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壯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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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護堤的人群中一聲尖叫,人們看見洪水中掙紮著一個女人,頭發披散,在水中沉下去,浮上來,一隻右手在浮出水麵時就亂抓亂劃拉,這人還活著!然而,誰敢下去救她呢?距落水女子200米處,便是大橋,一眨眼的工夫,吸進橋孔內,浪裏白條張順再世,也逃不出來!

    說時遲,那時快,隻聽人叢中有誰吼了句什麽,就見那人嗖地跳下水去,不偏不正,恰巧落在那掙紮著的女子身後,一手抓住她後身的衣服,那女子便被擎出水麵,而這時倆落水人已漂近橋孔,他們身後,有隻大悶罐挾著柴草,鋪天蓋地地壓在兩人頭上!

    至少有半數以上人閉上了眼睛。可是,奇跡出現了:油罐從頭上壓過後,倆落水人被壓力彈出水麵,而後麵的柴草中叉著一根枯木,油罐撞在橋墩上略一停頓,又以更快的速度鑽入橋孔,而後麵的那根枯木恰似一根杠杆,把兩個落水人一撥,挑近岸邊,早被護堤的人們七手八腳救上來。

    跳水救人的是戲創室的宋文,幾乎沒什麽作品,哪個把他當人看!但是,危急之中卻有了這樣的壯舉,不由你不佩服!

    兩個大難不死的都在高燒昏迷中搶救,市抗洪指揮部的《抗洪簡報》便刊出了那激動人心場麵的文章和宋文的簡介,當然是勤奮創作,不爭名利,任勞任怨,團結同誌之類的話。有關領導得知宋文至今連住房都沒分到,弄得老婆離婚,自己睡辦公室的事實後很是重視,立即指示,給他記大功一次,長工資2級,解決住房一處,並批示一定要把英雄的搶救工作做到萬無一失,不能留後遺症。

    最先醒過來的是那位落水姑娘。她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錢呢?錢!”醫務人員告訴她,是不是兩捆100元的?給她換濕衣時發現的,已上交醫院保存。

    “別,不能,那是公款。”姑娘哭出聲來。

    事後杳明,姑娘是某鄉信用社的儲蓄員,名叫鄭紅,當夜值班,大水決堤,她在危急關頭把2萬元公款搶出,由於搶救國家財產,耽誤了時間,被卷入大水中……

    原來宋文救的也是個英雄,她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惦記著那筆公款,宋文拚死救人的事跡就更加輝煌!

    洪水終於退去,市府獎勵有功人員,抗洪指揮部特意為宋文和鄭紅舉行了一個慶功授獎大會,市委書記和市長都出席了。大會拍照、錄像,好不熱鬧。當市長宣布完嘉獎決定時,如雷的掌聲響過,宋文對市長說:“若說工資、房子,我早該有的,卻遲遲不給;現在不該給時,卻硬要給,且搞得如此隆重。究竟是為什麽?”

    “你的壯舉為大家做出了榜樣,應該得到這些。”市領導解釋。

    “假的!”宋文一語,滿座皆驚!

    原來,宋文沒處理好與主管領導的關係,對方就利用他創作成績平平這一點,大會小會拿他開刀,其實單位同樣的庸人多的是。至於提資、住房更是如此。他不服,向上級反映,不可能有人管這種小事。長期壓抑,便有了輕生的念頭。那天見水中掙紮著一個女人,他想,不打算死的都死了,我這想死的為什麽還活著?下去救她。救上來自己死了也值得。於是跳入激流。其實他不會遊泳,入水後發生的一切,都是趕巧了,談不上什麽壯舉,他為什麽要接受這不屬於他的榮譽?

    宋文說罷,全場鴉雀無聲,誰也沒料到會是這種結局,有人甚至懷疑宋文是落水受傷,落下了後遺症。

    坐在台上的鄭紅“哇”地哭出聲來:“宋大哥,我這條命是您給的,但是更重要的是您拯救了我肮髒的靈魂——我舍生保公款也是假的!

