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奚甘鸞有些猶豫，她看看老者，又看看地麵，最終咬牙一步步走過去，席地坐下。一瞬間，刺骨的寒意順著皮膚透進體內，她立刻感覺到身下的刺痛，隻能咬緊牙關，盡量忽視那痛感，收斂心神，運轉心法，漸漸沉入那種玄妙的意境中。

    又是一片光點的世界，隻不過不是柔和的藍色，而是晶瑩剔透的白。

    隨著光點進入體內，達奚甘鸞一下子感覺到連綿的寒冷透進皮膚，一點點滲進皮膚的角角落落。

    冷，刺骨的冷，凍人心魄的冷。

    達奚甘鸞隻覺得自己被無以複加的寒冷包裹，與之同來的還有難以描述的痛。在這種寒和痛之中，她隻能努力地運轉著心法，任由幻氣在皮膚中肆虐，謹守著最後一點意識。

    老者半閉著眼睛，麵上沒有一絲表情，隻是眼底偶爾閃過的幽光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半個時辰之後，達奚甘鸞突然睜開眼，眼中閃過一道淡白色光芒。體內難耐的寒冷和刺痛讓她全身抽搐，無力運轉心法，整個人猛地一顫。

    老者目光一凝，厲聲喝道：“收斂心神，引導幻氣流轉。”

    達奚甘鸞全身驀然一震，立刻咬緊牙關，勉強保持結印，引導著體內肆虐的幻氣。

    漫長的兩個時辰緩緩而過，達奚甘鸞收了心法，有氣無力地睜開眼，她的衣服已經被凍住，每一動作都使得身上發出“哢哢”的聲響。

    老者看了她兩眼，便轉身往外走。“今天就到這裏，走吧。”

    盞茶時間後達奚甘鸞才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顫巍巍走出去。出了院子，她便看到守在外麵的魯梔，顫著聲音吩咐道：“魯梔，你先回去幫我準備熱水，備好了去休息就行，明日辰時叫我就好。”

    “是。”魯梔看了眼她發抖的身體，轉身消失在黑夜中。

    當她拖著又冷又疲憊的身體回到自己房間時，洗澡水已經備好，魯梔也沒有守著。

    把身體沒入水中，達奚甘鸞立刻感覺到滾滾暖意包裹著凍到麻木的全身。

    “啊——”舒服地輕歎一聲，她微眯著眸子望向屋頂，腦中閃過母親習蘭憂鬱的雙眼，離以陌含笑的目光和其他人不屑的神情，小手在水中握起。

    日子一成不變地度過，每天早上達奚甘鸞都會在辰時起床，白天翻看手劄，晚上待亥時去老者那裏修煉，隻偶爾給習蘭寫封信讓她知道自己一切都好。

    老者站在冰窖裏，看著冰窖中央盤坐的達奚甘鸞，眉頭緊緊皺起。從達奚甘鸞第一天修煉到現在已經一年半時間。一般來說，修煉半年到一年時間就該晉升神霄境，可她到現在還沒有晉升的跡象。兩個月煉膚，四個月淬骨，五個月煆脈，每一階段都比常人多用許多時間，要不是她已經完成了前三步，老者自己都不確定她是否能夠修煉幻氣。

    達奚甘鸞坐在冰窖中央，冰窖裏原本散置的冰塊早在八個月前就被老者擺成了一個簡單的聚靈陣，冰之幻氣源源不斷地匯聚在她周圍，任由她吸納入體。冰之幻氣在靈台中蠻橫地衝撞，強烈的刺痛感從神魂深處傳來，令她的小臉煞白一片，不過經過一年半的修煉，這種痛也不像剛開始那段時間無法忍受。

    不知過了多久，達奚甘鸞忽然感受到一種奇異的波動從靈台深處傳來，同時，本來在體內運轉結束就會消失的冰之幻氣也順著經脈湧入祖竅。跟隨這種感覺，她迅速變換手印，神魂夾著冰之幻氣緩緩旋轉，漸漸構成一個玄妙的圖案。就在圖案形成的一刻，一道奇異的嗡鳴聲從其靈台深處響起，一道瑩白的印記出現在她額上。

    老者看著達奚甘鸞額上的印記欣慰地點點頭。

    達奚甘鸞睜開眼，從地上站起來快步走到老者麵前，臉上洋溢著興奮的笑容。“爺爺，我凝出印記了！”

