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腐潭裏的王朝(又名弄權)【0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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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挨過又近一月,迎來長公主伯姒的生辰,帝王的氣色也好了不少,唯一的缺憾就是那雙腿了罷。

    都說傷筋動骨養百日,伯鉞當初那雙腿傷成了那樣,如今將養足實不說利索倒也行走如常。

    隻那兩條直修長的腿遍布的剝痕再也長不好看了。

    福兮禍兮,那時候能搶回了性命也勉強算是保住了雙腿,相比之下,是福大於禍。

    告病在家修養的尚書令仍在病中,閉門謝客連往日裏的狐朋狗友長久都打不著個照麵,可想而知被拘在家中的日子當過得不好,不好到都見不得人了。

    該!

    至於皇帝,他本職工作從來不得把持,閑來無事,又加上宮裏少了尚書令這禍害,心情也清爽許多,便有了興致陪十四打理打理後宮打磨光陰。

    二人有理出宮裏嬪妃某日與某侍衛雙宿雙飛之事,也有理出膳房一位大廚患了水痘不自知還照常‘上班’的驚悚…都是些芝麻小事,相國日理萬機倒也由著他們自己做主,反正不是政治問題。

    於是,就這麽平和的近月,迎來長公主生辰,著一堆宮女圍著拾綴個遍,頂著沉甸甸的發髻來到鏡前這麽一站,隻瞧見但凡是能往頭上擺弄的飾品都組隊成雙,沉甸甸地黃金裹著大數珍寶跟趕集似的,前前後後左左右右攀緊了她高高的發髻,一眼望去,金光閃閃,俗不可耐。

    衣服更是裏三層外三層,拆開看個個都美,合一起整一個串味的調色盤,依舊俗不可耐。

    當然,這些不是重點。

    關鍵是,為了搭配這一身暴發戶行裝,她被補了個難以言喻的妝容…

    凝視著鏡子裏的自己,雖說銅鏡清晰度真不咋地,但隨便抖一抖麵上神經,擰了擰那兩條畫得又粗又曲折的眉毛後,額頭上可以過冬的厚粉即推出道道漣漪的小褶子,導致那白花花的粉就噗噗往下撒,鏡麵瞬時就撲了一層‘塵’。

    十四咧開嘴試圖笑一笑,血紅色脂口加厚的唇在白得涔人的粉底下,當即猙獰得像隻老妖的血盆大口!

    “非常時期隻能出此下策,倒是委屈阿姐了…”

    因為他說的太過真摯,十四終是沒忍心告訴他,要求聯姻的來使其實就是在劇情線裏跑個堂的炮灰甲乙丙,在京求娶的中途,背氣橫死,後借來使之死舉國之全力,擾得帝都更加風雨飄搖,局時,長公主嫁與不嫁,已無足輕重。

    “…待會宴中,來使獻禮……”小小年紀,絮絮叨叨。

    ……

    後來?後來唯一的成績無非是嚇哭了幾個天真浪漫的熊孩子,其威懾力不過如此。

    長公主歲後就是入冬,因著上京曾經曆過異常氣候,今年比往常相較入寒要早,甚至冷上許多,男女主在一些非自然因素下相較親近了不少,差不多算得上是來往密切的友人了,真要叫男主動情,也道是來日方長的事,如今十四一心就等著南方的消息,這一等或許得年關,且是後話。

    此期間倒也沒什麽大事,唯一算得上的,或許就是她過生時來賀生的‘歪果友人’,這個王朝皇丁單薄,理論上鄰國是不該有這個毅力跑來遊說和親的,畢竟皇帝就一個姐姐,膝下甚至連個娃娃都沒有,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們也都早早歸西,血親再近的就是藩王之類的了,怎麽也拿不出個公主來和親,這樣的情況下,即便鄰國有心政治聯姻,也當是派遣一位公主入住皇宮才是正解,不曾想來了個黃鼠狼,張口就是要求娶本國公主:

    什麽曾經嫁過人沒關係,他們那裏時興一女多嫁。

    什麽懷著娃兒沒關係,生完再嫁過去也是一樣的,不嫌棄。

    壓根不許人說句不願意拋家棄子遠嫁他鄉,動輒用發兵來脅,這樣的求親意圖,能安得什麽好心?