    鄭紅那天跟主任值夜班,半夜發洪水,主任頭一個逃出門去,而她突然想到,所裏有2萬元現金。她想,把這些錢拿走,假如小屋倒了,就說是讓洪水衝走,有主任頂著,她也沒責任……沒想到是大江決了堤,待把錢藏好,要撤走已經來不及,她險些搭上一條命……

    “不。宋文同誌,謝謝,謝謝你們。”市委書記大步向前,握住了宋文和鄭紅的手,“多少年我沒聽到這樣的真話了,做一個英雄,當然不易,但是象你這樣敢於在令人眩目的榮譽和利益麵前將自己的心胸坦露,我看,比當一個英雄更難,從前,沒做好的,容我們檢討,這次的獎勵,不用變更!”市委書記的眼圈兒紅了。

    會場上再一次響起掌聲,比先前的更熱烈,更真摯。

    摳

    人這玩藝兒,越有的越摳。不知是哪個留下的話兒,可在理。

    寶秋老頭就是這麽個茬子。那一年在飼養所炕頭上開會,老夥計從炕席下摳搜出個什麽便吞下肚去。我問:“啥,你吃?”他說:“藥片,不知誰掉的。”我很吃驚:“你不知啥藥,就吃?”他理直氣壯:“扔了白瞎,那不是錢買的?”

    如今屯子裏的日子是強了不少,可誰也比不上他老寶秋家裏“趁”,人家老兩口沒兒沒女,光奶牛就養了好幾頭,你說誰能照量過他吧。有些年輕人動不動逗他:“老爺子,家裏錢長毛了吧,用不用雇幾個人幫忙曬一曬?”到這時候,老頭趕緊晃蕩腦袋:“淨扯**蛋,咱才有幾個大子兒?”

    如今一些人進城,常常是小飯店裏一坐,弄幾盤菜,喝他個忽忽悠悠。人家老寶秋可好,出門買幾個包子,找個牆旮旯一蹲,飽啦。大家夥挖苦他:“老寶秋,胎裏摳!”他死強:“我摳,找你要錢花來,還是沾著哪個的相應啦?”咳。

    屯子裏小學的桌凳眼瞅都不行了,老師找我。我不是還多少管點兒事嘛。我算了算,那些桌凳要好都得全換,房蓋也頂不住啦,想弄好,少了萬把塊不成,這得各家各戶湊。說來容易,做起來難,你到村民家試試:孩子大了的,說不再在這兒念了,新去的學校還要集資呢;孩子小的,說怎麽他們念夠了的不拿,我們才上學啥還沒學到的反要先掏錢;更有那沒孩崽的,你連譜兒也甭打!總而言之,動誰的錢誰肉疼。我這受氣的幹部,當得真是沒勁。

    學校的事拖了今天,躲不過明兒個,我如何就放心得下?可是,哪個肯站出來幫咱一把呢?

    老寶秋道上撞見了我。:“老弟,耷拉個頭跟老二算帳呢,啥事愁成那鳥樣子?”

    我沒好氣。借集資的話把兒將摳門兒的惡罵一通,都是他這摳門兒的傳染開來,才害得我坐蠟!別看他沒兒女,學校不關人家事兒,可我罵了!

    老寶秋不羞不惱。笑了笑,“當村長就這點能耐?找我呀。”找牽我到家,撈過一個枕頭,撕開,裏麵就摳出一個、兩個、仨紙卷兒來,“捐了。夠不夠?”

    什麽夠不夠?你捐一元錢我也知足,帶個好頭看大家如何說!我一個一個打開,我的娘,都是百元的大票子!

    我當時就要給他下跪,為咱們偏僻山區的窮娃子們。他這回倒是靦腆起來:“別,別。這點錢還值得一跪?平時裏牙縫間省省,就妥了唄,可孩子們不念書那還了得?看我,一輩子不識字,活得哪趕上個人呢,想想好心酸。我原本打算一家夥攢夠了,使勁露他一把臉,咳,不中啦……”想不到老兩口同時得了絕症……老寶秋說不下去了,濁淚順著老褶子橫淌!

