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第137章 :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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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又有人追來了!”
並沒有給鍾赫更多激憤發泄的時間,方才來接應他的那夥人稟告之後,拽著鍾赫就繼續奔逃。不知為何,他們的行蹤似乎又暴露了!
追他們的人不是一般的執著,消息更是傳遞得飛快,他們的前路,已經設置了許多關卡在抓捕,哪裏還由得鍾赫在那裏怨天尤人呢。
他們的主子以前並不是這樣的,以前的他似乎永遠智珠在握,算無遺策,將西梁和戎狄玩弄於鼓掌之中,讓人崇拜和敬畏。
那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改變的?好似是他去年中秋前後進京的那一趟後開始,這應該是他最錯誤的一次決定,他露了痕跡,讓周允鈺和陳氏注意到了他的存在,讓他們有了防備。
而後更是屢屢失策,刺殺段之瀾失敗,戎狄攻打大虞失敗,顏卿反水,司翡反水,陳氏石破天驚將他老子的醜聞揭露開去,他一樣被連累得臭不可聞,人人喊打。
從西北邊境被追殺到戎狄皇帳,又從戎狄逃回西梁,再又從西梁被追殺到大虞,他十年蟄伏的心血,一點一點地被敗盡。
他慌了,他再也鎮定不了……他似乎越來越和他那失敗的皇帝老子一樣了,從外到內,再到他們的命運。
他們依然忠誠於他,但這份忠誠已經沒有了當初那份熱血,那份篤定,更多的隻是習慣,隻是對他當年知遇之恩的報答,又或者隻是為了守護想要守護的,才繼續保護他。
鍾赫並非不知道他屬下中的各種情緒,隻是他不在意,生死對他來說,都已經沒有太大意義了,更何況他們?
他隻為報仇而活,這些人隻要能達成他的目的就可以了。
昨夜叢林黑影之中,鍾赫並不知道那困陣是段之瀾的手筆,更不知道那一箭差點取了他性命的是蔣書玦,但他可以確定的一點是,他們絕對是周允鈺的親信,是周允鈺看重的能臣,否則不會有這樣大的能耐和手段。
想清楚這點浮現在他臉上的不是擔憂,而是高興,是興奮,“他做到了,哈哈哈,他做到了!”
司翡將周允鈺引到東南來了,他和周允鈺之間總是要正麵對上的。
鍾赫那燦爛的笑臉和他們此時奔逃的狼狽形成絕對鮮明的反差,這種反差除了木然呆滯的司思,其他人都不由得在心裏狠狠打一個激靈。
但該說的話,還得說,
“主子,我們不能再帶著她了,這樣目標太明顯了,”
他們這些大老爺們,要易容改裝,蒙混過關並不難,但再帶上一個怎麽都改變不了身形的四五歲的女童,隻要在人前露麵,就一定會被盯上。
蔣書玦可不僅僅讓官兵設卡圍捕,他還讓人發了通緝令,將鍾赫的特征,和他所犯下的滔天罪行,一一贅述,再讓那識字的差役大聲宣讀,激起一層層的民憤。
平民百姓自然不敢正麵對上這些窮凶極惡的歹徒,但將自己發現的可疑行跡上報官府,卻是沒有問題。
他們幾次差點被追上,和那些他們看不起的小老百姓不無關係。陳氏一直告訴蔣書玦不能小看任何人,小人物的力量有的時候會超乎他們的想象,蔣書玦是真的記住了。
鍾赫聞言看向了趴在大漢背上,不知何時醒來,也安安靜靜的司思。
那雙漆黑如墨的眼中,早就沒有了他初見她時的靈動,隻有一片寂然,鍾赫知道,他已經毀了她,如無意外,她這輩子都走不出他給她苦心製造的陰影,屬於他帶給她的陰影。
毫無疑問,讓他這麽煞費苦心的司思,他是很喜歡的,隻是他的喜歡早已如他的命運,扭曲得不成樣子,他等不到也等不起她長大的時候,但他卻可以親手侵染那份純白。
他有些舍不得放下她,但也僅僅是舍不得,而不是放不下,到必要的時刻,他可以毫不猶豫將她推出來,為他所用。
“我會回來找你的,”鍾赫的遲疑很短暫,他揉了揉司思的頭發,附在她耳邊輕語道,司思沒有什麽反應,但他知道,她聽見了。
鍾赫起身,看著大漢就要將司思背走,他的眉心微微一蹙,快步走上前去,撈過司思,一低頭狠狠咬在她的脖頸處,小孩子的皮膚實在太嫩了,他稍一用力,那鮮紅的血就染紅了他的唇,依舊那般美味可口。
疼痛引起了司思身體一陣痙攣,但依舊沒能讓她哭泣,她隻是虛弱地閉上了眼睛,恍若疼到昏迷過去。而其他屬下,對鍾赫的行為似乎也見怪不怪了。
兩個屬下帶下司思和他們分離,盡量為他們吸引大部分官兵的注意力,而他要繼續趕往朔城,如無意外,海寇的大軍將席卷朔城。
屆時他會將周允鈺曾經加諸於他的,一一奉還!