    故而長公主生辰那一日被護犢的小皇帝打扮得跟個鬼似的,因為沒有權利可以掌控,他所能做的或許僅僅是些小動作了,到底他是擔心相國為了避免與這個窮凶極惡的小國開戰時北方會突然發兵,由此腹背受敵,兩相比較之下,定會滿口答應長公主做這個犧牲品。一個弱小的人保護另一個弱小的人,常用的方式,裏外看去都是無力。

    其實十四一早就確定開局改不了,並不是因為她手下情報廣羅,都能展去鄰國裏那不為人知挑釁背後的陰謀裏去,僅僅是根據原著與外傳砧板上釘釘的事實:這位來使活不到歸還家鄉。

    知道是一碼事,適當的表現出屬於傀儡公主應該會做的姿態去迎合劇情才是正解,故而在旁人眼中看去是場無用之人滑稽的挑梁戲,又何嚐不是一種扮蠢作弱的手段?

    有人會說,看吧,那個蠢公主是有多天真,以為人來求娶是看中了她的姿色與美貌,真是蠢的可以。

    多好拿捏的人呐。

    說起那個前來求親的來使,還是個正兒八經的王子,明知道此行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惹怒當權者,極有可能把命葬在遠方,明知如此,還能臉不紅氣不喘的正兒八經誇這隻鬼一樣的長公主,天人之姿,正是他老爹夢寐以求的妻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觸怒帝王,這般弦其箭馳絕不回頭的武勇,說他是被派遣出來的死士大半人會信,說他是個王子,又幾人會信?

    不過他開出了一個算是挺豐富的條件:如果長公主嫁過去,那麽他父親說了,有生之年絕不來犯。

    雖說他這個‘父親’到底還能活幾年是個問題,但一個萬一真多活了幾年呢?

    幾年時間,說好,也夠相黨忽然抽了抽筋,突發奇兵首先撕破臉麵打人一個措手不及,再把人弄得失去戰鬥力,說壞,也夠屯屯兵力集結在邊境順帶修葺些戰備,時間總是個好東西,所以這個條件仔細聽起來,對於相黨而言,還是不錯的。

    可笑一個王朝,泱泱大國,因為常年政權上的**,被盤根交錯的相黨吸幹了養分,使得它如同病危的大象,都能由著螞蟻輕易啃噬,受此折辱,而將王朝禍害至此的元凶,竟不知羞恥曉自罪,如十四所預料,相國在酒過三巡時,腦袋裏盤轉過許多利益鏈後,當即樂嗬嗬的私下替他的陛下應下這和親之說。

    隻等來年公主入夏產子後,秋末遠嫁。

    自然,時過境遷這句話大多人都懂,局時究竟是個什麽境況誰能得知。

    之前也說過,今年入冬相較往常格外寒冷,住在上京團轉的普通老百姓可就苦不堪言了,這裏貴族之間風氣並不好,得權勢者大多皆是心態扭曲之輩,借著淩寒有幾人用渡寒之物來擺了個什麽擂台,放出話去,為窮困農民所設立。

    比得什麽?幾天一個樣,一會要鬥的見血,一會又將人作畜生戲耍,每一個能僥幸取了獎賞的百姓,心要比這異寒天要冷。

    十四不能明麵上去管這事,隻能私下裏偷偷讓人去撿著幫,幫一個是一個,即便如此,她做這事還不能太明顯,深怕相權黨知曉,畢竟很快入京的來使將暴斃,局時便是與她毫無幹係,也會讓人憑白猜忌三分,說到底破壞聯姻隻於她有利。

    南方的消息還遲遲不至,相較於北方,南方此行確實是挺遠的,倒是有一件意外之喜,源於她突然收到的一封密信。

    這信送得可妙。

    送信的人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好身手,她一覺睡醒就躺在了枕邊,她這般警醒淺眠的習慣都未曾察覺,若是對她不利,可想而知。

