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閑中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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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陳釀外出,原是二郎相邀賞雪。除了二郎與五郎,還有幾個相熟的太學生。

    大家皆是相仿的年紀,大都備著春闈,難得有這樣自在的時候。

    他們又是一群文雅風流的小郎君,走到哪處,皆是引人注目。雖不至擲果盈車,也是有不少外出的小娘子偷看傾慕的。

    陳釀依舊一身白袍子,腰間拿玉色宮絛束了,外披的裘衣、風帽雖不如二郎他們的名貴,卻也足夠保暖。

    小郎君不比小娘子們嬌氣,大都不喜帶手爐的,總怕被別的小郎君笑話。

    倒是五郎,從不理這些,自己舒服就是。為著這個,還常被二郎罵不思進取、貪圖享樂。

    五郎心道,自己也確是個貪圖享樂之徒,既然有這些富貴,何不恣意享受呢?等著金子發黴麽?今朝有酒今朝醉,日後的事,誰又說得準呢?

    一時間,小郎君們已上了個茶坊,此處正是賞雪的好去處。

    不獨他們,還有其他幾波小郎君。聽聞閣樓包廂上,還有幾位小娘子。

    汴京的人是越發會享受了,這樣的雪天,也能自得其樂。

    陳釀倒想起,那回驟雨,七娘約了眾人賞雨聯詩,與此番又不同了。

    二郎他們是後到的,徑直去了預定的包廂。幾位相熟的小郎君已候在此處。

    見他們來,都起身作揖相迎,他們也回禮,這都是世家大族的體麵。

    其中有個姓張的郎君,最是八麵玲瓏,忙喚他們坐:

    說曹操,曹操到!謝二哥快坐,方才還說你們呢!”

    二郎隻笑笑坐下,倒是五郎插話道:

    說我們什麽?”

    張郎君笑笑:

    說你出息!你們方才走來,我就聞著樓上起起伏伏的腳步聲。那群小娘子,也太不矜持了。”

    一時郎君們都笑起來。說來,謝家的郎君本就不易見,誰不好奇呢?

    加之二郎少年得誌,又風姿俊郎,與別的小郎君自然不同,便更是小娘子們傾慕的對象了。

    隻是小娘子們看的,還有另一個人,陳釀。

    原來樓上,還有王環在。那時三位郎君進來,小娘子們都隔著窗偷瞧。

    環娘,環娘!哪個是謝家七娘的先生啊?”一位小娘子拉著王環。她衣飾華美,瞧著與七娘差不多年紀。

    王環看了一眼,隻笑道:

    你們猜?”

    都走不見了!”另一個小娘子道,“你快說啊!不是說見過麽?”

    是走在前麵穿織錦紫袍,冷冰冰的那個?”一位小娘子猜道,又撇了撇嘴,“看著怪凶的!”

    莫不是看上去年紀最輕的那個?”又有人猜。

    隻見一位姓何的小娘子推了說話人一下:

    什麽眼神?那是七娘的五哥啊!”

    另一人笑道:

    你倒記得清楚!”

    何小娘子隻瞥她一眼,低下頭去。

    是那個穿白袍的!”王環忽然道。

    他呀!”一眾小娘子有些失望。

    看上去……”何小娘子欲語不語,“有些……寒酸……”

    還以為是多厲害的人物!”一人道,“七娘倒是服他!”

    王環看不過去,她有心維護七娘,隻辯道:

    古人雲:英雄不問出處。這個陳先生厲害呢!你們捫心自問,謝七姐姐服過誰?也就他了!”

    也是了,”何小娘子道,“聽聞前陣子,七娘作了篇文章,淑妃娘子也誇呢!”

    一位小娘子掩麵,佯裝著笑:

    淑妃是她姐姐,當然要誇她,難不成誇你麽?自然了,這謝家的事,你是最清楚了!”

    何小娘子被這樣編排,麵上自然掛不住。她隻咬著唇,垂下頭去,滿臉的委屈羞憤。

    要說與謝家相熟,坐中誰能比王環熟?那小娘子不過是故意刻薄何小娘子。

    說來,五郎風流富貴,待小娘子們又親近,有小娘子認得他,也不稀奇。用這個來羞辱人,實在是心眼不好。

    王環抬頭看了一眼,還當是誰呢,原來是鄭明珍!

    她素來與七娘不和,仗著是鄭仆射唯一的孫女,慣欺負小娘子們。

    此番,眾人都好奇七娘的先生與兄長,倒冷落了她,她心中自然不痛快。何況七娘人也不在,她們還想著她!

    王環看著她狡黠一笑,不知在盤算什麽主意。

    她隻道:

    似乎我三哥也在的,我下去見個禮。你們誰陪陪我?”

    小娘子們皆是一驚!連丫頭們也忍不住躍躍欲試,紛紛攛掇著自家小娘子。

    要知道,再加上王三郎,樓下坐的可都是汴京城中家世最顯赫,最受矚目的小郎君。

    而樓下這處寶地卻不那麽熱鬧。小郎君們在一處,沒那麽多七嘴八舌,大家靜靜賞雪,興起之時留些詩文,便是最風雅的了。

    陳兄?”張郎君忽喚道。

    陳釀適才還對著窗外的大雪發愣,張郎君一喚,方才回過神來。

    你看什麽呢?”張郎君隻好奇地對著窗外打量。

    看雪。”陳釀聲音有些淡然。

    這雪成精了?這樣出神!”張郎君隻笑他。

    是啊,”二郎也轉過身來看著他,“我見你近日總是心不在焉,眼看著要春闈了,可別誤了的好。”

    陳釀點點頭:

    謝二哥說的是。隻是想起那日在王家賞雪,平湖雪柳,與如今是不同的。”

    二郎倒也想起那日,卻是難得的景致。

    他亦點頭:

    平湖雪柳四字用的好。不知今日,賢弟可否再留一玉?”

    眾人一聽,“平湖雪柳”,光想想也是心向往之的,一時都等著陳釀的回話。

    他步至窗邊,推開窗,隻一陣風雪灌進來。如今更冷了,整個汴京城皆覆上白皚皚的一片,顯出京城的壯麗來。

    蒼茫大地。”陳釀道。

    好!”二郎忽中氣十足地叫了聲好。

    眾人一時皆來敬陳釀酒。若說“平湖雪柳”是韻致清婉,今日的“蒼茫大地”便是名士之風。

    難怪二郎要說“好”了。將來要出入朝堂之人,不正該有這樣的風骨與眼界麽?

    這個陳先生,雖出身商賈之家,可行事做派都有世家子弟該有的體麵。何況眼界與風骨,又豈是人人都有的?

    縱然那些小郎君出身官宦,也不得不對陳釀感到佩服。不獨今日的“蒼茫大地”,從前一處時,他的詩詞文章,已遠在常人之上了。

    隻是那些小娘子們,卻不大在意這個。她們盼著王環邀自己同去,卻又不敢嘴說,隻扭扭捏捏,又用手指絞著絲帕。

    王環隻想發笑,卻又不便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