鍾赫放棄司思,並沒有出乎蔣書玦和段之瀾的意料,他就是那樣的自私和惜命,但等他們將司思救回的時候,還是被司思眼中的冷寂嚇了一跳。
這才不過四五歲的孩子而已,卻遭遇了任何人都無法想象的磨難,她似乎將自己的內心完全蜷縮起來,對於外界再無任何反應了。
“小囡囡,你安全了,知道嗎?你安全了,”
蔣書玦將洗幹淨的司思抱到懷裏,不斷重複著上麵的那句話,但司思並無太多反應。
蔣書玦指尖挖了膏藥往司思身上的傷口塗抹,鍾赫簡直喪心病狂,司思的脖子,手臂上全是他的咬痕,他完全無法理解他是怎麽下口的。
司翡怎麽也算是他的人,司思也是他看著長大,他怎麽下得去口,怎麽能這麽折磨她呢。
司思很安靜很乖巧,似乎連身體上的疼痛都感覺不到,但正因為如此,才更讓人心疼。
蔣書玦心中歎氣,看著救回司思後就一直沉默冷臉的段之瀾,他明白段之瀾此時心中的想法,這樣的司思,很容易就會勾起他小時候的糟糕回憶。
前有段之瀾,如今又有司思,鍾赫同他父親一般,該遺臭萬年,罪該萬死!
他依稀就也能明白,為何他的母親雲曦要給段之瀾服用那樣的秘藥。
這些遭遇裏的傷痕,對這樣年紀的孩子來說,太過沉重,太過陰暗,想要治愈太難太難,或許隻有遺忘,才能讓他們恢複過來。
幾個大男人對小孩子實在無從著手,無論是他,還是段之瀾,又或者是其他屬下,都無法讓她開口說一句話。
“帶她回去給*和明覺看看吧,或許他們會有辦法,”段之瀾揉了揉蔣書玦懷裏司思的頭發,但手才落到她的頭上,他就收回了手,他肯定地道,
“你不喜歡這樣,對嗎,嗯,那以後都不這樣了。”
揉頭發的動作,會讓她想起鍾赫,她確實不喜歡,但其他人都不知道,段之瀾卻知道了。
關於鍾赫的通緝和圍剿還在繼續,但段之瀾和蔣書玦卻不再親自參與進去,救回司思,殺了他那兩個屬下,他們就知道一般的圍剿抓不到他了。
遺憾是有,卻也不是太遺憾,不用太久,他們一定可以再見麵,到時候,定然會再好好地招呼他的!
