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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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瓊州南麵的海麵上,有兩條船在航行,其中一艘是時下常見的海船,另一艘則有些特別,因為它的船舷兩邊開了十幾個窗口。這艘船是劉師勇親自監製的。

    東那天畫的船圖其實非常簡陋,也就一個外型而已,(咱不可能什麽都懂啊),但他認為已經足夠了。在他的印象中,中國人從來不缺乏創新精神,創造力也就是後世被壓抑的太久,還沒有恢複過來。在造船上,什麽船模、水密隔艙、縱帆、在螺旋槳出來前的舵等等,早在宋代、甚至之前我們的古人就有了,歐洲人還是學我們的。他相信我們的古人整出他畫的這個東西,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但劉師勇可不像他那麽想得開,他視若珍寶,整天看在船場。在新武器、新戰船和新戰法的三重刺激下,他整個人陷入亢奮,不斷地催促造船進度。

    宋代的瓊州白沙港也是南部地區一個比較大的港口,這是由於它的地理位置,使它成為從南洋前往廣州、福州等南宋大港船隻的避風港。南宋著名的地理學家王象之在其所著《輿地紀勝》裏就曾記載過:“瓊州白沙津,蕃船所聚之地”。

    作為一個中轉港口,有些在途中因遇到風暴等原因而損壞的船隻自然會到港口內進行修理。因此,在白沙港內並不缺造船的工匠。同時,即使是在二十一世紀的後世,海南也不缺乏造船的木材。隻是在船場的規模上,它比南宋大的造船場要小。

    你比如說洪洲(江西南昌)、吉州(江西吉安)和贛州(江西贛州)三個造船場,在哪個時代每天都能造船一艘。偉大燦爛的宋朝文明啊。

    在劉師勇幾乎變態的壓迫下,新的實驗性戰船很快造好。一待船造好,他就迫不及待地想驗證一下他所想到的水戰新戰法。可問題是,由於鐵器的缺乏,並沒有那麽多霹靂炮,這麽多天下來也隻造了四門。但劉師勇實在是忍不住,他就去找了陸秀夫。陸秀夫同樣心情迫切,想看看效果如何,結果他們決定到海上試試。今天就是他們兩人,加上蘇劉義和謝複一起,悄悄帶上戰船跑到海上實驗來了。

    當水手們將一切準備好之後,劉師勇看了看陸秀夫,陸秀夫示意他開始。

    戰船橫了過來,麵向靶船的幾個窗口打開,露出了幾具床子弩,待射的弩箭上捆綁著震天雷。結果在齊射的情況下,五具弩發射的弩箭有四枚擊中靶船,另一枝擊中船舷被彈落到海裏。在連續的爆炸聲中,靶船甲板上的建築被炸的斷木亂飛,有一個桅杆還倒了下來,他們頓時精神一振。

    戰船掉過頭來用另一邊的船舷對著靶船,舷窗裏露出了黑洞洞的炮口,在劉師勇的指揮下,四門火炮一起點燃了導火索。在震耳欲聾的聲響中,炮彈砸向靶船。遺憾的是,隻有兩枚彈丸打到了靶船上,但在劇烈的爆炸聲裏,被擊中的靶船嚴重受損,它的船舷上出現了一個大窟窿。在他們狂熱的興奮中,霹靂炮再度發射了幾次,直至靶船最後沉入大海。

    陸秀夫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眼角溢出了淚水。

    劉師勇和蘇劉義哈哈狂笑。

    謝複猛拍護欄。

    在這一刻,複國的夢想也許從來沒有顯得如此真切。

    東坐在他的“皇宮”裏有點百無聊賴,他本想也去看看實驗,可所有的人都不同意。開玩笑,陛下再次遇到意外這個責任誰擔得起?結果,現在他隻能看著外麵的院子。

    他想和道士探討一下他的經文吧,老道卻又被他“連哄帶騙”地弄去搞水泥了。因為他又神神秘秘地告訴道士:他給那個他剽竊的拳法起了個絕妙的名字,等道士回來就告訴他。於是道士隻好無可奈何地怏怏前去。

    他看了看旁邊的吉安,笑著問了一句:“吉安,你以前應該會功夫吧?”

    “小人不會功夫。”吉安老老實實地回答。

    “那你的拳法怎麽練的那麽好?”東根本不信,一個剛練武的人怎麽可能把動作、姿勢擺的那麽正。

    “拳腳小人練過一點點,功夫是不會的。”吉安依然平靜的說道。

    得,咱怎麽忘了,功夫這個詞是後世才出現的,這不是整出個這時代的新詞了嗎。

    “哦,那你練的是什麽拳法?”

    “就是太祖拳。”

    “真的?”東驚訝地問道。

    “大宋很多人都會太祖拳,宮裏也有。”

    東懷疑地看了看他:“那你看道長的拳腳怎麽樣?”

    “道長的武功很高,小人不如他。”

    東笑了:“就是,我瞧道長的武功也不低。”

    “道長認為陛下的拳法很玄奧,比太祖的拳法要高明。”

    東真的樂了:“那不是朕的拳法,那其實是你們倆弄出來的。”

    “小人不敢。道長還說,陛下練的武功很高,哦,功夫是不是就是指武功?”吉安還是用一種波瀾不驚的語調說道。

    “咦,不會吧?我可沒有什麽武功啊。”

    “他說,陛下在練一種高深的武功。”

    東愣住了,咱在練高深的武功,咱怎麽不知道呢?

