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青年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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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德樂蔑然一笑,“佛家有三寶:佛、法、僧;有三界:欲界、、無色界;有八宗:禪宗、密宗、唯識、天台、華嚴、三論、成實、淨土;有三皈依: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有三資糧:信、願、行;有五戒: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妄語、不飲酒;有六度: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般若;有六和敬:見和同解、戒和同修、身和同住、口和無諍、意和同悅、利和同均······”
他零零散散講了許久,可是待到他說完,青年人卻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神情激昂的道:“你說的雖然多,可是隻是流於其表,未入其裏。師或也不知此般多的清規戒律,否則又那裏來的瘋和尚呢?”
魏德樂雖然對青年人好感甚重,可是聽到他這番話還是不由得心頭火起,怒氣衝衝的道:“俗話說的好: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當和尚就該有和尚的樣子,似那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的濟公神僧古往今來又有幾人?如果當真按照您說的那樣無法可依,修訂佛門清規卻不是寫字寫給瞎子看嘛!”
青年人忽的哈哈大笑起來,他歡快的拍著掌,“有趣!當真有趣!我這一路走來,已然見過三萬餘人,其間也見過不少天驕。似華傾城、釋鬼道之輩,固然天資非凡,但要麽心存恐懼,要麽怨天尤人。還沒有一個人像你這樣的在我麵前同我爭論,那些人明明已經見了我卻又好似見不到,我就是像靠近他們一步,也個個都如同驚弓之鳥,當起了鴕鳥驚兔,恨不得早早的從我眼前離開。”
說著,青年長長的歎氣道:“這一路上能和我說話的便隻有你一人了。”
魏德樂不知道青年為什麽這般的孤獨,以至於他所見之人個個都視他為洪水野獸,但此時見青年悲歎,他竟有些悲從心來。
安慰的話還未曾說出口,青年的神情又如同早先一般,仍是言笑晏晏,魏德樂雖然不能見他神情的變化,可是仿佛是從心中所感知的一般,他感受到了青年已經恢複常態。青年人說的話也印證了他的想法,“卻是失態了,不過也不打緊。人之所以為人,徹底的無情又怎麽可以?”
魏德樂搖搖頭,懇切道:“我倒希望我能夠無情,就像是石頭一樣。”
青年輕笑一聲,“人希望更多的時候是不想受到傷害。這傷害有時候來自於他人,有時候來自於自己。那麽你希望無情是希望躲避哪一個?”
魏德樂低下頭,細細的沉思,半響才沉吟道:“應該是自己吧。畢竟一個人心靈的傷害隻能是來自於自己。”
我倒是知道一個辦法,隻是聽起來十分的殘忍。它和漢初呂雉的人彘酷刑很像,薰聾雙耳,挖掉雙目,弄斷脊骨,堵住鼻子,割去舌頭。人是通過視覺,味覺,聽覺,嗅覺,觸覺這五感來認知世界,如果真的想要無情,生下來便破壞這些器官,那麽即使不是真的無情,也相差不遠了。”青年陰測測的說道。
魏德樂隻聽的毛骨悚然,他雖然向往無情這個大境界,可是讓他變成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他是寧死也不肯接受的。
像是明白魏德樂不會采取這樣的方法,青年嫣然一笑,“你可別真的這樣做,我說的這個方法卻是有人這樣做過。那個人因為同最愛的妻子離別,痛不欲生,幾乎時時刻刻都想著死去。可是他和他的愛人之間還遺存著他們愛的結晶,為了這個能夠證明他們愛存在的小生命,男人還是活了下來。但是在小男孩剛剛足月的時候,男人忽然想到如果有一天,他的孩子也遇到他愛的人,那個能讓他心肝為之死去的人卻先他一步死去了,他們之間也沒有留下足以讓他孩子活下去的物件,那麽他的孩子是不是會選擇死去呢?”