他們帶著司思回到了周允鈺的朔城別院裏,將她交給了*和明覺,然後才再去周允鈺的書房裏,和他匯報這幾天的事情。
之前一直有飛鴿傳信,但寥寥幾語,隻夠周允鈺知道個大概。
周允鈺的書房裏依舊豎著一扇屏風,隨著蔣書玦的講述,舒瑤也放下了翻了大半的話本,聽到驚險之處,她的表情也隨之嚴肅擔憂和憤怒。
陳氏處理事情顯少瞞著舒瑤,她對她祖母所為之事的接受程度也遠超一般人,在近日周允鈺將十多年前的事情一一告訴她的時候,她當下就接受了。
那是一段傷痛,很多很多人的傷痛,陳氏,雲曦,蔣言昭,段之瀾……還有她的其他親人,而她是唯一那個一直被所有人都保護得很好的人。
即便她什麽都不知道,但她的存在對於一些人來說,一直都是恥辱的證明,是她的母親雲曦用命保下了她,是蕭太後和她祖母一同護著她長大,隻因為她們,她都該知道這些的。
那些汙穢的事情,沒能在舒瑤心中,留下太多痕跡,恨依舊是恨,卻不值得她為此太過執著。她相信陳氏,也相信周允鈺,他們不會讓那樣的人繼續蹦躂下去的。
但眼下,聽了她二哥的講述,她才如此明確地明白,什麽是對一個人的恨和厭惡,那個人就是鍾赫了。
這種情緒在她見到司思的時候,更加強烈了幾分,*和明覺治好了司思身體上的傷,卻治不好她心裏的傷。
舒瑤坐在一邊兒,看別院裏的丫鬟端著一碗燕窩粥喂她,隻要勺子到她嘴邊,她一定會張口吞下,繼續喂她就繼續吃,不喂就也不會討要,好似對身體的飽餓都無感覺了,如提線木偶,讓做什麽,就會做什麽。
通過段之瀾告知,以及舒瑤自己的觀察,她知道司思不喜歡被摸頭,甚至不喜歡和人太多的身體接觸。
她的年歲和皓哥兒相當,應該是最頑皮的年歲,她的安靜太不正常了。
丫鬟放下碗和勺子,對舒瑤行禮,抱起司思就要退下,舒瑤的眉心微微一蹙,揚了揚手,“慢著!”
那丫鬟並不知周允鈺和舒瑤的身份,但通過這些日子她自己的觀察,也知道,他們不會是一般的行商人家,單從京中來,身份定然是超乎她想象的尊貴,聽言,她立馬就轉身等著舒瑤繼續吩咐。
“放她下來吧,”舒瑤心中歎氣,對著司思招了招手。
丫鬟就將司思抱到舒瑤身前,然後放她下來。
司思微微低頭,但從細微的觀察可以看出,她鬆下一口氣來,方才被丫鬟抱著走的時候,舒瑤似乎聽到一陣刺破心靈的尖叫,但在她目光之下,司思恢複了安靜,從裏到外的安靜。
舒瑤緩慢地伸過手去,碰了碰,沒感覺到她的排斥,才繼續握住她的小手,然後蹲在了她的身前,“不喜歡什麽,可以告訴我們,你不說,我們很難知道的。”
這應該是司思第一次正麵看清楚舒瑤,她木然的臉上浮現了幾絲不一樣的愣怔,然後眼淚刷地就流了下來,越流越多。
舒瑤有些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脊背,她想抱她,但感覺到她的排斥,她就停住動作了。她知道她對著她哭,隻是因為她認錯人了,她將她認成了司翡,但能哭出來總是好的。
周允鈺從外間裏走進來,就看到舒瑤在為她擦眼淚,她並不知道,她自己也熱淚盈眶了,悲傷是一種極能感染人的情緒,何況舒瑤本就對情緒極為敏感。
才一感覺到冰冷的視線,司思就收住了眼淚,木愣愣轉過頭去,看到走近的周允鈺,她的表情就完全恢複了木然。
她感覺到了危險,就又將自己情緒和感知蜷縮到心靈的最深處去。
“乖,不怕,我們不會傷害你的,”舒瑤已經習慣了周允鈺身上的氣息,並不會像他們才初識時那樣犯怵和畏縮,如今她甚至自覺開始為周允鈺身上的冰冷氣息解釋了。
司思對此並沒有太多反應,舒瑤也不勉強,她看向照顧司思的丫鬟,“她不喜歡被抱著,以後就都牽著她走。”
“是,夫人,”丫鬟點頭領命,然後牽著司思退出房間,轉角時餘光掃去,就看到周允鈺已經將舒瑤抱了滿懷。她心中喟歎,這夫人還真是讓人羨慕。
周允鈺並不喜歡太多人在舒瑤麵前晃悠,別院裏伺候他們的丫鬟,包括她隻能偶爾端茶送些東西,但遠遠窺著,都能感到周允鈺和舒瑤之間,那別樣的恩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