    “道長說,陛下的氣脈悠長,似是一種高明的道門內功。”吉安補充道。

    東哈哈笑了,心道:我說呢。

    他轉過頭來對吉安不懷好意地笑道:“下次道長再問,你就告訴他,說是朕說的,他讀書不認真。”

    吉安躬了一下身,口裏仍言道:“小人不敢。”

    東毫不在意:“這有什麽不敢的,其實一點都沒什麽,書上就有啊,而且這書還很多。”

    這次吉安真的怔住了:“書上就有?”

    東得意洋洋大言不慚地說道:“去,拿一本《莊子》來,讓朕告訴你。”

    陸秀夫等人回來後,立刻就前來見東,他們知道他急於了解效果如何。聽了這幾人興奮的描述,東也激動地拍手叫好。可說完之後,那幾個人都變得有點沉默,現在問題已經擺在麵前了。

    劉師勇就用低沉的語氣說道:“陸學士和末將等在回來的路上就商議過,雖然霹靂炮和震天雷威力巨大,但需要大量的鐵器和火藥。僅以陛下所說的、每艘戰船最少十六門炮來講,要不了幾艘,怕就要把島上的鐵器用盡,這還不算練兵所需。現在鐵器嚴重不足,還有就是人手不足,我們大量製作很難。”

    東點了點頭。戰爭打的就是鋼鐵,也可以說打的就是經濟。無論在戰爭中,還是在平時的經濟建設中,都存在一個資源調配問題,這個問題在經濟學中就是著名的大炮和黃油命題。由於資源是有限的,當一個國家的資源主要用於一個方麵,那麽必然會導致用在其它方麵相應的要減少。但在所有的資源中,什麽資源是最重要的?是人。因為所有的事情都必須要人來做。但人還有另一麵,那就是他同樣還要消耗資源。因此,合理的分配資源就非常重要,資源分配的合理,就能夠最大程度地發揮一個國家或地區的潛力,反之,發展必然緩慢甚至停滯。以人來講,人力過少就無法發揮地區的潛力,但人口過多,又會成為負擔。作為一個後世學過經濟學的人,他不能不考慮這個問題。

    瓊州有鐵礦他是知道的,他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但人力就不足了。在這個主要依靠人力的時代,所有的人都去開礦顯然是不行的。他看了看陸秀夫:“老師,您看我們該怎麽辦?”

    陸秀夫其實也已經盤算過了,他答道:“陛下,剛才臣等也計議過,看來我們隻能多招流民來屯田、開礦,多招募工匠。”

    說到這裏,他忽然想到,怎麽這些好像都是陛下早已想到過的。

    東想了想,“老師說得很對,朕覺得我們自己也應該要努力。”

    這時,他的腦海裏出現了後世的一句名言,“精兵簡政”。

    他說道:“朕覺得現在我們在島上的人也不少,很多人無事可做,這樣對複國大業於事無補,還是要動員他們也開墾田土。老師可以告訴他們,我們將來還是要回去的,眼下為了大業,必須如此。”

    唉,希望這些滿腦子“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的家夥能開竅點。

    “另外,我大宋的軍隊也要改改了,是不是也應該選取精銳,淘汰老弱,給那些不能打仗的人以土地,讓他們開墾呢?”

    如果說蘇劉義還是個半吊子的將軍,那劉師勇作為一個職業軍人就對此深有體會。宋軍長期以來施行“軍無常帥、帥無常兵”的政策,弄的將不熟悉兵,兵也不熟悉將,到後期再加上軍中老弱充斥、訓練又經常不足,這就大大降低了宋軍的素質,使得宋軍的戰力無法提高。但宋代的祖製是“以文製武”,文官的地位要高於武將,因此關於這個事情就不是他能說話的了。

    “陛下,這個事情要和大臣們商議一下。”陸秀夫本能的立刻感覺到,這是一個大事,一旦在朝廷中提出,肯定會引起爭議。

    “老師,聖人亦雲:窮則變,變則通。在這個時候,我們不變是不行的。”東懇切地看著他的“老師”。

    陸秀夫很猶豫,雖然他承認陛下說的有道理,但朝中的非議同樣不可忽視。這並不僅僅是“改”或“不改”那麽簡單,因為這裏麵還有重要的“人心”。當一個風雨飄搖的小朝廷連人心都動蕩、散了的話,那還有什麽希望?

    隻是這“人心”到底是什麽人的“人心”?

    東沒有給他過多的時間思考,事實上他的打算就是:無論說什麽還是這麽幹。但他不能讓陸夫子這樣的人為難,他交代道:“老師,告訴眾位愛卿,這是朕的意思。”

    他轉過身來又對劉師勇和蘇劉義說道:“其它的我們不要管,但島上所有的軍士都要進行篩選,告訴淘汰下來的將士,每人授予土地四十畝,免賦稅二十年。”

    現在還剩下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就是是否要將朝廷已造出新武器的消息告知張世傑,甚至給他送一些過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