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念奴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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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花朝靈寶寺一聚,二郎謝汾與陳釀倒越發熟識,朝中難辦之事,私下裏也願意說與陳釀聽聽。

    自然,也是大老爺謝詵有意抬舉。陳釀雖不在朝中,時時聽些,對來年省試也是大有裨益。

    今日二郎才下朝,便要尋陳釀去。一路上盡是春景春鶯,便是再煩心的事,倒也不在懷了。

    他放慢步子,卻見酴醾架下正一女子行來。

    花影重重,隻隱約見得一個月白的影,又像太湖石雨後生的煙。待她近些,原是著了月白褙子。

    她一身清清淡淡,同心髻挽在頭頂,隻一枚素白玉簪,也不施脂粉,獨描了眉,看著有些冷清。

    二郎瞧清了她,遂喚道:

    請大嫂安。”

    那人原是儀鸞宗姬,她上前行一萬福,又道:

    二弟才下朝來?”

    二郎點點頭,問道:

    大嫂好生清素,這時節乍暖還寒,總要兀自保重才好。”

    勞二弟記掛。”她笑了笑,“今日是我從前嫁來府中的日子,才去祭了你大哥,寡居之人,無所謂清素不清素。”

    二郎亦笑笑,又見她行色有些匆匆,因問道:

    嫂嫂現下往哪裏去?”

    正是母親那裏。”儀鸞宗姬道,“父親有位姓許的故交,如今乍然離世,家中無人,隻餘一女年方及笈。母親憐許娘子孤苦,商量著要接到府裏來,也不枉相交一場。”

    到底母親是最心善的。”二郎道,“此事父親亦同我提過,許娘子從徽州來,算算日子,明日也該到了。”

    正是了,又多一位姐妹,七娘該高興了。”儀鸞宗姬笑道,“我先去了,不擾二弟忙碌。”

    嫂嫂慢走。”

    別過二郎,儀鸞宗姬便往朱夫人處去。

    至那處時,二夫人周氏、四郎媳婦錢氏已然在了。她見過長輩妯娌,便也坐下,一麵吃茶。

    朱夫人便道:

    許娘子的船明日午後到渡口,一應起居可妥當了?”

    是。”儀鸞宗姬道,“辟出的院子是淑妃娘子入宮前住的,近著七娘,又重新修整了一番。起居之物皆比著咱們家的小娘子,加之婆婆、母親、嬸母著意添的,再無不妥了。”

    你素來細心,我自是放心的。”朱夫人滿意地點點頭。

    全府上下皆道宗姬能幹利落,也虧得大嫂調教。”周夫人笑向朱夫人道,轉而又同錢氏說話,“你倒是多學著你大嫂些,幫著料理家事,也該分擔分擔。”

    錢氏卻有些不快,隻道:

    大嫂耳根子清淨,自然得以專心家事。我卻成日伺候夫君,偏這樣,他前些日子還同我慪氣呢!已然兩日不曾回府。”

    聞得此話,儀鸞宗姬卻是有些難堪。她本寡居,卻被錢氏這般不陰不陽地說嘴,自然心中不好受。

    朱夫人瞧了儀鸞宗姬兩眼,雖知她委屈,卻也不好說什麽。

    原來那錢氏本是周夫人娘家侄女,在周夫人跟前放肆慣了,家中又寵得厲害,難免潑些。

    她父親亦在朝為官,隻是官宦家的氣度她不曾學得,卻將任性刁鑽學了個十足。自嫁與四郎謝渭,磕磕絆絆的,也沒少鬧。

    周夫人見媳婦口無遮攔,忙道:

    胡說什麽呢!”

    錢氏見眾人反應,才知方才不妥,隻笑道:

    不過是四郎欺負我,想母親說說他罷了。”

    到底弟妹是享福的人。”儀鸞宗姬道,“家事繁瑣,慢慢學也就是了,嬸母倒不必操之過急。”

    周夫人也隻得附和:

    你說得很是。隻是她懶怠慣了,少不得你多教導些。”

    難得嬸母不嫌棄,這個自然。”儀鸞宗姬笑道。

    朱夫人見媳婦得力,也省了不少心,明日迎許娘子的事又叮囑一番,也就散了。

    倒是錢氏回到自己屋中,越想越不是滋味。從前未嫁入謝府時,姨媽待自己是千好百好,如今卻也不同了。

    就為著不得管家之權,也說她許多回了。可大嫂是婆婆親自囑咐的當家媳婦,又是宗室女子,她能如何呢?加之四郎不爭氣,整日地不回府,也不知忙些什麽!

    錢氏方在榻前坐下,見著這空蕩蕩的屋子便來氣。

    她遂喚了丫頭巧雲來,問道:

    四郎君可回來了?”

    巧雲伶俐,忙進屋回話:

    倒是回來了,隻是……”

    錢氏見她欲言又止,想著四郎已兩日不曾回家,更是生氣,隻怒道:

    他在何處?”

    書……書房……”

    錢氏聽罷,直直往書房去。方至書房,便聞著酒氣濃重,四郎更是爛醉如泥,倒在榻上。

    幾個丫頭在他身邊伺候,見著錢氏,著實一驚。錢氏脾氣大,眾人也都知道,故而從不敢惹她,今日本也瞞著,誰知她卻來了。

    娘子恕罪,四郎是由小子們抬回來的,娘子別生氣。”幾個丫頭忙行禮勸道。

    哼!”錢氏怒目瞪著四郎,“我不生氣!”

    正言語間,便砸了個影青花瓠。一屋子丫頭倒不敢言語了,正此時,四郎卻醒了,隻還帶著酒意。

    書房一片鴉雀無聲,他見著眼前的女人,隻無賴笑道:

    美人,生什麽氣?咱們喝一杯!”

    錢氏聽他言語浮浪,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衝過去便是一頓捶。

    她隻罵道:

    呸!你當我是什麽?你們謝府有甚麽了不得,嫁了你這樣的人,偏還這般羞辱我!你這黑心的,隻醉死才好,回來做甚?”

    巧雲見錢氏脾氣大,越說越不像,怕鬧到周夫人那裏,因忙勸道:

    四郎說的是醉話,娘子消消氣。等他酒醒與娘子賠不是,也就是了。”

    隻怕是酒後見了真性情!”錢氏冷笑,“這也不是頭一回了,鬼知道他去了何處。哼!道貌岸然的東西!”

    巧雲一時也不知如何回話,隻站著幹著急。誰知錢氏竟猛地把四郎推到地上,這一摔,他倒是痛得清醒了過來。

    誰推老子?”四郎一麵揉著手臂,一麵罵道。

    錢氏隻冷哼一聲,斜眼俯視著他。一眾丫頭正要去扶四郎,卻聽錢氏怒道:

    誰敢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