抱著這樣悲觀的想法,加上男人希望能夠把證明他與妻子的愛傳承下去的私欲,最終男人把他的孩子給變成了一個沒有五覺的人。這個男人的努力即成功又失敗了。他的男孩再也沒有遇到能夠讓他刻骨銘心的女孩,不能給他的父母傳承骨血,但是男孩也沒有放棄希望,他舍棄了小愛去追求了大愛。最後,人們都說他一念可以讓百花在寒冬中開放,一念可以讓嬌枝於初春枯黃。”
那這個世上真的沒有人能夠做到無情嗎?”魏德樂疑惑的問道。
青年卻先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他唏噓一聲道:“這個世上確實有這樣一個人,他在老年之前都未曾有過感情。他出生在一個劊子手家庭,可惜在他來到人世的時候,他的親人就都已經不在了。附近的鄰居都說他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親克朋。人們在害怕異類,害怕神秘。在為了自己和自己重要的人的生存的欲念的驅使下,他們立下誓言,決意一起將這個不吉的孩子給扔掉。”
他們是這樣發誓的,也是這樣做的。為了讓這個孩子早早的離開人世,他們可謂是想盡腦汁,最後將這個剛剛出生的孩子幹脆就掉到了已經餓了數天的野狼麵前。但就像是上天不想讓他死去,野狼不僅沒有將他活吞到肚裏去,反而像人類媽媽們一樣含辛茹苦的將他養大。”
就像是古西拉神話裏阿塔蘭忒,男孩最後還是被人們發現。一個獵人殺死了母狼將他帶了回去,但村子裏還活著的那些人依舊沒有忘記這個男孩,他們聚在一起,希望把他趕出去。可是沒有多久,國家發生了叛亂,要處死的人就是殺人如麻的屠夫都覺得罪孽深重。於是趁著這個機會,村長將這個不祥之人推薦給了郡府。”
男孩如果沒有讓村長失望,從他離開這個村長就再也沒有回來過。男孩沒有朋友,每天一睜開眼睛就需要去殺人。到了後來,郡府裏的劊子手在沒有增加過甚至還被裁減掉了幾個。就這樣過了很久,男孩遇見了他的師父。師父什麽也沒有教他,可是終究還是有了感情的種子。這種子慢慢的生長、發芽,最終,在男孩滿頭的烏發都變成了白發的時候,他終於有了情感。”
魏德樂即沒有怒斥那些放逐男孩的村民,也沒有為男孩那悲慘的生世感歎,隻是靜靜地站著。半響,他才皺著眉頭道:“這聽起來不像是在說人,倒像是神話或者寓言。”
青年又輕輕的笑了笑,“這確實不是說人的,我說的兩個故事都是在說魔的,而且還是魔頭。”
看來魔之所以能成為魔都是有原因的。”魏德樂這樣下著結論。
青年讚同般的點點頭,“不僅是他們兩個,其他的十個,哪一個又沒有故事呢!”
還有十個?”魏德樂驚歎著。似這般的悲者有兩個便已經是這世界的悲哀、罪孽,想不到這樣悲傷的人竟然還有十個。
青年再次點點頭。
魏德樂重重的歎氣,“我······”他後麵的話卻如同堵在嗓子裏,怎麽也說不出來。
你為什麽不接著說下去?”青年輕聲的問道。
魏德樂搖搖頭,“小時候,我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知道,所以我可以暢所欲言,怒斥拜金女,瞧不起陳世美·····這天下什麽又是我不敢說的呢?可是隨著年齡漸長,我卻忽然漸漸能夠體會他們為什麽這樣做。他們也不過是被逼瘋的人啊!我不配去說他們,因為也許在下一刻,我也會做出和他們一模一樣的舉動,甚至做的比他們更冷血,更無情。”
但你千萬不能這樣沉默,因為你越是沉默,他們就越加的猖狂。你為了和諧,對他們視而不見,但是偏偏他們就擅長得寸進尺。你越是退避,他們就好似有著資本家的吸血鬼半點不曾落下的追著你,最終他們還要帶著你一起去死。”
青年冷冷地說道。
魏德樂微微皺眉,“可是我這樣做合適嗎?”
青年笑了起來,“怎麽不合適?這個世上難道真的有不曾為惡的人嗎?眾生,有人說他本性為善,有人說他本性為惡,可是其實無論是誰都是有惡有善,隻是有人善表現的多一點,有人惡表現的多一點罷了。要說有完全善良的人或者完全奸邪之人,那我反正是不相信的!”
唯一隻有一點,當你說出這話的時候要在以後的餘生隨時準備著為這話負責,擔負起這責任來,就像在和平的年代裏,如果殺死了人,很多時候無疑也是殺死了自己。當你有了這種認識,你發聲自然也就少了,也就真實了,也就具有了重量。”
魏德樂呆呆地立了半響,才重重的點了點頭。
不想青年又笑了起來,這笑竟有些譏諷的意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