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鳳凰台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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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琳琅正與繡娘對尺寸,看著七娘要出去,忙喚:

    阿珠、環月快跟著。”

    環月先來了,伺候著七娘至內室更衣。阿珠三兩句交代了手中的事,便去備著手爐、鬥篷、風帽、手套等保暖之物。

    琳琅搖頭笑笑,這個七娘子,哪裏是真要去幫許娘子學規矩?分明是打著冠冕堂皇的理由去玩耍,保不齊誤了許娘子學規矩!

    七娘子從前也淘氣,隻是一味胡鬧,沒個章法。自打跟了陳小先生念書,淘氣起來一套一套的,說出的理倒叫人不能辯駁,盡學了些文人的淘氣,精致的淘氣。

    琳琅看著七娘的茜紅背影,蹙了蹙眉。日後要管束七娘,也就更不易了。難怪大夫人說,小娘子該多進宮去,學學禮儀氣度。想來,女孩子左右還是溫順聽話的招人喜歡。

    時至許道萍院中,方見一株紅梅隱在月門後,映著白雪,頗是嬌豔。

    七娘忽憶起那日王府的熏風館,那時……那時大姐姐還在呢……

    她歎了口氣,如今家中忙著進宮的事,大姐姐就像這花香一樣,風一吹也就不見了,連母親也少提了。

    似乎大家都忘了,此次進宮,本是為了安慰謝淑妃的喪姊之痛。

    她步至許道萍屋中,隻見周嬤嬤正要告辭。周嬤嬤見著七娘,寒暄幾句,又囑咐了一番不要玩太過的話,遂也去了。

    你來的不是時候,”許道萍笑道,“周嬤嬤剛去,囑咐了許多好話。你慣進宮的,也能一同與我說一說。”

    我來得可正是時候呢!”七娘道,“周嬤嬤嘮叨,我才不願同她一處。況且姐姐聰慧謹慎,我任性胡鬧,能與你說什麽?”

    這又是你打趣我了。”許道萍指著她道。

    方才母親送了衣料來,姐姐可有?”七娘道,還惦記著那匹天水碧的衣料。

    許道萍指了指案頭:

    送來了好些,我都挑花眼了!”

    七娘細細看了,卻不見那匹天水碧的,因問道:

    有匹天水碧的細絹料子?”

    許道萍點點頭:

    本是有的。隻是大夫人說,家中雖有喪事,可小娘子家家年輕,到底不必太素簡了。我遂收了起來。”

    許道萍如何不知朱夫人的意思?她慣了的清素,一是性情使然,二來,她是帶孝客居此處,行事打扮也不應太過張揚。

    雖說朱夫人待她很好,吃穿用度皆與謝家娘子無異,隻是寄人籬下的身份,她終究是不忘的。朱夫人也知她心結,故而平日裏也不勸她的。

    隻是此番是進宮,外人眼中,許道萍到底是謝府出來的小娘子,她的體麵便是謝府的體麵。這個道理,許道萍自然知道,故而這回就全憑朱夫人安排了。

    至於謝淑妃為何宣她進宮,她也想不明白。許道萍並非張揚功利之人,自入謝府,不爭不搶的。其實她這樣的身份,也輪不到她爭搶。她隻求平安度日也就是了。

    偏又來了進宮的事,如此一來,她豈不成了眾矢之的?

    第一個不服的,怕就是謝府的八娘子。且不論嫡庶,她作為淑妃的親妹妹,此番進宮,連許道萍也在列,她卻不在,這心裏麵上怕都是不好過的。

    即便八娘子通情達理,不予計較,旁人的閑話議論哪裏又會少呢?況且,許道萍與謝淑妃素不相識,哪裏就想要見她了?

    七娘哪知她的顧慮,此番進宮,終於有個姐妹相陪,她自然是歡喜的。

    那料子做件褙子,許姐姐穿,是頂好看的。”七娘誠懇地說道,覺得頗是可惜。

    七娘為何說這話?許道萍一怔。雖說她愛穿這顏色,可進宮終究是非同小可的事,其間道理,難道七娘不懂?

    若是如此,未免太天真了些。若非如此,莫不是怕自己搶了她的風頭?

    也是了,她們這樣的小娘子,不是最愛出風頭麽?

    許道萍隻笑笑:

    日後家常穿,也是一樣的。”

    七娘思索半刻,隻道:

    許姐姐不穿,那我穿了?我也愛這料子呢!”

    許道萍一驚,她要穿?不是怕搶了她的風頭,而是她想要穿?原是自己小人之心了,真是不該。

    隻是七娘慣穿豔色衣裙的。許道萍記得才至謝府時,就見她穿過一條十二破月華裙,流光溢彩,頗是華美。

    你愛這料子?”許道萍又問了一句。

    七娘點點頭:

    從前我也不愛的。隻是那日釀哥哥說,腹有詩書氣自華。我想,穿豔色衣裙與清素衣裙是一樣的。”

    七娘覺得,親近之人不會因你穿清素服飾便疏遠;而疏遠之人,也並不會因你著豔色衣飾而多親近幾分。

    到底還是七娘年幼,世間的事,哪是這樣容易分辨的?

    況且,”七娘又道,有些羞澀的愉快,“釀哥哥說,這個顏色很好。”

    釀哥哥……又是釀哥哥……

    許道萍漫不經心地笑笑。果然,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大道理,也不過是七娘的搪塞遮掩。那個釀哥哥,才是她心心念念的。

    許道萍看了看七娘,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意識中。

    那你釀哥哥,”許道萍試探著問,“知道你這般聽話,定是很開心的。”

    七娘忽歎了口氣,又搖搖頭:

    近日我少見他的,既見著,他又總心不在焉。想是時時掛心春闈?”

    許是吧。”許道萍安撫道,“十年寒窗,可不就為著此時麽?”

    七娘訕訕地點頭,撅著嘴道:

    二哥也叫我近日別去煩釀哥哥。左右要進宮去,確是煩不到他了。”

    許道萍笑了笑,又遞了盞新茶給她:

    吃茶吧!”

    七娘飲了一口,轉而又笑了,似乎是自語:

    不過,時日長呢!”

    許道萍一怔,何為“時日長呢”?她也不問,裝作不聞,又問了七娘一些有關謝淑妃的事,也並非是著意打聽,回頭到宮裏,總不失禮莽撞也就是了。

    聽七娘言語,她的二姐姐是世間最好的姐姐,有什麽好處也先想著姊妹們。

    許道萍心中一笑,這個“姊妹們”大抵隻是七娘與朱鳳英之流。至於謝菱那樣的姊妹,連入宮也不讓的,又何談情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