    這天晌午,我灌進大半瓶白酒,紅頭脹臉,掐腰在溝筒子血罵:“睜開瞎眼看看,哪個再講究老寶秋摳,我日他原始的先人!”犯錯誤也罷,我罵了!

    別說,大家夥一湊,錢使不了地使!

    新寓言

    橋頭這一帶就讓那幫殘疾人司機襲斷了,誰定的不知道,反正是零件健全的公民無權涉足,於是,這一站點便被稱為“福利站點”。

    北方多雪,下起來彌漫得讓你難識四米外誰何,冷起來讓你抻不出脖子。在這樣又苦又肥的日子裏,司機們興奮得無法比擬,就怕不冷哩,好天好日頭的哪個肯花大頭錢坐車走,小城市本來不大 ,放仨屁走個來回!

    那個拄雙拐的中年人又捱過來啦,這人本來就太磨唧:上得慢,下得遲。耽誤你的生意不說,錢給得也不痛快。司機們都不甚得意他。但眼下是大雪天!

    “三工地 ,多少錢?”雙拐是老主顧了,他明白要打聽仔細後上車才能不挨騙。

    “十元。”被問的頭一揚。

    “不都五元嗎?”雙拐有些氣短。

    “你瞅瞅啥天氣?這道路費油、磨輪子,有那空兒還不如擺弄自己那玩藝兒呢。”他說完,同行們也倚開車門一陣哄笑。

    體、肢健全的人咬咬牙,頂雪走,雙拐卻隻好認了。

    不知過了多少日子,也是雙拐正哀求車主降價沒結果呢,沿途過來一輛出租。開車的小夥子抻出頭來問:“那師傅,你去哪兒?”雙拐急擺手:“你忙你的,我坐不起這個。”

    出租卻聽不進去。下了車,硬拉上雙拐,“我不要你一分錢,就要這口氣。”輕輕鬆鬆把雙拐送到目的地,並問:“你都什麽時間坐車?我定點接送你。真是!”後兩個字是衝那些坐地戶車主說的。雙拐不好意思啦,一定要給錢:“這股道兒,少算吧,也得十元以上,我坐那破‘崗田’有時還要交十塊呢。”

    但出租變了臉:“我不是錢的孫子,那玩藝兒缺了不行,多了更不行!”

    雙拐坐了十幾趟白車。

    又過了些日子,“福利站點”全部受益人員接到開會通知。講話的總裁一露臉,眾人吃一大驚:總裁?這不是那個雙拐嗎?又介紹佳賓,眾人更掉五裏雲中──佳賓就是拉總裁坐白車那位出租!

    雙拐總裁講話聲音蔫蔫地:“去國多年總思歸嗬。出薄資搞了一個福利院,尋思給各位同病相連者謀點福利,就缺個院長啦。我以為,咱們人中間必多有同情心者,所以喬裝成用戶。想不到咱們自己人不疼自己人呐。今天,隻好鄭重聘請這位王先生出任福利院的財、政一把手了,經暗訪,王先生完全能勝任這個職務,此乃天緣也。”

    在感情複雜的掌聲中,“出租”王先生漲紅著臉站起來:“總裁,我受之有愧。我談不上有什麽同情心,隻是家父癱瘓,見到這樣的人我就產幻覺,仿佛眼前的是我父親,可惜他老人家連坐兒子車的功能也不具備……我擁有的不過是狹隘的家族觀念或血緣觀念,絕不好冒領這個好差使的。”

    “找對了!”總裁聲音高出八度,“就憑你這份坦誠,就憑你這份家族或血緣觀念,你稱職!”

    “崗田”車主們掃興透了,本來咱們自己的事,他算啥呀?

