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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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最後的呐喊
盛夏,烈日當空,這樣一個能把人頭皮曬出燒烤味的天氣,自然是誰也不願意外出。躲在家裏,吹著空調,來塊冰鎮西瓜,這才叫生活。
下午14時許,一陣陣尖銳的警笛聲擾亂了小村的寧靜,蜂擁而出的村民沿著才通車的水泥路跟過去一看,發掘工地上早亂了套,各色製服的人忙成一團,還有新聞記者,扛著長槍短炮四處逮人。
一個梳著大背頭,戴一副大框眼鏡的富態男子麵對攝影機鏡頭,正要開始接受采訪,在身邊人提醒下,趕緊摘了腕表。
許多記者圍著一個渾身泥土,還有些驚魂未定的女生爭相發問。
同學,現在裏麵還埋著多少人?”
同學,請問事發時你們戴了安全,帽嗎?”
請問你此刻有什麽感受?”
一通訪問下來,記者們感覺有些失望,這根本就不是什麽重大事故。傳說中埋了一個班的學生,其實是一個姓班,叫學升的……
不過,接下來的訪問,讓這些記者敏銳地發現了新聞點。
我們三個人一起進去的,事發之前沒有任何征兆,突然就塌了。他把我們兩個推了出來,自己卻沒跑掉。”
見義勇為,舍身救人,而且是一個男生,救了兩個女生,英雄救美!這才叫新聞嘛!
那你還記得他說過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嗎?”這是類似新聞中,必須要有一個元素。
女同學想了想,搖了搖頭,後來,在記者一再催問、提醒、引導下,她才有些為難地回答:“艾瑪我草……”
次日,報紙刊出新聞,南少林遺址發生安全事故,研究生為救同學英勇犧牲。當然,英雄最後一句振聾發聵的呼喊,被記者們抹去了。
實際上,就如你所猜到的那樣,這位英雄並沒有“死”,就在他失去意識的那,不知道多久的時間裏,時空錯亂。
當他稍微恢複意識時,靈魂已在時空中穿梭千年。
感覺到自己置身於一個暖洋洋的所在。有什麽濕答答的東西在臉上摩擦,不一會兒又轉到了手上,他明顯感覺到了那一個人的存在,似乎還聽到了輕微的啜泣聲,沒等睜眼,便又沉沉地睡去。
再醒時,強烈的光線讓他很是適應了一段時間。等看清置身所在,英雄又淩亂了。這是在哪?
努力回憶吧,記憶中最後的片段是,坑道要塌了,可當時兩個女同學跑得太慢,自己剛把她們踹出去,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想到這裏,心頭一沉,立即試著活動手腳!謝天謝地,一樣不缺!還是命硬,這樣也死不了!再摸摸胯下,壞了,怎麽短這許多?再仔細一摸,這誰的?
盡管口渴得要死,可他還是使勁吞了一口,這不科學!這不是我的身體!怎麽個情況!
正驚魂時,眼前突然出現一張臉,駭得他要死。等看清楚了,才發現這是個女人,隻是發型穿著太過詭異,晃眼一瞄還以為見鬼了。
阿俗?”
對方的口音很怪,可他卻聽明白了,正想問她是誰時,腦裏好似有個聲音不停地罵街,是你媽!是你媽!
看著他轉動的眼珠子,那女人神情更加詭異,不知道是想哭還是想笑,兩行眼淚順頰而下。
英雄莫名其妙,看著這個不住流淚的女人,腦子裏全是漿糊!以至於不管那女人問他什麽,一概不回答,隻點頭搖頭而已。反正喂水就喝,喂飯就吃。在這期間,腦海中不斷閃現一些怪異而陌生的一視角片段。
大漢、雲中、朱家、少主、遊俠、群毆、張遼……張遼?
