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渾身還有點濕潤的洛澄靠著公路旁的一棵樹下，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了汙漬。

    再次綁好後座上的旅行包，把背上的行軍包拉正，洛澄跨上自行車：“呃，還有不遠就到了。”

    看著地圖上的比例尺，大概比劃了一下，還有十幾公裏就會到鷺州市外圍。

    “咕咕咕……”

    山地自行車被蹬起，順著公路最邊緣小心地前行，很快便消失在空無一人的車堆之後。

    剩餘的路程一米米地縮短，公路上已經徹底被各式各樣的汽車阻塞。洛澄不得不時常改變路線，以繞過那些撞上護欄的車輛。

    隨著車輛的增多，洛澄前行的速度越來越慢，失控衝出道路的狀況四處可見。

    或在草叢、陰溝，火災田野、坡下，更有飛出橋麵已經炸成焦黑鐵皮的殘骸。但是無論洛澄見到多少車，裏麵一定沒有幸存的人類。

    從危機爆發到現在，車內匆忙準備的食物根本不夠，即使是選擇留下堅守的人們，在耗盡給養之後。隻能選擇拚死衝出，或者活活餓死。

    “呃……”

    被經過的洛澄吵醒的喪屍掙紮著，在座位上拚命地試圖離開，卻被安全帶牢牢拽住。

    “……哎……”

    見到此景，不知道該說什麽，洛澄隻好長歎一聲。

    若不是自己運氣在身，又有奇特而不知名的能力，或許早已經加入了這支活死人大軍吧。

    放眼望去，除了車，還是車。鷺州市的交通總如靜止般堵塞。放到逃命的路上，卻依舊寸步難行。

    “不能再走大路了，主幹道上太慢了，天黑都到不了。”

    洛澄稍微分析了下接下來的路況，在地圖上找到另一條看起來比較狹小的路——中間需要穿過大片的土地，其中穿插著汽車小徑的那種。

    不多時，已經在鷺州市外七八公裏處了，即使僅僅處於城市的附近地帶，這裏的建築和基本設施依舊繁多。萬幸的是，這一個方向似乎並沒有多少人口聚集的居住區。

    洛澄騎著自行車默默地想道，

    “嗯？”

    視線之中出現了零零散散的車輛，不過吸引洛澄的是一輛歪倒的摩托車。

    相比四輪機動車，摩托車由著更好的全地形通過能力。剛剛下來的國道上有不少，不過卻沒有空間把它開下來。

    刹車下來，將那輛摩托扶起，是輛跨坐式的。沒有家庭用的那種儲物空間，但是性能卻相對更好。

    “油量……不知道準不準。”

    確認前後兩輪的氣都沒有全部漏完，洛澄看了看油表上顯示還有幾升的指針。扭動了依舊插在上麵的鑰匙，整輛摩托便發出了嚐試打火的聲音。

    “咕！！隆……隆……”

    一次踩油門，便打火成功，整輛摩托開始顫動起來。

    “嗚呼！！哇哦。”

    感受著迎麵吹來的涼風，洛澄不禁低聲呼喊出來。

    尋聲而來的喪屍，沿著洛澄遠離的方向，拉成一條長長的隊伍。距離太遠，他們完全分不清楚那是什麽，隻是順著聲音漸漸遠去。

    起步之後，洛澄沒有把速度加得太快。

    要知道，現在飆車的致死可能，絲毫不比送上屍口來得低。

    為了避開危險的主幹道，選的這條路洛澄幾乎沒有走過。洛澄已經看見了熟悉的幾棟標誌性建築物，遠處幾條大路上堵死的車輛排成一條長龍。

    “好了，可以上大路了。”