    假幣

    人有時一猶豫就錯過了良機。辰這樣想,此時老教授正在滔滔不絕地和新生們溝通感情,辰就沒辦法把那二千元錢交上,而早上乘亂交這筆錢再好沒有,可那時辰就是猶豫了一下,錯過了。辰為此如坐針氈。

    終於熬到下課,辰遙盯住圈了一群嘰嘰喳喳的女同學的老教授,好歹待女娃們散盡,他才跨前一步,把錢遞上,這時,辰腦子嗡地一聲,大片空白,他感到一種滅頂之災的降臨。還好還好,老教授點了點,裝在上衣兜。

    辰這一夜沒合眼,那錢是單獨交的,萬一老教授發現呢?為了進京到這家文學院深造,他賣光了全部藥材,沒想到該死的藥販子在交款時夾了三張假幣!他曾想到市場上買點零碎花出去,可小販們不收這假錢。他已沒有更多的錢了,逼急了才出此下策。但他又怕被識破,同學們個個是貴胄富子,隻他一個窮孩子,假幣的事抖落出來,他如何混得下去?

    辰決定次日主動坦白,就說不小心夾帶了,求老教授容他寬限些日子回信借來補上,這樣總比當眾揭穿好。

    辰拿定主意次日就恭候在老教授上班必經路上,見到,他說:“老師,我昨天交的錢……”老教授的臉立刻板起來:“別提你那錢!”

    辰魂飛魄散!卻聽教授說:“早不交晚不交,偏我揣了你的錢,在市場上走,被小偷割了兜。”

    啊呀謝天謝地!辰一邊陪小心,一邊回到教室,這賊其實是幫了我的忙呢。辰想。

    興奮之後,辰又陷入了苦惱。畢竟老教授損失了恁多錢,並且直接怪他學費交得遲!想到教授總穿一件皺巴衣服的寒酸樣他心裏就涼涔涔地。辰想,好好努力吧,非出人頭地不可,有朝一日我加倍報償這善良無辜的老人。

    辰勤學苦作,不斷寫出好文章,連《人民文學》這樣的巨刊也有他一席之地,老教授時常當眾誇讚,每當這時,辰就暗自道,等著,老師。

    學習期滿,辰交了大運,脫掉農田鞋,直接成了市文聯幹部,這當然要得力於《人民文學》等等等等;又一年,他又成為省作協聘任的專業作家。辰一步登天,闊步文壇,名聲大得嚇人,令許多雜誌派編輯上門來泡他的議價稿,辰從此再不愁沒錢。

    辰依然惦記著那可憐兮兮的老教授,該徹底了結這塊心病了。他為老教授準備了1萬元現金,專程來京。

    老教授高興:“學生出了大名,不忘師德,這就好。”堅持設家宴款待高足。酒前,辰鼓足全部氣力,向教授認錯:“老師,我交給您那2千元學費中,混著3張該死的假幣……”他眼圈紅了,並哽咽起來。

    老教授哈哈大笑:“3張假幣你還沒忘哪?在,我留著呢,如今集什麽的都有,我集幾張假幣玩玩有何不可。”說著,從一本影集內拿出那幾張玩藝兒。

    “老師,那您說讓賊偷了……”辰目瞪口呆。

    “假話。興你假幣就不興我假話?”

    “為什麽?您當時完全可以揭穿。”

    老教授的臉色立刻無比嚴峻起來:“揭穿容易。但我更知道一個山裏出來的孩子該多艱難,那樣做對他產生的後果不堪設想,為區區300元錢,扼殺一個人才,吾不屑為之也。”

    “老師!”辰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淚流滿麵,“不回去了,我還要跟您學幾年,您一定要收留我!”

    換鋪

    故事發生在通化開往青島的10八次普快4號硬臥廂內。

    列車已徐徐駛離通化車站,時間是21點20多分,旅客們大都在各自的床鋪上躺下來,隻有6號下鋪坐著倆人,靠窗的是位30歲左右的著裝女幹部,靠過道的緊外邊則是位須發全白的老漢。兩人商量換鋪的事,老漢是上鋪,但他年老體弱,爬不了那麽高,因此希望能與女幹部調一下。

    女幹部不答應。誰樂意爬上爬下的?再說上下鋪的票價不一樣,買票的難度也不同。

    “我不能跟您換,若是那樣,當初直接買下鋪多好?”

