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兩分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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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起周綽,燕王劉彥鈞的表情有些耐人尋味。

    周綽是追隨高祖翊武皇帝劉義臻一起打下江山的功臣,是廢太子劉彥鋒最有力的支持者。但在“太子逆案”之後,就被貶黜邊疆,此後便幾乎淡出了朝堂。

    劉彥釗登基後不久,周綽被任命為“安西將軍”,督鎮西域、手握兵權,儼然有重新崛起之勢;但朝堂上“外戚”和“清流”兩黨相爭激烈,兩派誰也不樂見這位廢太子的舊臣回到廟堂與他們分權。

    上個月,皇帝劉彥釗忽然一反常態,采取強力手腕打壓京中的“外戚”和“清流”兩派,並趁著“突查京城”的餘威,順利將周綽調入京城,任命為太尉府的第二把手——外太尉,直接擺上了台麵,與中太尉楊坡針尖對麥芒。

    燕王造反的策略簡單直接,就是仿效當年太祖入京的故事,以具有極強機動力的鷹戎突騎為前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突入京城、控製朝廷,脅迫皇帝劉彥鈞禪位給他。

    燕國離恒陽城千裏之遠,兩地之間不僅關隘、城池阻礙重重,崇山峻嶺、河流水網也是一路密布。這條策略看上去有些異想天開、甚至瘋狂至極,但如果細細揣摩,依然具有極強的可操作性。

    這其中的原因在於,燕國和京城恒陽之間有個東京淳封城,淳封正好位於燕國和京城之間,早在前霄時期朝廷為加強對燕北三郡的控製,耗費大力氣修建了寬闊的“馳道”,而淳封與恒陽之間更是有寬敞、平坦的官道可供通行。

    所以燕王要騎兵一路突進京城,除了要控製淳封城這個重要的節點,還需要將屯守淳封城的車騎營握在手心,而這兩點現如今劉彥鈞都已經部署完成,這也是他自認為具備八成勝算的底氣所在。

    然而南宮延提出了另外的兩成“敗算”,一成在周綽,另一成就在秦驤,這其中到底有何玄妙?

    “周綽,乃高祖皇帝的老臣,常年駐守晉原,對於鷹戎騎兵的戰術、戰法非常熟悉,自然也知道如何防備他們的突襲。”南宮延向燕王解釋道,“燕國距離京城千裏之遙,饒是鷹戎左部的精銳突騎行動再快,從出發到兵臨城下至少也要兩天一夜的時間。這段時間裏,足夠周綽調兵遣將、鞏固恒陽城的防衛了。”

    “鷹戎突騎善於騎射作戰,並不擅長攻城,若是恒陽城得到消息提前緊閉四門,那我們可就拿他們毫無辦法!彼時周綽再急調胡騎營入京勤王,那我們可就真的沒有勝算了!”褚東籬眉頭一皺,立刻明白了南宮延的顧慮。

    南宮延點點頭,肯定了褚東籬的分析:“周綽出身於晉原周氏,雖是儒門世家卻有統帥之才,民間所言‘楊坡成就張雲遠,周綽成就李元疾’,可見其坐鎮指揮的才略不下於楊太尉。”

    燕王聽南宮延的一番話,心裏也不由得忌憚起來:“不得不說,老五將周綽調入京城這件事,做得實在高明!若有此人在,本王突襲京城的計劃真的可能因他而失敗;也虧得當年父皇將他調往西陲視察軍務,否則若他也參與了廢太子的造反,現在龍椅上還不知道坐的是誰!”

    說起“太子逆案”的舊事,南宮延感到有些遺憾,他向燕王稽首道:“當年若不是在下存了一絲婦人之仁,如今京城龍椅上坐的,早就是大王了。”

    燕王苦笑著搖搖頭,說道:“蕭鱟是楊太尉的女婿,楊太尉維護與他本是應該的;更何況當年還有老四在背後搗鬼,父皇冷落本王,也在情理之中。怪隻怪當年,本王沒能把握好時機吧!”

    當年蕭鱟為幫嶽父坐上丞相的寶座,暗中指使廷尉府大獄的獄卒百般羞辱秦懿,致使秦懿自殺,令高祖皇帝劉義臻對楊坡以及燕王劉彥鈞產生了懷疑,最終將最小的兒子劉彥釗立為太子,承襲皇統。劉彥鈞由此與朝思暮想的皇位失之交臂,這七年來不能不說是他的遺憾。

    “南宮先生所言的另外一成‘敗算’在秦驤,東籬倒想聽先生好好說說。”褚東籬饒有興致地問道。

    南宮延微微一笑,答道:“這一成‘敗算’,實則是我們這次行動的最大‘變數’。如果大王的突騎兵能夠兵臨恒陽城下,固然周綽鎮守京城,我們仍然還有五成的勝算;但倘若秦驤此子在中途攔截我等,那大王可就一成勝算都沒有了!”

    燕王“騰”地一下從王座上站起來,不可思議地盯著南宮延:“南宮先生,你莫不是在開玩笑吧?”

