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火與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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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爾西奧夫伯爵私下覲見了國王,一些謠言讓他再也難以保持沉默了。威斯敏斯特教堂的尖長陰影下,埃德加似乎在追憶什麽往事一般,伯爵剛開始說話時他幾乎嚇了一跳。
“陛下,我最近聽到一些令人不安的消息。”諾森布裏亞伯爵沒有進行任何試探,直指中心地說道,“有人說皇帝已經贏得了羅馬。”
“我的大人,我們沒有什麽好隱瞞的,隻是你聽到的已經是過時的傳言了。”埃德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撒謊,“羅馬確實曾經陷落,但是諾曼人奪取了部分威尼斯艦船,已從希臘回軍;同時我相信樞機團裏有人說動了卡普亞親王,因為據羅馬的消息,他的軍隊正在撤離卡拉布裏亞。”
“德意誌人呢?”伯爵對國王的消息靈通程度有些駭然,他隻是從宮廷裏聽到一些模糊的傳聞,而國王卻像是親眼見證了意大利的戰事一般。
“樞機團似乎非常樂觀,據我們的消息,一開始皇帝非常嚴厲,要求宗座立刻向自己投降,但遭受拒絕後卻提出以拋棄那位‘偽教宗’克萊芒的條件換取宗座為他加冕。”
“難道羅馬答應了?”
“主教團裏有人想要同意,但是宗座拒絕屈服。”國王攤了攤手,卻沒有任何可惜的表情,“我們最後知道的情況就是,阿普利亞公爵羅伯特的三萬五千大軍正在全速北上,而皇帝身邊隻有一萬多人。”
諾森布裏亞伯爵鬆了口氣,他可不希望看見羅馬再次出現一個敵對的教宗,就像過去的亞曆山大二世那樣。
送走了沃爾西奧夫後,埃德加失去了觀看教堂的興致,開始回轉舊王宮,路上,烏爾夫侍衛忽然開口了:“陛下,您似乎不希望羅馬取得勝利?”
“要是聖座占據上風,我倒害怕他會讓德意誌的所有諸侯都開始發抖,那時候皇帝的枷鎖看上去或許反更像蔭蔽,而非負擔了。”國王說出了自己一直深藏心底的話,格裏高利七世的性格太過高傲,缺乏靈活性,一旦教廷在他的領導下占據帝國內鬥的上風,他一定會繼續推進改革,尤其是擴大宗主權範圍,可以說,東部的很多諸侯都是因為這種擔憂加入了皇帝的陣營,若是教宗確認了他們的猜想,除了奧托·馮·諾德海姆外,所有薩克森貴族都有可能轉而投靠亨利,而這將意味著自己在那個公國的努力全部白費了。
為埃德蒙王子的命名日而舉辦的比武大會過後,寒氣漸漸襲來,來自大陸的消息顯示,皇帝已經撤退到拉文納主教區,另一則傳聞則是教宗險些遇刺。
“毒芹汁染過的無花果……有意思。”埃德加沒料到亨利在用毒方麵也有如此造詣,他暗中提醒自己日後定要注意敵人的這類暗算,另一方麵,此事也說明那位皇帝如今有多麽絕望。
不過他確實需要做更多準備,如今的羅馬其實並沒有自保之力,至少在格裏高利七世的治理下是這樣的,教廷可以依靠的是一個女人和諾曼人,埃德加不知道哪個更壞些,那位托斯卡納的夫人從沒少給羅馬帶來過麻煩,而諾曼人——天主保佑他們的盟友!
所以,在未來數年乃至十年裏,亨利皇帝的權力不但不會衰落,倒可能臻於極盛。埃德加在關鍵時刻選擇了支持羅馬:他是目前西方世界唯一公開拒絕承認克萊芒三世的君主,這意味著英格蘭一定會遭到報複。好在埃德加對此早有準備,他統治的是一個島國,任何帝國想要征服這個國家都必須先控製海洋。而此時的西南海岸,普利茅斯的造船廠已經在測試兩艘新下水的戰艦。
為了避免泄露某些秘密,國王隻帶了坎特伯雷主教來到這座海上軍械廠,而對方隻看了一眼,便問了一個問題:“那艘沒有槳的塔船,該怎麽參加海戰呢?”
