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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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安遇有點不能相信:“你是說有個老板願意投資你,所以買了地來入股?”

    “嗯。”蘇也吃著冰淇淋點著頭。

    “怎麽會有這麽好的事?”安遇有點擔心,“你不會被人騙吧?”

    “騙我?”蘇也想想陸俊那張臉,“不會的啦,人家是大老板,而且我又沒有什麽好騙的,沒財也沒色的……”

    安遇還是有點不放心,卻被蘇也截住話頭:“放心啦,我這肯定沒問題的,倒是你啊……”

    “我?”

    “我這邊的事情結束了,明天就準備回去了,你呢?你現在究竟怎麽樣了?你要留在上海麽?不是我說啊,你爸媽可擔心你了,要是你不跟我一起回去的話,他們估計會來看你的。”

    安遇挖了一口冰淇淋,現在還有什麽好留戀的,該結束的,都已經結束了,可是射陽……?

    在射陽的那段日子是她這些年來最快樂的一段時光了,沒有利益追逐,沒有心計算計,家人、朋友、愛人,親情、友情、愛情,溫暖而美好……可是現在的自己,自己都覺得自己自帶冷氣場,蕭瑟又淒涼……

    “我暫時不想回去,”安遇想了一下,“大概也不會留在這裏,反正現在也沒有工作,我想出去散散心。”

    蘇也點點頭:“也對,去散散心也好,或許能有豔遇也說不定。”

    “說什麽呢你?”安遇笑著敲了她一下。

    “那你準備去哪?”

    “還沒想好,可能想回學校看看,……”

    “要回學校就去英國啊,金發小帥哥唉,優質的……”蘇也擠眉弄眼地笑。

    兩個人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冰淇淋,說著笑著,外麵寒風瑟瑟,屋內暖氣洋洋,角落裏鮮豔的紅玫瑰開得正好……

    ……………………

    安遇把蘇也送上了回射陽的大巴,“過年前我會回去的。”

    “那你要記得每天按時給你爸媽打電話啊。”

    “知道了啦,比我媽還囉嗦。”

    蘇也坐在車裏,看著安遇轉身下車,朝她揮揮手,看她現在這個樣子,應該沒事了吧,可是陸朗……她昨天去南塑的辦事處把合同交給小王,在大廳裏遇到了陸朗,他看上去並不太好,憔悴了很多,

    被分手的這個人振作看開了,劈腿分手的那個人卻一蹶不振,雖然了解了其中的緣由,卻又為他們那不確定的將來擔心,萬一陸俊不能成功,萬一陸朗就不能回到安遇身邊,萬一……還有陸俊,她沒看出來他那什麽事都雲淡風輕的外表下也曾經有那樣痛苦的愛情……愛而不相得,愛而不相守……這就是豪門世界的悲哀?

    蘇也從包裏拿出昨天小王交給她的文件,是一份旅店的詳細規劃,專業而詳盡,合同已經簽掉了,從今以後,她就有了個合夥人了,不知該悲該喜,但是不管怎樣,店總算是保住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

    綠城集團二十周年晚宴,衣香鬢影,政商雲集,作為上海本土的大型私營企業,趁著周年慶之際聚集交匯各界人士共襄盛舉,是件頗有臉麵的事情,這次不僅僅是上海的知名企業,甚至像南塑這樣的國際大型集團都有人出席,實在是長臉。

    南塑的陸家兄弟鮮少在公開場合露麵,尤其是陸家老二,基本不參與這些交際應酬,這次一起出現儼然是宣布以後進入南塑掌事的感覺,和身邊的未婚妻站在一起真正是男才女貌,一對璧人,

    自從陸家兄弟現身後現場媒體的鎂光燈就基本沒有從他們身上移開過,一舉一動都被無限地放大,江悅有點心不在焉地瞄了瞄一邊的陸俊,他正在和別人說著什麽,自從那天在景軒談過繼承權的問題,她就一直心裏惶惶的,心虛地很,很顯然陸俊知道自己的病曆是假的,但是他並沒有告訴陸朗,他究竟是真的想假戲真做逼她放棄繼承權呢,還是隻是為了激她放開陸朗?她一時想不到答案,這時不知誰喊了一聲:“韓總來了!”