    “嗯，凝出印記就表示你晉升神霄境，以後你就是一名幻者了。幻者一途艱難漫長，你日後切記勤奮修煉。”老者難得露出一抹笑意。

    印記，晉升神霄境的標誌，其形狀與與青霄境所凝印靈有關，通過印記往往就能判斷印靈的種類。然而達奚甘鸞的印記卻極為簡單，隻中間一道短線，兩側各沿眉一道弧線，看不出是什麽。

    植物？獸？老者眼中閃過一抹疑惑。罷了，這丫頭從開始就不一般，這印記應當也不簡單吧。

    “你已經凝出冰之印記，明日起老夫會教你技法，而且對你的禁令也就此取消。今天休息一日，回去吧。”

    聽到解除了禁令，達奚甘鸞眼睛一下子亮起來，但她立刻注意到老者剛才說的“冰之印記”。

    “我凝的不該是水之印記嗎？”她還記得第一天修煉時老者說過的水之幻氣。

    “是冰之印記。冰之幻者可以吸納水之幻氣，但水之幻者不能吸納冰之幻氣，你若隻是普通的水之幻者老夫也就不費這心力了。”老者瞪了她一眼，“不過你現在修為太弱，在你有自保之力前最好不要讓別人知道你是冰之幻者。”

    達奚甘鸞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院子外麵，魯梔一如一年多前守在那裏。現在已經入冬，雪無聲地飄落下來，在他肩頭覆了層白甲。這段時間，他的修為也是有一定進步。達奚甘鸞故意給他修煉的時間他心中十分清楚，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裏很是感激。達奚甘鸞沒有對他隱瞞修煉幻氣的事，可以說他算是看著達奚甘鸞一點點修煉到現在。雖然印記並不一定出現在顯眼的地方，但達奚甘鸞這一年半來沒有絲毫凝出印記的喜悅表現出來，因而他知道定是沒有凝出印記。作為達奚甘鸞的侍衛，他很希望達奚甘鸞早日凝成印記，但他所能做的隻有守在達奚甘鸞看得見的地方，並為她備好暖身子的熱水。

    魯梔暗中運轉著幻氣等待達奚甘鸞出來，忽聽得背後院門響動，立刻轉過身去看，達奚甘鸞那小巧的翠色身影就那般出現在他視線中。一看到達奚甘鸞，魯梔立刻發現她氣質發生了變化，隨後便注意到了她額上的印記，眼睛一亮，右手迅速覆於族徽，單膝著地。

    “恭喜小姐！”

    達奚甘鸞知道他已經看出來了，笑嘻嘻地快步上前，伸手扶起他來。“魯梔你快起來。我凝出印記的事還不能告訴別人，因為我還太弱。”

    “是，屬下明白。”魯梔又行一禮，“屬下先去準備熱水。”

    “嗯。”達奚甘鸞笑眯眯地看著他離開，扭頭看向身旁的雪花，運轉幻氣，纖纖食指在空中輕輕劃過，所過之處，雪花凝結成一段冰線，落在地上，碎作幾段。

    她看著自己的傑作，既好奇又興奮。她一路往竹文居走，一路運轉幻氣，在空中劃著冰線，快到院外時，她的幻氣已經消耗殆盡。撇撇小嘴，達奚甘鸞收回手，壓下體內的疲勞感，快步走進院子。

    房間裏，魯梔同往常一樣已經備好了熱水。

    從一開始修煉完全身冰冷，泡涼水都覺得溫熱，到現在，達奚甘鸞就算修煉完也是一身暖和，完全可以泡熱水澡。

    在熱水中泡了很久後，達奚甘鸞擦淨身體，穿了中衣在床上盤膝坐好，心神一動，周圍的水之幻氣便聚在她周身，任由她吸納入體。一個時辰之後，她睜開眼，輕呼口濁氣，看看屋裏的浴桶，又瞟了眼門口方向，臉上露出賊賊的笑容。

    她輕手輕腳地下床來到浴桶旁，看著裏麵滿滿的洗澡水，右手點在水麵上，運轉幻氣。水以她所點的地方為中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凍結成冰，很快整桶水都變成了冰。達奚甘鸞看著被撐得有許些變形的桶壁，深吸口氣，吐吐小舌頭，又竄回床上，蓋好被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