你歇著吧,別亂動。”喂完飲食,那婦人替他遮蓋整齊,輕聲提醒以後,便收拾起東西朝外走去。
英雄閉上了眼睛,確定如下幾件事情。一,穿越奪舍;二,漢代雲中;三,這身體的主人叫朱廣,方年十二,這也就很好地解釋了為什麽胯下短一截。方才這個婦人,是朱廣的母親賈氏。
腦袋開始迷糊,賈氏再進來看時,兒子又睡過去了。看著那張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這麵容憔悴的婦人眼圈又紅了。兒子昏迷這麽些天,肯定是需要進補的,可自己這邊也就一些日常用度,並沒有甚麽好食材。有心去討要吧,可想起那張臉……
睡夢中的兒子似乎有些痛楚,猛地獰了一下眉頭,這卻好似在婦人心頭揪了一把,終究錯錯牙,轉身快步而去。
這是所雖不算宏偉豪華,卻也還軒敞的宅院。若英雄看了,一準會說典型的秦格,賈氏從西北角出來,穿過一道門,經過一條走廊,最終在一處洞開的門前停下,不知進退。一個三四十歲的粗使仆婦從裏頭端個盆出來,見她站在門外,略有些意外,隨即露出同情的神色,彎腰低頭算是行禮,也沒旁的話,徑直走了。
誰在外頭啊?”裏麵傳出一個刻意的腔調。
賈氏吸了口氣,跨進門檻,對坐在裏頭人說道:“阿俗醒了,身子還虛,要給他弄些……”
醒了?”屋子坐著一個婦人,背向她,正對銅鏡梳妝。聽到朱廣醒來時,她動作明顯一滯。很快,又繼續著自己的動作。
賈氏見她不再言語,顯得很是窘迫,可東西沒要到,她又不能走,隻能在那裏杵著。有下人進來,她便深埋了頭。
許久,那梳妝的婦人才道:“這兩年家裏不比從前了,你是知道的。便是去歲鮮卑人來抄略,我們朱家的損失在雲中也是頭一份。上頭還有姑舅在,不能緊了高堂。下麵這些奴仆,若是緊了,便要懈怠。如此一來,倒隻能緊我們。”
語至此處,頓一頓,見賈氏沒有接話的意思,她才道:“自然了,阿俗怎麽說也是長子嫡孫,年紀又還小……罷了,你且去候著,我使人支些東西與你。”聽她說話口氣,好似這朱府的當家主母?
賈氏稍稍抬頭,嘴唇動了幾動,卻到底沒有說出話來,默默地退出去。她一走,那梳妝的女人轉過頭來,倒確有幾分姿色,年紀也較她輕些,衝著門冷哼一聲,恨得咬牙切齒:“小賊倒是命硬!”
而那西北角的小屋裏,英雄再次蘇醒過來,夕陽透過窗戶,把個小房間也染紅一般。
又淩亂一次,才想起穿越這事,怎麽辦?凡穿越幾乎沒有“回穿”一說,來了就別想
走,既然走不了,那就隻能既來之,則安之。可怎麽個“安”法?
朱家算是雲中一家豪強,家境倒是殷實,生活不用愁。而且朱廣現在才十二歲,半大的孩子,成天就幹些架鷹遛狗,打架鬥毆的勾當,也沒旁的事可作,倒也好混。算了,且混著吧。招兵買馬搶地盤?南征北討奪天下?你見過十二歲的主公麽?
想了一陣,英雄心中坦然了些,也接受了朱廣這個新身份。不接受也沒辦法,難不成再讓張遼照著腦袋來三拳?
張遼?”朱廣被腦子裏迸出來的這個名字小震撼了一把。努力梳理記憶,沒錯,當天那小子出來擋橫,報的名號就是張遼。“自己”仗著人多,沒把他放在眼裏,結果“砰砰砰”三拳,讓人打個半死。
話說這是那個張遼麽?同名同姓不是不可能。不過,他年紀跟自己相仿,也隻十一二,卻能把朱廣那群平日裏自詡“豪俠”的狐朋狗友打跑,把身強體壯的阿順打趴,把朱廣三拳打成腦震蕩,頗有“張遼”風範啊。不行,改天找他說道說道。
正胡思亂想時,總感覺身上哪裏不得勁兒。側翻了身,才發現是屁股不對,裏麵有什麽東西。手伸進去一摸,朱廣登時就尷尬了,感覺軟趴趴,粘乎乎,穿越眾有失禁的先例麽?