埃德加笑了起來:“像龍一樣,憑翅膀和火焰發起攻擊。”
“如果陛下是說那些桅杆上懸掛的白帆是龍的翅膀,那我倒不反對,可是這條龍的火焰在哪裏呢?”主教平生從未想象過這種事情,一艘噴火的帆船——更像是酒後的囈語吧。
當然,對於另一艘大船,主教還是非常滿意的,這艘長船可以容納100名乘員,和地中海世界不同,北方人不需要太多奴隸替自己劃槳,譬如維京人,既是海上的戰士,又是優秀的槳手,當然,若是和威尼斯的艦隊對抗,缺乏撞擊能力或許是一個致命弱點,但是在北海,這樣的戰船足以保護王國的海岸了。
埃德加對那艘帆船還做了一點改變,他拋棄了舊時代的舵柄設計,那種粗笨的扳手一樣的東西他並不打算添加到這種新式戰船上,它難以操控,且長度受到艦寬限製。埃德加引入的是一種後世的垂直舵柄,這是一根垂直的杠杆,安裝在一個可旋轉的樞紐上,從後甲板一直延伸到舵柄的位置,然後連接到它的頂端。經過對機械結構的一番改造,埃德加拓展了船舵可達到的角度範圍,幾乎可以達到八十度,這大為提升了這艘大船的靈活度。
“離皇家海軍差得還遠。”埃德加有些自嘲地感歎道,他曾經設想過一艘新式螺旋槳推進戰船,但是他前世隻是一個騎兵軍官,不是一名工程師或者船舶設計師,別說解決動力問題,甚至連水流進出量控製和異物卷入傷害都無法解決,所以明輪船想也不用想,更別說後世皇家海軍的那些近海鐵甲艦了。
實際上,即便他能夠造出一艘鋼鐵怪獸,要讓這種大型艦船通過河流,就需要建造一些臨時堤壩進行蓄水,這種設施後世被德意誌人稱作staustufen,另一種更永久的類似設施叫做wehrleucken,而此時埃德加並沒有如此人力進行這樣的建設。若是無法進出各種河口,無論是泰晤士河還是易北河,這些船隻在當今的價值也會大為降低——昔日的維京人可是能直接將龍首長艦駛入塞納河上的。
“我們偏離了航向嗎?”大西洋上,英格蘭騎士安斯加爾有些緊張地注視著海麵,他已經有幾天沒有見到一隻海鳥了。
“不知道,那個家夥還在鼓搗他的什麽星盤,但是挪威人都說他是個騙子。”回答的是一名薩塞克斯的刻爾,名叫奧斯沃爾德,他所說的是一名國王學院的學士,據說是一名地理學家和博物學家。
“他們還在抱怨那件事?”安斯加爾有些不耐煩,挪威人更希望進入瓜達爾基維爾河,然後洗劫塞維利亞,但是他們的國王打算先向南航行,實際上,如果不是某些雅爾阻攔,這個年輕人甚至打算去西麵找找英格蘭國王那份地圖上的“馬德拉群島”——沒人知道這個名字是從哪裏來的。
雅爾們對國王的冒險精神表達了謹慎的讚揚,既不會顯出自己的真實意思,又不致激起國王的熱情,堅持遠離海岸線——如今的領主早已不是昔日的海盜首領,他們住在雅致的花園裏,經營自己的莊園,聽那些詩人講述古代英雄的海外探險,卻不希望自己也去效仿紅發埃裏克和他的子孫。
最後的折中方案就是繼續向南,先去傳說中的“幸運島”(加那利群島),然後派出一支艦隊向北尋找大西洋深處的陸地或島嶼,比如“馬德拉”。至於挪威人和英格蘭人的主力,則會從摩爾人的土地獲得補給,然後進入地中海,攻打巴利阿裏群島。
“你腿上的瘡好些了嗎?”騎士曾見過那些腿生毒瘡的海員死得有多淒慘,他不希望奧斯沃爾德也步他們的後塵。
“還能打仗。”薩塞克斯人答道,說著還舉起手臂上那根粗壯的野豬矛,似乎在表示自己並不是累贅。
他們要去的可不隻是土地富庶人民軟弱的安達盧斯,還有那些盛產剽悍沙漠武士的柏柏爾土地,據某個摩爾俘虜招供,南方的柏柏爾人有一個軍事教團,他們的領袖已經征服了突尼斯以西的無數城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