    百般協商無效,老漢找到了列車員,並且掏出了自己的一個什麽證件,老人已經八八歲。

    列車員那陣子大約心情也不太好,她說:“我跟旅客商量一下。”就衝車廂內喊:“這位老人家是上鋪,哪位旅客發揚雷鋒精神,把自己的下鋪跟他換一換?”

    沒有人吭聲。

    列車員道:“旅客們自己買票,有權利睡自己的鋪,我不好幹涉呀。”說罷,忙自己的去了。

    老漢隻好在下鋪一角坐著。

    “您總得想辦法呀,否則坐在這裏影響我睡覺。”女幹部脾氣挺酸,她衝老漢下了逐客令。

    “我爬不上去,反正我買了票,就在這兒坐著吧。”老漢賴在那兒不走。

    對麵5號下鋪已躺下個商人模樣的中年男人,也有50多歲光景,他眯著眼,佯裝入睡。不好插嘴呀,他也不樂意跟老漢調換,細論,年紀也不算小啦。倒是其他中上鋪的人看事不公,紛紛說那女幹部:“你這麽年青,隻當可憐這老大爺行不行?”

    女幹部受到圍攻,幹脆躺下,把腿伸到老漢身後,老漢便隻有半個座位,她說:“你們隻會說風涼話,我包裏有貴重東西,丟了你們負責?”

    “什麽貴重東西可以找列車員保管。”

    女幹部走了嘴,但仍不示弱:“別人拿走一分不值,我這是重要檔案、文件,丟了賠不起。”

    眾人說,讓老漢枕著,或者你拿到上鋪豈不更安全?但女幹部鐵了心,就是不通融。

    當然譴責女幹部的都是中上鋪的旅客。

    對麵下鋪的商人聽不下去,坐起來,掏出20元錢,交給女幹部:“上下鋪差10多元錢呢,我替老人補上20元,您可以跟他換了吧?”

    “你這是什麽意思?”女幹部翻了臉,“我公家報銷,差你幾個錢?為什麽你不換?”

    “我腰疼,不的話早換了。”

    “我來例假了還要向你請示?”

    眾人既生氣又說不出話來。

    這時有個穿西裝戴手套的青年男子走過來,勸那女幹部:“大姐,這老前輩如果坐到青島,咱能忍心嗎?”

    “花錢坐車,沒什麽說的。你有同情心,用不著號召我,自己跟他換呀?”

    小夥子一愣,旋即說:“換。老人家,您到14號下鋪,我也是終點。”他領著老漢走了。

    換個鋪,算不得驚天動地的偉業,但大家對女幹部確是很反感。小夥子這回,在多少目光的注視下有些不自然,他向上鋪爬,結果一把沒抓住,滑下來,膝下結結實實地磕在了小梯子旁的角鐵上,鮮血登時流了出來。

    幾個人慌忙來扶,小夥子擺手謝絕,這時,周圍的人,包括那女幹部,都清楚地看到,小夥子兩隻手都是假肢,難怪他抓不住扶梯,難怪他大熱天戴手套!

    誰都有滿腹話,誰都沒開口,目送著小夥子一步步爬上頂層。

    小夥子睡下,中間隻下來一次,洗漱兼上廁所,他爬上爬下不易。沒有人跟他換鋪,那樣會傷害他的自尊心。

    車到天津,那位睡下鋪的商人和另幾位要下車,他們換完票拉列車員到車廂連接處,把一遝鈔票鄭重地交到她手裏:“我們不管小夥子的手為什麽殘的,請你轉達我們一點敬意和歉疚,他雖然殘廢,但卻有比我們更健康的東西。”

    “還有我。”那位女幹部不知何時站在人圈外,手裏捏著兩張鈔票,她已哭成了淚人!

    列車又開動了,女列車員凝視窗外,莊嚴敬禮,嘴裏輕聲念著:“一路平安,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