掏出來一看,又不是那麽回事,似乎是一團破布?怎麽地,給我夾的尿不濕?感覺挺惡心,正想扔下地時,突然想到了什麽。
掙紮著坐了起來,側著身仔細看手中之物,確實是一團潮濕的爛布,稍一用力,就扯下一塊來。
朱廣遂將東西平攤在榻邊的小幾上,又將油燈移得近了些,小心地翻撿著。拿一根指頭一層層地揭開,裏麵又露出褐色的表皮來,似乎是油紙?再將這幾層紙揭開,那東西便出現了。
巴掌大的一個小本,盡管外頭好幾層防護,可因為年代久遠,水還是浸進去了。小本的四角邊緣已經腐爛,尤其朝上這一麵幾乎已經完全浸壞了,依稀能看到幾個繁體字樣,應是手秒本,並非印刷品。費了牛勁,最後得到的,隻有五頁。還剩下些,雖然紙張還算完整,但上麵的字已經完全模糊沒法看。
上麵的內容,仿佛是一些養生的方法,因為他胡亂瞄到幾句,好像是講飲食的。朱廣確定這東西也是穿越過來的。當時他和兩個女同學進坑道時,就是發掘的工作人員說是又發現一處建築,讓他們幾個學過古建築的研究生去瞧瞧。
二雲中少年
他們仨都認為那裏應該是古寺廟收藏文獻的地方,因為現場有許多腐爛的紙張和布帛。這個東西當時是從一個已經爛掉大一半的木箱中取出,裝它的鐵盒已經鏽成千層餅了。
將破布爛紙收拾了,五頁殘篇一張張靠近油燈烘幹。朱廣悲劇地發現,這紙一烘就脆了,指頭一沾就會斷。
算了,時光倒流了快兩千年,我整理它幹毛?”
正想放棄,無意中瞄到一張殘篇的角落上寫著“皮骨勁如鐵”幾個字,再往上看,又寫著“我宗之法門,強筋骨,健體魄,蘊無窮……”,看到這裏,心中暗思,南少林遺址發掘佛經倒是有不少,可一直沒有發現拳譜之類,有了這東西,便可證明確係南少林遺址無誤。
紙張一碰就碎,而且開始變色,搞不好一陣就會化為灰燼,他索性一篇篇認真閱讀,把那幾百字一字不漏地記下來。又複述幾遍,確認無誤後,還不放心,口中一直念叨。
傍晚時,賈氏又送飲食來。朱廣聞到一陣肉香,果然,陶碗端到麵前一看,黃米熬的肉粥。賈氏極小心,每一勺必由自己吹過才喂到兒子嘴前,生怕弄灑了一點。朱廣本來吃得心安,可瞧見賈氏又落下淚來,便無論如何也吃不下去。
我這,不是好了麽?”料她是慈母情懷,為兒擔憂,朱廣輕聲安慰道。
賈氏拿手背抹去淚,並沒有說什麽,隻顧將肉粥喂到嘴前。
朱廣卻不張口,見對方嘴唇發幹,便說道:“你也吃。”
賈氏哪裏肯,這肉得來不易,自己少吃一口不妨事,兒子得快些把身子養好才行。可朱廣再三不肯吃,她一急,勾起那樁樁件件來,放了碗,坐在榻邊淚流不止。
看著這個悲傷的婦人,朱廣於心不忍,可也不知道怎麽去安慰她。努力梳理著那個十二歲少年的記憶,似乎明白了些什麽,他憐惜地看著“母親”,坐將起來,端了碗,舀了一勺,也吹一吹,遞過去:“我們都吃。”
少主大難不死,蘇醒過來,朱府上下都已知情。奴仆們雖然談不上歡天喜地,卻也鬆了口氣,主母是個苦命的人,而少主是她的命根子,總算是老天有眼呐。
日已中升,一支十餘騎的馬隊卷進雲中城。馬上的人城中居民大都識得,因此早早避讓。這支馬隊卷到城東朱宅前停下,一老兩少利索地跳下馬,將韁繩一扔,大步朝裏走去。前麵這個老的,年紀約莫四十多五十光景,極魁偉,一圈連鬢須,既濃且密,神情凶悍,目光銳利,穿件黑色大袖,腰裏紮著條革帶,步伐匆匆。
後頭那兩個年輕的,年紀既相仿,模樣也相似,都穿灰衣,一看便知是兄弟二人。且眉宇之間,與前麵那中年男子頗為相似,不用說,這是父子檔。
聞聽子孫回來,雲中朱家的老主公朱虎到了正廳,坐於屏榻之上,兩鬢霜白,威風不減。受了父子三人俯身稽首,大禮拜上之後,便問道:“事情辦得如何?”