    記者像潮水一般湧向紅毯,閃光燈“劈裏啪啦”此起彼伏,安遇不安地提著裙子下車,韓億隻是說有個小小的宴會,還說她明天就走了,帶她出來散心當是告別,她沒料到他口中“小小的宴會”會是這個樣子的陣仗,她提著裙邊,麵對突如其來的關注有點手足無措。

    韓億適時地來到她身邊,笑著伸手撥了撥她耳邊的碎發,她覺得這種社交禮儀真是虛假啊,但還是很配合地挽住他的手臂,兩人在媒體的閃光燈海中款款行來,

    紅毯的盡頭赫然是陸家兄弟和江悅,韓億笑著伸手和陸俊握手:“陸總好久不見。”

    陸俊握著他的手:“前段時間麻煩你了,要不是你接手,我還真不知道怎麽跟爺爺交代。”

    韓億笑了一下:“哪裏,保護自己的東西是我應該做的。”

    兩人握手笑著,在外人看來,這幕場景真是其樂融融,和諧萬分,卻不知裏麵的刀光劍影凶險萬分,陸朗卻隻能注意到安遇挽著韓億的手,她瘦了好多……

    安遇看到陸朗和江悅,耳邊響起那天在醫院他說過的話,

    你,愛過我麽?

    沒有……

    她最珍貴美好的回憶對他來說,不過是逢場作戲,禪林裏的吻,海邊的擁抱,夜晚許下的承諾,海風中的呼喚……都是場笑話……

    他從來沒有愛過她……

    她覺得有點不太舒服,她轉頭看向韓億,他正在跟一個老者說著話,她撫了下頭意思不太舒服,韓億點頭示意她到邊上去坐一坐,

    安遇慢慢踱到一邊,晚風吹在身上有點涼,一個服務生體貼地拿來披肩,她溫婉地感謝,

    這裏是塊人造的高地,能看到遠處星星點點的燈光,她在場邊的長椅上坐下來,攏了攏披肩,還沒有安靜一小會兒,耳邊就傳來一個聲音:“撇開大家一個人在這吹風,這樣真的好麽?”

    她扭頭一看,忍不住笑了,是喬曉,她拍拍身邊的空位示意她坐下來,喬大姐給她帶來一塊蛋糕,她感激地笑笑,嚐嚐居然還是熱過的,

    喬曉看著安遇,心裏不禁唏噓,“你以前可不像現在這麽安靜……”

    “總是要成長的,經曆地越多,就越不喜歡說話了,”安遇吃了一口蛋糕,“你現在怎麽樣,博安還好麽?”

    “還是那個樣子,建宇是不準備再給博安任何自主權了,博安現在的事務我已經沒有了決定權,準備提前退休養老吧,”喬曉啜飲了一口手裏的香檳,“憑良心說,韓億是個很不錯的結婚對象,你為什麽不考慮一下?”

    “他叫你來的?”

    喬曉搖搖頭:“我大概知道你和陸朗的事,當初南塑的指令明確要求你去廣匯,我就大概能猜到八成和陸朗有關係,隻是沒想到韓億也有這個心思……話說回來,雖然我是栽在他手上,但也不得不服,他是個天生的商人……”

    “無商不奸,你是變相說他天詐吧?”

    兩個人相視,忍不住大笑。

    喬曉看著安遇的側臉,甜中帶苦,陸朗和韓億,孰勝孰敗,一目了然,感情的世界裏,本就沒有贏家,三個人都是癡兒,就算是江悅,又好到哪裏去?都是何苦……她又想起自己和傅海,都是何苦……

    陸朗聽著大哥和別人的談話,卻心不在焉,她瘦了那麽多,大病初愈怎麽穿這麽少出來吹風?

    他看著她離開韓億走向場邊,大概是想休息一下,他叫服務生送去披肩,看著她對服務生淺笑,

    曾幾何時,這樣的笑是留自己的,以後大概也不會有機會再這樣肆無忌憚地看著她,既然說過那樣絕情的話,就不能再回頭,長痛不如短痛,這樣對她的傷害才能是最小的。

    陸朗緊握手裏的酒杯,金黃色的液體波光蕩漾,過了今晚,就再也不見了……

    再見……安遇……

    江悅挽著陸朗的手臂,知道他根本心不在焉,曾經他也為自己送過披肩,那時自己隻覺得多餘,現在卻是求而不得,她看向韓億,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看過自己一眼,為了今晚的見麵,她精心裝扮,笑顏如花,卻得不到他正眼相待,冷風吹在她身上,瑟瑟地刺骨,自己什麽時候變成了這樣的失敗者,留不住自己愛的人,卻強留著自己不愛的人,

    她看向場邊的梁安遇,她正和喬曉談笑,看上去這場爭鬥是自己贏了,但實際上贏的人卻是她,江悅握緊了陸朗的手臂,不管怎樣,至少,不能讓我一個人痛苦,要痛苦,就大家一起……

    ……………………

    安遇收拾了東西,就去找韓億告別,這次來上海,不盡愉快,但是對韓億,她除了抱歉真的不能再多說什麽,

    陸朗不再去想,韓億暫時也不想去想,她現在隻想盡快過恢複單身的生活,一個人的旅行,一個人的世界,她的心,暫時沒有再接納一個人的能力。

    “如果和陸朗在一起能讓你快樂,我會幫你,但是,不要逃避,安遇……”

    安遇握緊了手心裏的戒指,“不是逃避,我早就接受了現實,現實是陸朗他不愛我,為了讓我也能早一點不愛他,我才想要離開,我會盡力讓自己快樂,你也要這樣,我們這樣約定,好麽?”

