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6: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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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村中,抬石的漢子走在前頭,村民駐足兩旁夾道旁觀,有人高聲慶祝,有人心虛恐懼。洛秋走在隊末,盯著村長搖擺的背影望了半晌,這老人滿身怨氣,怒焰大於悲情,似乎已將單合之死全拋腦後。
他們來到村中的一口水井前。村長令人將豆腐店支磨的石桌搬來,自家尋得一個鑲著銀邊的木枕置於桌麵,再不知從何處搜刮到了一張大紅絲鍛墊底,才小心翼翼的把隕石放上去。剛一放下,又神經質的引領全村跪地膜拜,口中喃喃有詞不知含義,被就近的人聽去學舌,以至水井前空地上一群人咕咕噥噥甚為滑稽。
洛秋沒有理會,等他們參拜完了就問村長:“石頭拿回來了,怎麽救淦吉?”
村長恭敬地目視天石,怨氣不見,臉上甚至浮現出了笑意,一麵說道:“磨石粉做藥,使她喝下去。”
“這是醫術?”洛秋早聞巫醫手法,卻從未聽過此著。
“這是仙法。”村長卻是滿臉得意。
他便拿著鐵製搓條去剮蹭隕石,村民震驚更是立刻上來將他鉗住。洛秋扭頭平靜望著村長,村長無奈閉眼,朗聲說道:“這石頭有它自己的使命,仙石必須為村裏每一個人服務,洛秋這是要救人,你們就隨他吧。”這才使人群退回,安靜小村中立刻回蕩起磨石的聒噪聲響。
石粉已過半碗,村長不舍的在一旁連聲說夠了,洛秋不依,直至滿滿一碗方才作罷。他小心蓋住碗沿離去,村長便痛惜的撫著隕石參差表麵,甚至還能聽見他的安撫話音:“仙石受苦了。”雲雲。
這一聲傳到洛秋耳裏,他不由得啐了口唾沫,加快離去步伐。
到了村長家宅,滿堂狼藉不見收拾,原先的兩個家仆也不知去了何處。他徑直來到廚房,取了一勺石粉兌水,仔細攪拌均勻後,左手環抱石粉瓷碗,右手端平兌了石粉的熱湯前往西廂房。
途中忽見一個下人歸來,進屋前左右張望,身負鼓囔囔的布包,一路視他而不見進到村長居室,少頃便又奪門而出,手裏還多了個青瓷花瓶,頭也不回的跑走了。
洛秋沒出聲,扭頭進了廂房。
房內淦吉仍昏臥在床,洛秋將一碗石粉放到桌上,雙手端著藥湯來到床前。淦吉此時睜眼,迷糊地左右瞧瞧。
“我這是怎麽了?”她的嗓音已不純淨,似是被什麽東西堵塞了喉嚨。
“沒事的,”洛秋說道,“把這藥喝了就好了。”
淦吉掙紮起身,手肘撐著身子,艱難地探頭望來。“這是什麽?”
“村長說這是仙藥,就是那鎮安石磨的粉兌了水。”洛秋小心將碗遞去。
淦吉也不遲疑,仰頭就喝下藥湯。臉露苦意,隨後才舒緩過來,再開口時嗓音竟不再渾濁。
“謝謝,”她說道,“我感覺好多了。”欲起身,又覺乏力,遂再躺下,又道:“駱駝爺真走了嗎?”
“是走了吧。”洛秋道:“我去看了,樹洞已無人。”
“他們都走了,”淦吉說著,唉聲歎息起來,“單合也走了,駱駝爺也走了,接下來也許我也該走了。”
“怎麽會呢!”洛秋急忙回道,“這仙藥你已喝了,該是慢慢痊愈才是,你得經常喝,我給你拿了好些來呢。”
淦吉從棉被中伸出右臂舉到眼前,喃喃道:“你看我滿手烏青,消也消不了,我在此處照顧單合時見他手上也盡是這烏青,我那時瞧著他憔悴麵容,不知為何便覺得他活不長久,當時隻當是胡思亂想,現在看來,一切都有先兆。”
洛秋見她一副釋然模樣,隻覺內心有些刺痛。“他手上烏青是哪兒來的?”他便想查明源頭。
“是被那蟲盒子裏的蠕蟲蟄的。”淦吉苦笑說,“他那日依舊喂蟲草葉,可掌心的蟲子卻忽然蟄了他一下,他便覺刺痛,與我說了,我拿藥酒給他塗上,以為沒事了,誰又能想到……”
聽她這麽一說,洛秋恍然想起早年三人與駱駝爺在一塊玩耍時發生的一件事來:
那時他剛剛十歲,頭一次在垂柳下見到單合將盒子裏的蠕蟲拿出來放在手心玩耍,淦吉也如此這般,單合欲給他和駱駝爺各取一隻,兩人齊聲拒絕。他便與淦吉去不遠處摘些草葉喂食蟲子,洛秋在駱駝爺身前盤腿坐著,無心說了一句:“那蟲子可是有些惡心,你知道那是什麽嗎?”
駱駝爺久未答複,出神望著單合背影,顯得有些呆滯。洛秋便喚他:“怎麽了!”駱駝爺這才扭頭回來,意味深長地說了這麽一番話:
“那蟲子你還是別碰為好,我見過很多東西,但卻真不知道那到底是個什麽。我甚至不敢評說,連猜測都不敢。每次望著那蟲盒我就心虛冒汗,單合以前問我是否識得此蟲,我也不敢回答。”
“為什麽?”洛秋疑惑地望著他。
“不知,”駱駝爺隻道,“感覺我要說錯了什麽,恐怕會誤了自身性命,那蟲太邪,使我言語都不敢侵犯。我已盡量避免去提及了,以後咱也不要議論那蟲子來曆,隻希望他不會給單合帶來什麽壞的影響才好。”
他思索之際,屋外突然傳來村長憤怒的吼叫:“這是怎麽回事!”出門一看,村長正站在院中,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左右巡望。見到洛秋,便快步過來,焦急問道:“怎麽回事!我東西呢!”
“什麽東西?”洛秋說著,腦海中回想起適才見到的那名鬼祟下人。
“錢!物!瓶子!”村長氣急敗壞地指著廳堂,“這桌子也沒收拾!我的傭人呢!他們去哪兒了!”
“見你不在,攜了東西逃跑了吧。”洛秋道。他早便疑惑這貧窮小村裏為何村長還有財力雇來傭人,如今再想來,瘦弱傭人那終日鬱鬱寡歡的模樣,隻怕是被強製扣留於此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