其獨子朱達臉拉了下來:“鮮卑人猖狂得很,人家放了話,今年秋收,必定前來抄略。”
朱虎暗歎一聲,人家連年犯邊,斬獲頗豐,想要財貨女子,自己不會來搶?何需你那三瓜兩棗。
你們見到檀石槐本人了?”
見到了,他就在王庭接見的我們。不過,對雲中的提議,檀石槐雖然拒絕得粗暴,但對我們父子三人,他還是很客氣。”朱達說到這裏,看一眼長子。
朱昌立馬接過話頭:“檀石槐親自設宴,席間說,他父親投鹿侯還在時,我們朱家就是鮮卑人的朋友。還讚譽祖父年輕時便是幽並豪俠,並稱去歲南來時,劫了我朱家馬場,實在是個誤會,他也抱歉得很,讓我們帶了不少珍貨回來,算是賠償。”
聽到這裏,朱虎麵上露出一絲自得的笑容。雖沒說什麽,但是頗為受用。年輕時,他尚氣任俠,仗劍於邊塞,不敢說威震四方,卻也闖下好大的名聲。如今幾十年過去了,沒想到還有人記得。
他還說,鮮卑今日之強,猶勝匈奴。大漢沿邊九郡,如同他囊中之物一般,想來便來,想走便走,漢廷拿他沒辦法。莫看雲中城牆高大,他若真提大軍來攻,也不過就是摧枯拉朽。”
朱虎一皺眉:“嗯?”
他又說,我們朱家是雲中豪商,隻是累年來邊關狼煙不息,想來我們的營生也維持艱難。現在,鮮卑的土地有數千裏之廣,和周邊各族都有商貿往來,急需我們朱家……”
他到底想說什麽?”朱虎截斷了長孫的話。
朱昌觀察著父親,朱達微微點頭,他遂將事情這般如此,如此這般一說,便等著祖父明確表態。
朱虎嘴角一抖,臉色變得極難看。
阿翁,鮮卑累年犯邊,朝廷也沒個對策。前些年三路出師,卻讓檀石槐打得大敗而回,士卒折損十之七八,三路主將都下了大獄。鮮卑之盛,猶勝匈奴……”朱盛大咧咧地說道。
閉嘴!你懂個甚麽?”朱虎喝道。朱盛討個沒趣,悻悻地把話吞了回去。
見老父這態度,朱達心知急不得,更逼不得,遂岔開話題問道:“父親,府君那裏如何答複?”
還能怎樣?照實說吧,局勢已然如此。”朱虎沉聲道。忽地冒出這麽個事,他也心煩意亂,揮手道“阿俗日前與人毆鬥,被打成重傷,昏迷了好些天,昨日才醒,你也應該去看看吧。”朱虎揮手道。
什麽!”朱虎頓時狂躁起來。“他又出去惹事?真是沒一日消停!慈母有敗兒!”
朱昌看著發怒的父親,又看到祖父皺眉,略一思索,道:“雲中地界,誰敢動朱家的人?”
