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破陣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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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罕複行一禮:

    “陳參軍,木罕自問,是帶著滿滿的誠意而來。”

    陳釀輕勾嘴角。

    是吞噬大宋疆土的誠意麽!

    一時間,眾人已將完顏宗弼的書函傳閱一圈。

    僅憑這些,想換一條生路,也太異想天開了!

    韓世忠方道:

    “還我二帝,複我疆土。別的,沒商量!”

    他語氣堅定,容不得半分質疑。

    連年征戰,不就是為了早日光複河山,迎回徽、欽二帝,重整大宋疆土嗎?

    陳釀一時沉吟。

    迎回二帝的話,卻不是隨便說的。

    當今陛下以仁孝治天下,成日喊的都是“迎回徽、欽二帝”。

    可於趙構心中,怕是矛盾至極吧!

    一旦二帝歸國,當今陛下趙構,又該如何自處呢?

    讓位?

    甘心麽?

    繼續做他的九五之尊?

    還穩麽?

    木罕似乎感知到了這個信息,亦暗下神情。

    他將韓世忠仔細審視一番。

    那是一位正氣凜然,不苟言笑的將軍。

    與戰場之上無異。

    這番迎回二帝的忠心,也不知他們的皇帝如何消受!

    木罕心頭暗笑。

    但這層顧慮,韓世忠未必不知。

    可他必須這般做。

    是忠,是義,更是仁。

    木罕又默了半晌,特地行個揖禮,隻笑道:

    “韓將軍,您這句‘沒商量’,叫我如何回四王爺的話呢?”

    韓世忠方道:

    “那是你的事。”

    木罕倒還自若,又道:

    “四王爺的提議,雖為渡江,實則,也是為將軍與大宋考慮。”

    這話很是厚顏無恥!

    侵我疆土,掠我財寶,還說為大宋考慮?

    韓世忠有些憋笑:

    “金國小兒,你這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說這樣的話,不怕本將砍了你?”

    “將軍不會。”木罕嘴角含笑,“兩國相交,不斬來使。大宋乃禮儀之邦,在下很是欽佩又信任。”

    韓世忠冷笑:

    “且容你一說。”

    木罕又行一揖:

    “若將軍肯放行,人畜、財物、名馬,豈不信手拈來?還物於民,百姓必感念將軍的恩德。二來,……”

    木罕頓了頓,接著道:

    “若將軍不應,一旦我國援兵至此,戰局如何扭轉,也就難說了。”

    韓世忠亦學著他的客氣:

    “四王爺傭兵甚眾,已然圍困於此。敢問使者,竟還有援兵麽?”

    木罕道:

    “大金疆土遼闊,援兵雖遠,早晚將至。那時,將軍可是什麽也得不到了。”

    這句話,又似威脅,又似誘惑。

    韓世忠冷哼一聲,不願再與他言語。

    陳釀知他詞窮。

    一位提刀上戰場的將軍,口才如何比得過使者?

    陳釀方道:

    “在下見使者說得一口流利漢語,像是既有研究的。”

    木罕倒也謙遜:

    “不敢,雕蟲小技,才疏學淺。”

    “大宋有句古話,不知使者可曾聽過?”陳釀道。

    “洗耳恭聽。”木罕道。

    陳釀沉住氣息,道: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這是漢人的氣節與風骨。

    木罕道:

    “在下聽不大懂。不過,玉碎則毀,瓦全尚可蓋房。想來,還是瓦全更好。”

    這話倒新奇。

    陳釀方笑道:

    “玉者,至堅,人奉之為神物,清香以供,不敢怠慢;瓦者,至賤,身蒙塵垢,任人踐踏擺布,恕釀不敢苟同。”

    此話既出,木罕驀地愣然。

    這樣的言論,還是頭一回聽聞,四下亦驚了半晌。

    “好!”隻聽史雄道,“陳參軍所言甚是,我亦願為玉,兀為瓦。”

    又有將領附和:

    “寧為玉,兀為瓦!”

    ……

    木罕四下看來,臉上僵住。

    他自詡大金響當當的說客,不想今日竟被這等羞辱。

    韓世忠輕笑兩聲,方道:

    “使者,明白了麽?”

    木罕一臉尷尬,還欲再說些什麽。

    卻是驀地望見含笑的陳釀,隻得將言語生生咽回。

    宋人的參軍,是個人物,不可小覷。

    木罕幹站了一陣,方行禮告辭。

    臨行前,隻聽韓世忠道:

    “回去告訴完顏宗弼,就是他不願歸還疆土與二帝,本將也能打回來!這不過,是給他一個機會!”

    這些話,更羞辱了!

    木罕強壓著氣,趨步而出。

    …………………………………………

    又過了幾日,圍困之勢依舊。

    宋軍漸漸逼近,金兵時時後退,已然到了退無可退之境地。

    木罕正於完顏宗弼帳中,隻道:

    “王爺,如今咱們隻得放手一搏了!”

    完顏宗弼抬起眸子,神情見出疲憊。這還是頭一回。

    他看木罕兩眼:

    “木罕,莫非還有招?”

    木罕行禮:

    “兵行險招。”

    完顏宗弼眼睛一亮。

    果然是,天無絕人之路麽?

    “咱們還有援兵!”木罕道。

    此話既出,完顏宗弼霎時火冒三丈。

    此時的他們,哪還有援兵!

    這個木罕,言語恍惚,不熟軍情,真該砍了他的好!

    完顏宗弼正待發怒,卻見木罕氣定神閑。

    他道:

    “咱們向宋人借兵。”

    木罕瘋了嗎?

    完顏宗弼驚得眼睛都快掉下來!

    “你此時發瘋,沒人給你治!”完顏宗弼厲色道。

    木罕含笑:

    “屬下且問王爺,韓世忠怕誰?”

    完顏宗弼一愣。

    韓世忠能將自己堵截至此,還有怕的麽!

    他之冷哼一聲。

    木罕方道: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韓世忠怕的,自然是他們的皇帝。”

    “你是說,”完顏宗弼蹙眉,“趙構?”

    “不錯,”木罕點頭,“向他借兵。”

    完顏宗弼剛提起一口氣,差點沒被嗆死!

    眼下宋金交戰,別的不說,前些日子,他們還追得趙構四處逃竄。

    向他借兵?

    木罕果然是瘋了!

    木罕似乎看透他所想,隻道:

    “四王爺,屬下沒瘋。”

    他頓了頓,接著道:

    “硬生生去借,自然不得。但咱們,若是替他解決亂臣賊子呢?”

    完顏宗弼眼睛一沉,暗自思索。

    驚訝的神情終是緩下來。

    “戰局緊張,趙構會信?”完顏宗弼蹙眉。

    韓世忠本是趙構手下難得的大將,僅憑金人言語,便是心有疑慮,他竟會舍得麽?

    木罕遂道:

    “不知四王爺可記得,這個想法,是此前九王爺提出。”

    這樣一說,完顏宗弼倒想起來。

    他們兄弟幾人議政,九王爺確是說過這話。那時隻當他異想天開,眾人笑過一陣,不以為意。

    誰知,今日卻成了破局關竅!

    木罕沉了氣息,又道:

    “九王爺對宋廷內政頗有研習。”

    完顏宗弼看他一眼,適才的驚愕與怒氣,已變作零星的希望。

    九王爺自幼長在宋地,從前,倒是太忽略他的言語了。

    完顏宗弼方道:

    “你接著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