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京城劇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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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到了弘文六年的七月盛夏。三月初這四個月來,生在草原上的幾次大戰尚且餘音未絕,中畿恒陽城內又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變故。

    秦驤赴燕國上任之後不久,車騎營生了一係列變故,張忌傲以“監軍”的身份撤掉了四大主將,甚至將原車騎將軍也拉下了馬。本來主力中生了如此的變故,朝廷必定要派使者詢問;但在皇帝的力挺之下,太尉府隻是給張忌傲了一道“暫領車騎營”的任命書,等於是默許了他的行為。

    當然,此時的太尉府就如同是朝堂上黨爭的縮影,中太尉楊坡與外太尉周綽兩派涇渭分明,互不相讓。無論中央軍務還是地方軍務,兩位太尉無事都要爭上一番。

    或許是被周綽牽製住了大部分精力,朝堂上的楊坡倒是少了幾分鋒芒和銳氣,麵對“帝黨”的強勢出擊時顯得有些力不從心,“清流”派的聲音似乎也漸漸喑弱下去。

    與之相似的,“外戚”一派似乎也開始沉寂下去,以往朝堂上爭權奪利最為積極的崔正也收斂了起來,偶爾與“帝黨”爭論幾句之外,更多的是和右丞相東郭棠一樣躲在角落裏打哈哈、和稀泥。

    其實“外戚”一派在朝堂上的後退,與後宮崔太後不無關係。雖然崔太後本人希望娘家的勢力可以一直輔佐自己的兒子,但是她也明白皇帝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是時候鬆開手曆練了。

    何況“帝王之道”從來都是在朝堂的爭鬥中磨礪出來的,遠不是她這個深宮婦人可以指手畫腳的。而且回顧前霄王朝的曆史,外戚如果涉入朝局太深,往往都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崔太後讓崔正逐漸放權,正是出於這兩方麵的考慮。可以說這對皇帝、對她的家族都有好處。

    “外戚”勢力漸漸退潮,“清流”也收斂起了羽翼,這正是皇帝大展拳腳的好時機,然而這樣的形勢忽然急轉直下。

    七月初的時候,皇帝劉彥釗偶染小疾,本來是很普通的頭疼腦熱,誰知兩天之後病況突然加重,連日高燒不退,以致於一病不起,一直躺在龍榻上無法視事。

    太醫署為皇帝診斷了多日,最後得出結論——皇帝竟然得了“急熱”之症。至於是什麽原因引起的,太醫們莫衷一是,有人認為是炎熱的天氣造成的“熱毒”侵體;有的認為是前幾日偶感的“風寒”引起的急病變;甚至還有人懷疑是“疫症”!

    崔太後和徐皇後、東郭夫人、崔夫人等一眾後宮命婦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皇帝若有個三長兩短,她們這些人就沒有了依靠的屏障;更揪心的是皇帝至今沒有子嗣,若是突然撒手而去,這皇位定然要旁落他人,等待她們的還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將來。

    危急時刻,還是崔太後最為鎮定,她先讓太醫署想盡一切辦法控製住皇帝的病情,試圖降低數日來持續不退的高燒;其次她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將左、右丞相,中、外太尉和上、下禦史以及大將軍請進了宮內,將皇帝的病情告訴了他們。

    麵對著突如其來的變故,六位大臣拋開了以往的恩怨,紛紛建言獻策,最後達成了一致——封鎖皇帝病重的消息,禁閉宮城。皇帝病重期間,崔太後垂簾聽政,六位大臣共同輔政,管理朝堂之事。

    召諸王入京,就近看管,防止他們趁機作亂;同時在宗室子侄中物色人選,作為萬不得已時擁立的“儲君”。

    不到萬不得已時,崔太後是無論如何也不想走到“擁立儲君”這一步的,必經過繼來的孫子,不是親孫子,更不是皇帝的親兒子,心中自然不是滋味。當然目前的皇帝的情況也沒有急迫到立即甄選繼承人的境地,這個方案也隻是暗中進行。

    對於這位可能的“未來儲君”人選,其實崔太後與六位輔政大臣都心知肚明——隻能從齊王的兒子裏麵選擇。

    當今皇帝的諸位兄弟中,燕王、蜀王都是野心勃勃之輩,選他們的兒子當這個儲君,無疑是將天下拱手讓給他們;而齊王是個庸碌之輩,又不喜歡上朝理政,以他的個性,即便親生兒子做了皇帝,他依然能夠安安分分地當一個藩王,享受榮華富貴。

    朝堂、宮裏的事情都安排妥當之後,崔太後代自己的兒子下達了安撫朝臣的政令,以太常寺的名義調藩王及其諸子入京覲見,命禁衛軍加強宮城的防衛,嚴密封鎖皇帝病重的消息。

    一連串政令出之後,六大輔政大臣都送了一口氣,畢竟無論皇帝病情如何,至少京城的局勢是控製住了,大盛王朝的天下也能維持平穩的局麵。而令他們憂心忡忡的,依然是皇帝劉彥釗的病情——如果皇帝不能挺過這場急病,隻怕朝廷和諸王之間圍繞著至尊之位,將有一場曠日持久的拉鋸戰。

    七月九日,皇帝已經在病榻上躺了六天七夜,依然是高燒不止,整個人迷迷糊糊,連眼睛都睜不開,遑論說話了。徐皇後、崔夫人和東郭夫人三位命婦輪流伺候著,而崔太後在寢宮裏設了庵堂,晝夜禱告,希望上蒼能夠降下憐憫,讓自己的兒子快點好起來。

    這一夜,東郭夫人被徐皇後接替照料昏迷不醒的皇帝後,便照例來到崔太後的寢宮,與太後一道為皇帝祈福、禱告。跟在東郭夫人身邊,有一個容貌明麗的侍女,在進入太後寢宮之前悄悄地在她耳邊低語道:

    “小姑,我怎麽覺得陛下的這個‘熱症’不像是什麽生病,而是像‘中毒’!”