    看了信才曉得,是那位的回複,這份回複可真是姍姍來遲,遲的她早已不抱任何希望,偏就這麽稀裏糊塗的出現了。

    內容隻寫了此番來使意圖,有趣的是這人把自己的親爹給寫了進去,直接明了的告知她,此番來使幕後正是武安王,並且不容作來使的王子活著離京,目的,促戰。

    這事原著裏倒是沒講武安王插手,隻提及了來使猖獗暴死驛館,境外戰起,擾得風雨飄搖的王朝更見疲憊。

    大老遠送一封密信,內容就這麽一點,旁的什麽也不提及,除了落款留了個親筆簽名,十四還真找不到有什麽玄妙之處了,不得不說這位真是個‘妙’人。

    理講,即便信裏告訴她這些,她也改變不了什麽,換言之可以理解成是無用的內容,而千裏迢迢費盡周折送到她枕邊這麽一封信不可能就這麽簡單。

    什麽近火探秘,什麽水漬現行,她能想到的都試過,那張簡單到堪稱為字條的信就這麽明晃晃嘲笑著她的自作聰明。

    最終,隻能理解為,這封信隻是單純在暗示願意與自己結盟的態度,沒旁的,她可不會自以為是的誤會那人,是要她上演一出力王狂瀾的八點檔狗血劇,各種不科學的化解危機。

    自收到神秘信件後,一連兩日,她都異常警覺,甚至連路經街道的行人都悄悄觀察個入微,就深怕這奇怪的人真正的內容會通過更想不到的方式來知會她,這一門心思都鑽在了這塊,旁的閑事她便沒太多心力去管了。

    來使暴斃那一日,也當得背運。

    前些日子偷偷放出去暗自幫襯京外寒民生活的幾個奴隸,原本都已經算是安定紮根下來了,偏生這時候突然出了事!

    她早些時候於伯還生辰宴中不是扣下了不少奴隸送回的長公主府?

    平日裏有她撫照,這些奴隸活得多少是有人樣,便是外派出去辦事,她都得多番考量,就是深怕奴隸的印記憑白與他們惹來什麽**。

    前麵這幾個算是格外機靈的,他們去辦事,辦的都挺好。也不知怎就這麽背運,偏叫一窩紈絝奇思妙想農家冬遊,吃慣了精致美食,忽然心生惡念想嚐一嚐山野小菜,當便欺淩起了河邊洗菜嬉鬧的農家姑子。

    藏在農戶屋裏幫襯的其中一個奴隸一個衝動,一段英雄救美,她的人就是那時候暴露的。

    這人往日裏機靈,這才多少天?偏生開了一春悸動情,情緒來了擋都擋不住,卻將同伴置於危險之中,或許那時候他衝出去的時候在想,好歹自己的主子是上京貴不可言的長公主,那可是天大的後台,再不濟也就是被抓回來由長公主發落,諸如此類的自以為罷!

    到底是高估了所謂的後台,隻一上午的時間,二十幾個人死的死傷的傷,好幾人是被折磨致死的,期間還殃及不少無辜農人,到下午時,便由紈絝們舉報府衙發兵四處搜尋潛逃的賤奴,一時間整個上京外都人心惶惶。

    長公主被推到了事件前沿,一句我們是長公主的人,沒讓走狗驚恐,倒讓這打打鬧鬧的小事件一下子揚升了一個新高度,隻因為他們背後是長公主,陰謀論從來不缺創作奇才!

    被自己救下的人出賣,十四並不覺得傷心,事實上她最清楚,人心這個東西,不是說一同吃一樣穿一樣過一樣的生活就能長得一樣,它總是有區別的。

    再則,便是閱人無數,亦有看花眼的時候,何況是與她接觸並不密集的奴隸們。

    緊接著,來使暴斃使館!

    一場使館大火,一個賤奴群藏於城外的陰謀論,一下子把十四推到了比原定估算中還較高的位置。

    宮裏的太監端著因涔涔地姿態,睨著她那略鼓的肚子,道:“還請公主大駕,隨咱家走一趟這禦書房,眾位大人們可都等您著呢。”

    “還愣著做什麽?不速速將藏匿在公主府裏的賤奴私兵統統擒下!公主也別怨老奴無禮,這人是相國大人下令抓去刑部審問來龍去脈的,畢竟事關造反,輕慢不得。”隨著這太監發話,一眾禁衛軍衝入內院,開始瘋狂的搜拿所謂有‘造反之意的賤奴私兵’,那場景,直把公主府裏管事太監嚇白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