    “安遇……”

    “我不會再強求跟陸朗在一起,就像很多年前,我偷偷地暗戀他一樣,根本我就不應該跟他在一起的……不是我的,終究會離開我……”安遇抬頭朝他笑笑,“如果你是我的,終究還會是我的,又何必強求現在,不是麽?這個世界有很多好女孩,隻是你沒有認真地去了解,如果你嚐試過了,還是覺得喜歡我,而我又已經完完全全放下了陸朗,我們終究還是會在一起的,不是麽?”

    韓億看著她的笑臉,幹淨又真誠,“我可以相信你麽安遇?”

    “當然啊。”

    “那好,我會向自己證明,也向你證明,不過這是有期限的,”他想了一下,“兩年,我們定下兩年的約定,給我一個結果,好不好?”

    兩年之約,不見不散。

    ……………………

    既然決定好好散下心,就破釜沉舟,安遇算了算自己的積蓄,窮遊吧,反正就這麽多錢,花光為止,

    她給自己列了個長串的計劃,先回武漢,大學四年,她最美好的時光留在了武漢,還有她最美好的情感,去武漢是必須的,還有好多同學在那呢,

    她興衝衝地買了動車票,她上學那會兒還沒有動車,都是綠皮車睡臥鋪的,這次也體驗一把高科技,武漢的同學很自覺地聚起來抱團,讓她很容易就找到了組織,

    多年不見,大家大哭大笑,聚散雖說常有,但時光不再,笑的是曾經的歡樂,哭的是未見的委屈,我結婚你怎沒來,那我生孩子你也聯係不上,聽著這樣的話,心裏都是暖的,

    再次踏足在東湖邊上,心境已經和上學時大相徑庭,那時的她,雖然想的也是觸不到的戀人,卻總是心生溫暖,想到陸朗就滿滿地充滿力量,可現在,雖然還是會想起他,卻滿心痛楚,你已經變了,梁安遇,她對自己說,你純粹的感情什麽時候已經變得渾濁不堪,讓人痛苦的又怎麽能算是美好的愛情?

    安遇在武漢蹉跎了幾個月,終於臨到年關,她每天和媽媽通電話,媽媽已經在催她回去過年了,她也是說走就走的行動派,想家了就拖了小行李一路奔馳回去,呆膩了又拖著小行李四處撒歡,

    蘇也的店規模擴大了,還是原來的小旅館,但是又拓下十幾間客房,圍了院子,挖了池塘,改了名字叫小小農莊,她精心地照顧著自己的旅店,連門前台階上的花草都長勢喜人,

    安遇抱著一杯熱茶,靠在吧台前,看蘇也忙忙碌碌地把紅薯搬進地窖:“怎麽不用冰箱?地窖好像我爺爺那輩的人會用的呀。”

    “這就是勞動人民的智慧啦,”蘇也笑著拍拍手,關上地窖的門:“紅薯這種澱粉類的食物放地窖裏最好了,接地氣才會越放越甜。”

    安遇也笑了:“你最近生活地很滋潤嘛。”

    “現在有一種安定的感覺了,以前害怕地被收走所以不敢弄的東西現在也可以弄了,放手之後,自然就會心情舒暢了嘛。”

    “說實話,我是真的很好奇,究竟是誰投資的你啊?你在上海不是沒有什麽認識的人麽?”

    蘇也遲疑了一下:“就……就……一個認識的朋友介紹的……對了,”她趕緊地轉移話題,“你媽媽不是說要你去相親?”

    安遇有一茬沒一茬地攪著杯子:“過兩天吧……”

    “你以前不是很排斥相親?”

    “那是我以前心有所屬好不好……”

    兩個人同時沉默了下來,

    “安遇,你真的……放下了麽?”蘇也有點擔心地看著她。

    “不放下又能怎樣……”沉默了一會,安遇抬起頭來笑笑:“相親你得陪我去啊,我可不想自己去。”

    “我陪你去幹什麽?天寒地凍的,我在家吹暖氣多好。”蘇也擠眉弄眼地揶揄她。

    兩個人笑笑鬧鬧,直到來了客人才消停下來。

    安遇捧著杯子看向遠處的磨坊,巨大的風葉停駐不動,像是堂吉訶德眼中的怪物,襯得那些風電的布杆弱不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