    東郭夫人聞言慌不迭將手捂住侍女的嘴巴,嗔怪地說道:“菱芸盡會胡說八道!陛下是萬金之軀,誰人敢如此大膽對他下毒,莫非是不要命了!我素日裏怎麽跟你說的,入了宮中就不等同於東郭家了,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謹慎,最怕的就是禍從口出!”

    侍女眨巴眨巴眼睛,還想說什麽,但看著東郭夫人一臉嚴肅的模樣,便生生將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向她道了個“萬福”後說道:“既然小姑這麽說,那菱芸聽話就是了!”

    “到了太後寢宮,你可什麽都不要亂說!知道了嗎?”東郭夫人說著,強打起精神,收斂起白日裏照顧皇帝的疲倦,換上明媚的神采,大踏步向太後的寢宮走去。

    “聽小姑的!”東郭菱芸緊緊地跟隨在東郭夫人的身後。

    三個月前,崔太後為皇帝擴充後宮,京城各家都遴選了年輕女子入宮,由太後親自派人調教、學習宮廷禮儀,以備候選,東郭菱芸就是這個時候被東郭家族送入宮中的。

    身為父親的東郭季堯雖然十分不舍,但無奈自己私藏小金庫的事情被家族現,為了保住自己的東郭家族大掌櫃的地位,他隻能出賣自己的女兒,將東郭菱芸送進了宮裏。

    由於東郭菱芸與東郭夫人同出一族的關係,崔太後特別開恩將東郭菱芸交給了東郭夫人,以稍解她對家人的相思之情。

    當東郭夫人剛剛踏進庵堂,寢宮外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守門的內監風急火燎地來報:

    “太後、夫人,禁衛軍將寢宮給圍住了!”

    “禁衛軍?”東郭夫人和東郭菱芸臉色一變,竟然忘了向太後行禮。

    此時的崔太後正跪在佛像前,雙手合十虔誠地念禱著經文,聽到內監的急報後隻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繼續念著她的經文,仿佛什麽都沒聽到一般。

    “太後,禁衛軍可是您召來的?”東郭夫人跪在崔太後身後,小心翼翼地問道。

    崔太後停下了念經,回頭對東郭夫人說道:“哀家正在為皇帝禱告,你既然來了,就與哀家一起為陛下念經祈福。常言道:‘心誠則靈’,你是皇帝的後妃,如果連你也不能專心為他祈福,那他的病情又怎能好起來?”

    東郭夫人聽罷心中長舒了一口氣,聽太後的語氣,禁衛軍的舉動應該是在她的掌握中。當即也雙手合十,對著佛像默默禱告。

    “砰砰砰……”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後,庵堂的大門被打開了,一名全副武裝的軍人大踏步闖了進來,看到跪在地上禱告的崔太後和東郭夫人,冷冷地從鼻孔裏“哼”了一聲,從懷裏掏出一封奏章,扔在崔太後跟前,拱手說道:

    “臣執金吾梁尉章,請奏太後:陛下病重前曾與臣言,中太尉大人可托付後事。如今陛下生死不明、天下危殆,請太後遵陛下之願,罷黜左丞相崔正、右丞相東郭棠,任命中太尉楊大人為丞相,總理朝政,以安臣民之心!”

    聽到這話,東郭夫人幾乎是跳起來,用驚恐的眼光看著梁尉章,顫顫巍巍地說道:“梁……梁將軍,你這話……是何用意啊?”

    “你還聽不出來嗎,他們這是要造反了!”崔太後說著,繼續念禱她的經文,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造反!”這兩個字一出,東郭夫人驚得花容失色,“撲通”一聲跪倒在太後身邊,強咬著嘴唇,幾乎就要哭出來了。

    “小姑別怕,有菱芸在!”東郭菱芸趕忙扶住幾乎癱軟的東郭夫人,安慰道。她將梁尉章扔給太後的奏章撿了起來,就要撕掉時,聽到大聲嗬斥道:

    “哪裏來的小丫頭,竟敢撕毀大臣的奏章,不要命了嗎?”

    東郭菱芸性格倔強,哪裏肯聽從對方的恐嚇,當即“刺啦”將奏章一撕為二。

    “你!”梁尉章大為惱火,“噌”地拔出腰間佩刀,緩緩地向東郭菱芸走去。

    “不過是一封奏章而已,梁將軍何故要在佛祖麵前開殺戒?”此時崔太後念完了經文,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橫眉冷對著梁尉章,連日祈禱的疲倦依然掩蓋不住後宮之主的威嚴。

    梁尉章見崔太後站起了身,嘴巴微微一撇將佩刀收入鞘中:“還請太後準奏!”

    “這麽說來,作亂的是楊坡了?”崔太後冷冷地問道。

    “太尉是我們的同謀,卻並非主謀。”梁尉章淺笑道,“至於這位主謀……我想以太後的聰敏,應該已經想到了。”

    “不錯。”崔太後狠狠地瞪了一眼梁尉章,旋即閉上了雙眼,“是燕王劉彥鈞!”

    劇情到了最後一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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