    “是啊是啊,此子再怎麽厲害,如何與我一萬精銳突騎、五萬車騎軍相抗?”褚東籬也是難以置信地說道。

    南宮延淡淡一笑,繼續說道:“敢問大王和褚先生,我們突襲京城的關鍵節點在哪裏?當然是淳封城。倘若秦驤有辦法將一萬精銳突騎和五萬車騎軍牢牢拖在淳封城,那我們的計劃可就是完全落空了!”

    “不可能,就憑一個乳臭未幹的世家子弟,哪來如此能耐?”燕王劉彥鈞擺擺手,慢慢落回王座,滿臉不屑之色。

    南宮延歎了一口氣,看似隨意地說了一句:“他在晉北草原無一兵一卒,照樣滅了兩萬鷹戎精銳突騎。”

    整整兩萬鷹戎左部的精銳突騎,隨便能說完全是秦驤的功勞,但計策是他獻給右部高層的,鷹戎左部的損失就是實實在在的證據——秦驤的能力不在南宮延之下。

    想到這裏,燕王和褚東籬對視了一眼,兩人臉上的表情頃刻間凝重起來。

    “秦驤是皇帝的人,皇帝還派了他的發小張忌傲前往車騎營監軍。所以大王,千萬不要小看這個秦驤,隻要有張忌傲在,車騎營落在誰的手中還不一定。”南宮延道出了一個令褚東籬心驚的事實。

    對於張忌傲出任車騎營監軍一事,其實褚東籬並沒有太多放在心上,一方麵車騎營的前、中、左、右四大將軍他都已經一一聯絡過,甚至連車騎將軍趙諱如也被燕王買通,因此燕王有此自信車騎營盡在他的掌控之中。

    此次車騎營聽命太尉府的命令移師到燕州、雲西和汾陽三郡,明麵上說是監視鷹戎左部和燕國的東西,實際上卻是在為燕王造反開道。

    另一方麵,張忌傲雖然是張雲遠的孫子,但他們張家並不在軍中耕耘勢力,車騎營的四大將軍以及車騎營將軍與張雲遠、張師起父子沒有什麽交集,更不用說“軍三代”的張忌傲了。

    因此褚東籬對於張忌傲的判斷是,他是皇帝派往車騎營的“繡花枕頭”,根本不起什麽作用,隻要車騎營追隨燕王舉起反旗,第一個被拿來祭旗的就是這位監軍。

    “這個張忌傲在京中雖然有些能耐,也幫老五做了些事情,但是對於軍務,他應該是一竅不通吧!本王可聽說,當年張雲遠可都讓自家的孫子輩讀書寫文章去了。”燕王說道。

    南宮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能讓褚先生和大王如此小看,這位張監軍可真算得上是成功地避開了我們的注意力,這一點恰恰就是皇帝的用意。將一個不起眼的人物放在重要的位置上,而這個看似無用的人背後,其實有著能力極強的人在幫他出謀劃策。如果在下料算得不錯,不管秦驤現在在哪裏,來燕國之前,他肯定會先去見一見這位發小!”

    “一旦他們相見,經過一番謀劃,秦驤就成了車騎營真正的監軍,也就掌握了這五萬大軍。”褚東籬憂慮道,“五萬車騎營在手,莫說區區一萬精銳突騎,便是我們的燕國,也可以輕易滅之!這個秦驤,果然是我們的心腹大患!”

    燕王此時也是一陣難受,好不容易覺得自己的大業有八成勝算,偏偏又冒出一個秦驤出來和自己作對,就好像一根魚刺卡在喉嚨裏,咽不下去又拔不出來,難受得很。

    “這些……都是南宮先生的推測,這個秦驤縱然有此能耐,也不可能料算到一切吧!”燕王說道,“何況本王在京中還有……”

    南宮延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心裏盤算著他的後半句話,忍不住開口問道:“大王已經在京城安排好了?”

    “這……”燕王忽然察覺自己失言了,連忙說道,“當然是楊太尉,有他在京中策應本王,形勢也不像先生說得那麽凶險。”

    “原來如此……”南宮延思索了一會兒,自然知道燕王沒有說實話,但他仍舊表現出恍然大悟的神態,“有楊太尉在,自然可以牽製住周綽;但前提是秦驤和張忌傲不能擋我們的道。”

    “確實如此,若是讓秦驤將車騎營的控製權奪了過去,那我們的計劃可真就泡了湯了!”褚東籬附和道,“不知南宮先生有何對策?”

    燕王和褚東籬齊齊將目光投向了南宮延,期盼他能想出好的對策。

    “在下有上、中、下三策應對,不知大王想聽哪一策?”南宮延笑問道。

    “先生請一一道來!”燕王沒興趣與他兜圈子。

    南宮延向燕王拱手作揖,正色道:“上策,在秦驤入淳封城前除之;中策,在秦驤見張忌傲之前除之;下策,在秦驤入燕國之前除之。”

    燕王和褚東籬麵麵相覷,這哪裏是什麽“上、中、下”三條計策,分明就隻有一條計策——除掉秦驤!

    新的一月,新的學期,同學們上課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