問了,說是一個叫張遼的少年,還沒有找到。”
阿翁寬心,隻要他還在雲中地界,孫兒一定揪出來!”朱昌大聲道。
朱虎微微點了點頭,甩袖示意他們離去。父子三個拜辭出來,朱昌問道:“父親,祖父這態度,怕是不肯。”
我知道”朱達暗暗點頭。“你兄弟二人都記清了,此事萬不可聲張,便是你娘也不能說。”
朱昌朱盛都應下,前者隨口問道:“阿俗那裏,是不是……”
朱達頭一偏,隻當沒聽見,挎著腰帶就走了。
朱昌見狀,也沒奈何,瞥見弟弟臉上幸災樂禍的神情,他道:“你這是作甚?”
大哥,不是我說,就這麽整,他們娘倆早早晚晚給……”朱盛咧嘴笑道。
沒說完,就讓兄長一口截道:“這是你該說的話?開口之前過過腦子!這麽大個人!”語畢,狠盯弟弟一眼,拂袖而去。
朱盛那臉上的橫肉抖幾抖,嘴一歪,神色陰沉下來。站在原地氣了一陣,想著自己那匹寶馬,便投馬廄去了。竟沒一人去看看大難不死的朱廣。
而此時的朱廣,雖然已經沒有昨天那麽震驚,兩個人的記憶也全部融合,但到底還是有些迷茫。屋子裏呆著也實在悶,便下床出來透透氣,站在簷下,他不自覺地就觀察起這漢代民居來。朱家到底大戶,那板夾土夯的院牆上還抹了一層細泥,地麵雖隻是夯實踏平,卻沒一處硌腳。
出了他和賈氏居住的這個小院,想去別處看看時,耳朵裏傳來一陣聲響。他尋聲望去,便見一個孩子在那土牆根下坐著,正拿袖子抹臉。
幾步過去,喚了一聲:“阿順?”
那孩子抬起頭來,朱廣臉色立馬就變了:“誰給你打成這樣?”
但見那孩子撐著起身,也隻十一二歲年紀,比朱廣稍矮,卻壯實許多,穿身粗布衣裳,腰裏係條布帶,肩膀上還破了個洞,左臉烏青,已經有些腫了,鼻孔裏還有血跡,一支手垂著提不起來,臉上淚痕未幹。
當日朱廣帶著他,還有一群朋友,全讓張遼一個人幹翻了,可阿順臉上這傷明顯就是新的!
問你話呢,誰打你?”朱廣見他半天不吭聲,有些急了。阿順是前些年到的朱家,一直在馬廄幹些雜活。因為府中隻有他和朱廣年紀相仿,所以時常結伴出去。
因為烏青紅腫的緣故,阿順眼睛一睜一眯,打量著對方,雖然什麽話也沒說,可看得出來,他很關心。
是不是胡大打你?”胡大就是府中的馬夫。
阿順搖搖頭,又把腦袋低下去。
那是……老主人?”朱廣又問。阿順還是搖頭,半個字沒有。見也問不出什麽來,又見他左手一直垂著不自然,便道“手怎麽樣?”
阿順總算開了口:“不是很痛。”
走,帶你找個人瞧瞧。”朱廣伸手摟著他肩膀就要往外帶,這孩子也忒可憐了。
阿順急忙側身:“可不能出去。”
朱廣懶得跟個孩子廢話,扯起就走。阿順掙紮幾下,竟脫不開,隻能讓他拽著出了門。
有朱廣原來的記憶,雲中城裏還算輕車熟路,尋到一個治外傷的郎中,替阿順接了骨,又敷了藥,一摸身上,一個錢也沒有。不過朱家少主的名號挺好使,人大夫說了,公子幾時有空,捎過來就是了。朱廣趕緊謝了人家,帶著阿順出來。
少主,錢怎麽辦?”跟在後頭的阿順憋了老半天,才說出這一句話。
朱廣回頭看看他,疑惑道:“什麽怎麽辦?人家不是說了嗎,讓我改天送來就行。”
阿順臉都憋紅了:“少主,我,我沒錢。”
三少年張遼
誰要你給?”朱廣停下腳步,看著這個老實巴交的孩子。他家人都在幾年前被胡人殺了,房子也給燒了,朱府那個馬夫跟他父親有舊,看孩子可憐,就弄到府裏做做雜活。反正也不給工錢,隻管飯就是。
阿順抬起頭看著他,欲言又止,老半天擠出一句:“你也沒錢。”
反正我知道想辦法就是了!走走走!”他連番催促,卻見阿順一動不動,跟生了根似的杵在那裏。
朱廣心說這孩子怎麽這麽磨嘰?正要伸手去拉他,卻見對方神情有異,回頭一看,去路被人堵了。對方五個人,都是十來歲的半大小子,其中有兩個腰裏還別把刀。當中那少年,闊額挺鼻,臉雖削瘦,身形卻大,比同伴高了半頭。
盡管對方有意遮掩,但朱廣還是認出他來。
朱廣,我們找你。”旁邊一個開口道。
嗯,有事?”朱廣一直觀察著那高大少年,因為他就是當日三拳把朱廣打個半死的張遼。阿順不經意間,已經移到了少主側前,警惕地盯著對方。
你們家在找我。”張遼接過話頭。
那你還敢現身?”朱廣笑問道,這真是那個張遼麽?
