,朱將軍唾手得範陽,公孫將軍則損失數千人馬。

    若戰,看冀州軍這架勢顯然也是自信能夠破城。

    田疇真正的目的,一是示威,二是擾亂範陽軍心!方才就不應該出麵跟他對話,甚至不應該讓他靠近!

    但他有一句確實是實話,那就是自己有半個時辰來考慮何去何從……

    望著城外無數攢動的人頭,尤其是西城外,冀州士兵的號子聲此起彼伏,反襯得範陽城死寂一般!

    鄒府君亂了分寸,這位追隨公孫瓚多年,麵對驍勇無比的烏丸人也未曾畏懼的宿將竟冒出了一頭冷汗!

    府君,是戰是降,請馬上決定!”

    軍心已經亂了!府君!”

    聽著下屬們焦急的呼喊,看著那一張張驚慌的臉,鄒丹突然抽出佩刀!嘈雜聲嘎然而止!甚至連遠處的官兵都望了過來,等待著他的決定!

    朱廣,豎子,你也太小看我鄒丹了!哪怕大軍壓境,哪怕範陽城小,我這幾千將士是吃幹飯的!我就不信你能翻過天去!

    傳我將令!準備迎戰!”

    話音方落,忽聽西城士卒一片呼聲!

    他急急轉頭去望,乍一看不見任何異常,但眨眼之間,便瞄見半空中一個什麽東西正向城頭飛來!

    一聲巨響後,所有人都探出身去,伸長了脖子。

    離護城壕五六步外,一塊半人高酒缸般大小的石頭愣把地上砸出一坑來!這是從哪來的?

    二百輕取範陽

    很快,範陽守軍就發現了秘密所在。

    在抵近西城外的冀州軍陣後,陳列著許多的攻城器械,有些甚至叫不上名來。尤其當中有一件,不知是何物,當前及兩側都用草席遮掩,長闊當有兩丈餘。正當守軍注意力被吸引過去時,突見那席後一“巨臂”揚起!拋石騰空而上!

    所有的目光都盯在那逐漸變大的砲石上,預測著它劃落的軌跡,判斷會落在什麽地方……

    當心!”不知是誰一聲大喝!話音落地之際,但聽得一聲巨響,那拋石正中西城城牆。不誇張地說,凡在西城上的範陽將士都明顯感覺到了刹那之間的震動!

    鄒丹上陣多年,雖然與烏丸人相爭大多數時候都是野地爭雄,但攻堅戰也不是沒有打過。拔城之前,用“飛石”一通亂砸,既可瓦解守軍士氣,也可破壞對方城防設施及城中房舍。

    稍有些見識的戰將都知道,所謂“飛石”“拋石”等器械,至遲在春秋戰國時便已經廣泛應用於戰場,幽州軍也有。

    但那玩意兒將幾十斤重的石彈拋出百步外已是極限了,無法單獨使用,從來都是要其他部隊配合。

    可冀州軍這是怎麽回事?目測接近兩百步之遙,石彈至少有百斤以上,而且從兩塊大石的落點來看,對方是在……

    剛一分神,身旁士卒突然炸開了鍋!鄒丹定睛一看,隻見冀州軍陣中一先一後兩塊大石接連騰空!

    將士們顯然被此前兩記石彈嚇著了,許多人貓著腰,縮著脖子,已經提前準備躲避。

    大石呼嘯而來!

    頭一塊又命中城牆,二塊直接打在城頭!幾處“垛齒”瞬間崩飛!士兵們盡管躲得及時,可那飛濺的土塊不長眼睛,被打得頭破血流者不在少數……

    鄒丹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切,他甚至忘記了就在此之前,他的部隊還在肆虐冀州邊郡,燒殺搶掠,如入無人之境……

    好在,冀州軍沒有再繼續投射,但不少人已經看出來這是什麽意思了。人家一連四發,這是在測試距離,當然,恐嚇的意圖也非常明顯。半個時辰之後,朱廣若得不到滿意的答複,他的軍隊可能就沒有這麽“客氣”了。

    府君!城上危險!請立即下城……府君?”正當幕僚們焦急地呼喊時,鄒丹卻仿佛失了神,怔怔地盯著城郊那麵“朱”字戰旗。

    突然之間,鄒雙發現兄長雙眼圓瞪,透出駭人的光芒,似乎發現了什麽,但轉瞬即黯淡下來。

    兄長?”

    一拳砸在土城上,鄒丹忽道:“朱廣不是衝著涿郡來的!”

    四周眾人麵麵相覷,府君這是說胡話呢?人家大兵壓境,難道是來串門的?

    但有人聽出了言下之意,趨身上前壓低聲音:“府君,朱將軍隻給了半個時辰……”

    鄒丹看了那人一眼,範陽縣尉,朱廣的繼任者。

    你想說什麽?”

    縣尉趕緊撇清:“府君不要誤會,卑職沒有其他意思,隻是,時間緊迫,無論是戰是和,都請府君盡快決定。”

    我要是決定死守待援呢?”

    縣尉麵上神情明顯為之一變,但終究還是低下頭去:“卑職聽候差遣。”

    鄒丹心知他這話言不由衷,範陽縣這幫官員絕大多數都是朱廣昔日的老同僚老部下,現在大軍圍城,他們心裏向著誰不言而喻……

    城外,朱廣在觀看了“飛石”投射之後,便下了馬。他甚至沒有下令紮營,士卒也隻是在地上鋪了幾張草席,讓將軍和幕僚校尉們坐。

    如何?”朱廣提著水袋灌了一氣,抹嘴之際,向部屬們問道。

    吳式嘴快,立馬接過話頭:“將軍,我軍這飛石若有數十上百架,整個北方,恐怕隻有一座城能夠扛得住。”

    見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好奇心,吳式有些得意,故意賣起了關子。

    哪知立馬就被高順給破了功:“彈汗山那座石城。”

    吳式盯他一眼,悻悻地捧起了水袋。

    賈詡朝範陽城望一眼,鄭重道:“主公,我觀鄒丹十有要開城投降,範陽一下,涿郡唾手可得。主公是不是應該考慮兩步走了?”

    朱廣一時不語。

    北上之前,他已經跟幕僚們有過詳細的推演,奪取涿郡不在話下。

    但,拿下涿郡以後,幽州地方勢力會是什麽反應?幕僚曾經樂觀地評估,將軍從前在幽州也有一定影響力,尤其是在“劉使君繼承者”這個光環籠罩下,幽州士族豪強們很有可能會反水。

    但朱廣自己卻不敢大意,若論名望地位,公孫瓚在幽州也不是吃幹飯的。人家是本地土著,而且有多年抗擊胡人攢下的赫赫威名,烏丸人怕他,幽州人敬他,恐怕也隻有“劉使君繼承者”這個光環能起點作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