一人做事一人當,見官吧,不要牽連其他人。”張遼倒有些灑脫。
此時,旁邊一個同伴小聲道:“朱家黑著呢,你要死啊。”
見官就不必了,當天本來是我不對,你替朋友出頭也算仗義。下手雖然重些,可我現在沒事,這一頁就揭過去吧。回家我說說,這事就打住,你也不用擔心。”
朱廣這番話,把這群半大小子聽得一愣一愣,啥意思啊?
張遼顯然也沒搞清楚狀況:“你,不報仇?”
朱廣笑了:“小孩子打架有什麽仇?”
這話一出,對方五個人表情那叫一個豐富,這是朱廣吧?怎麽說話這口氣?再說,他也不是這樣的人啊。
見這模樣,朱廣揮手道:“行了,去吧,不是什麽大事。”
見他形容,不似作偽,幾個人麵麵相覷,倒有些信了。其中一個試探道:“那我們可走了,你不能找後帳!”
去去去!說話算話!”朱廣都作勢欲趕了。
雖說總覺得有些不靠譜,可人家把話說得這麽體麵敞亮,也不好再懷疑。張遼很是意外,這前後相隔也沒幾日,怎麽判若兩人?同伴都抽身走人,他思之再三,作個揖:“得罪。”
沒事,走吧。”朱廣點頭道。心中一動,補一句“聶遼”
張遼眼一瞪,顯得頗為錯愕,但立即轉身走了。朱廣一直看著他背影,直到淹沒於人群之中。收回視線,卻聽到旁邊阿順長長舒了口氣。
少主,好險。”阿順心有餘悸,顯然當日張遼給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朱廣看看張遼離開的方向,又看看阿順,不禁苦笑,穿越就算了,你倒是給我弄個年紀相仿的啊,這成天跟孩子打交道……
回家路上,遇到一群風風火火的家兵,不由分說,給架回府去。原來是有人報了信,說你們朱家小主人又被人堵啦!朱昌趕緊派人來接,生怕再打個昏迷不醒。
這小主仆二人剛一進門,正撞上暴怒的朱達,朱廣都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一記勢大力猛的耳光就抽在臉上!哪怕你兩世加起來快四十歲,可這身體到底是十二歲的,一巴掌打得歪歪斜斜,眼冒金星,火辣辣地疼!
朱廣登時就火了!小身板往前一傾,就要動手!可這去勢給生生收住!眼下,自己是兒子,對方是老子!
朱達被他這動作驚了一驚,隨即氣炸了,唾沫橫飛:“怎地!你還要還手?反了!這個禍胎!去,把我那鞭子拿來!”
阿順早嚇得貼著門框不敢進來,朱昌在旁邊相勸,可哪裏勸得住?幾個家兵也不知道該去不該去,直到二公子朱盛使個眼色,才有人往裏頭跑去。
朱廣那臉漸漸腫了,朱達的狂噴他也沒聽進去,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辦!正思索,老爹一把逮住他手,就要往裏拖!他本能地往回一扯,出事了!
朱達,身長七尺有餘,且腰大十圍,往地上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