    眼見城市就在眼前，大路上的車大部分是堵在外出的那個方向上。進入城市的跨海大橋上，反而隻滯留著少許的車輛。雖然依舊不少，但是供一輛摩托車穿行已是綽綽有餘。

    一路開來，車輛的密度和喪屍並不成正比——喪屍沒有密集得很誇張。想來是失去了獵物，喪屍們自然會四散分開。

    到目前為止，洛澄還沒有發現喪屍之間有什麽聯係。更準確地說，他們甚至都意識不到互相的存在，更不用提集群行動的意識。

    地形越複雜的地方喪屍聚集得越多。

    無意識的遊蕩讓他們很難走出一片錯綜複雜的區域，而是就在這個地方徘徊。

    洛澄據此推斷，鷺州島上的喪屍數量，絕對是一個可怕的天文數字。

    不僅僅是因為龐大的人口基數，更重要的是這裏有著屍群不易散開的城市地形——四麵環海，高樓林立。

    當接近鷺州市邊緣的時候，眼前的景象不由得讓洛澄停下車來——堵滿了外出道路內外的車輛，成千上百的喪屍遊蕩在城市的入口。向城市內部望去，是更加數不清的黑壓壓的一片。

    饒是洛澄在喪屍堆裏滾過幾次的心境，也產生了不由自主的恐慌。

    多！實在太多了！怎麽會這麽多！！

    在道路最主要的交匯處，大片大片，猶如打翻了的油漆一樣的幹燥的血液，甚至在一公裏外依舊清晰可見、醒目無比。

    也許是匆忙出逃的人們吸引了城市中相當一部分的喪屍，又有交通堵塞這個絕望的障壁在前，便發生了讓屍群之近仍未散去的慘劇。

    洛澄的腦袋都快炸了，這麽多的喪屍，就像是一堵肉牆。憑一己之力怎麽過得去！就算喪屍不會攻擊自己，難道就不會被淹沒嗎？

    屍群密密麻麻，就像是大片蝗蟲一樣，讓人感到不自主的恐懼。

    洛澄搖了搖頭，否定了硬衝的想法。主幹道更是不敢去，天知道哪裏有多少喪屍！！

    而且……油已經幾乎見底！

    指針已經指向了紅色區域的底端，最多再走上幾公裏就要空了，到時候就隻能靠步行的了。

    鷺州市城區麵積很大，越往中心建築越密集。道路估計也被各種東西堵死了，好在家的位置並不是很靠近中心，憑借這剩下的一些油，路程會短上一大半。

    洛澄再次發動，一陣加速。引擎聲引來了不少的喪屍，隻是此時洛澄並不想管這些。鷺州市都成了這個樣子，心裏麵對於冷萱兒處境的恐懼被無限地放大。盡可能地，洛澄隻希望趕緊趕到。

    ——————

    洛澄一邊觀察周圍的位置，一邊在腦中描繪行車的路線。

    這時，摩托車前進的速度越來越慢。

    洛澄一驚，隻見油表的指針已經到了最底端，沒油了！！

    “走吧，反正也不遠了。”

    洛澄輕哼一聲拽起旅行包，又回到了剛出來時徒步的狀態。但洛澄覺得自己僵硬的身體已經恢複了不少，要放在從前，想要恢複恐怕得在床上躺個幾天吧。

    “三點多了，得加快速度。”

    直線距離或許不遠，但是帶著兩個大包裹，又要在樓房建築和車輛之間穿來穿去，怎麽也快不起來。速度十分低下，照這樣下去，就是天黑了都到不了家。

    “希望喪屍不用睡覺，還是連夜趕回去吧。”

    想到這裏，洛澄反而覺得輕鬆了不少。

    終於有時間閑下來好好觀察這浩劫之後的城市，行屍走肉，血跡殘肢，混亂而灰暗。

    看著曾經熟悉的地方變成了死亡之地，洛澄心裏很不是滋味。

    年末漸濃的寒意滲入骨髓，淒涼無比。

    ——————

    離家不遠的地方，喪屍越來越多，洛澄幾乎是頂著喪屍前進的。

    原本不算美麗但也清淨的小區裏分布著幾隻喪屍，洛澄微微一皺眉，沒有做什麽，向著自家所在走去。

    他現在隻想確認冷萱兒究竟在不在，如果不在的話，就得立刻出發去她家裏。

    沒有了電力支持，洛澄隻能拖著兩個重得半死的大包爬樓梯。

    看起來似乎在感染蔓延之前還沒斷電，樓梯上一隻喪屍也沒有。

    家門就在不遠處，洛澄不顧什麽累不累了，硬拽著快步跑上樓梯。

    “到了……14樓……累死了。”

    洛澄活動了下脖子，抽出小腿側的軍刺，推開樓道的門。

    “吱……”

    被推動的門發出響聲，洛澄從門後走出，一個猛紮把一隻回頭的喪屍戳死在牆上。

    “噗！唰！”

    被開顱的屍體放倒，洛澄一臉鬱悶：“怎麽一個個都堵在這裏。”

    “咚！咚！咚！”

    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洛澄把最後一具喪屍的屍體推下窗戶，拍了拍手。

    樓底下的喪屍看著接連從天而降，然後摔成橡皮泥的同類發呆。

    轉身回到自家門口，習慣性地伸手去摸錢包。

    隻是這時洛澄才想起來，自己身上哪還有什麽錢包。這個習慣性的動作，讓他有種心澀得鼻酸的感覺。

    “呼……差點連家都進不了了，還好備了一把。”

    嘴角一撇，洛澄伸手從門後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摸出一串鑰匙，“哢啦啦”地推進鎖孔。

    轉身關門，洛澄總算是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家中。

    不過他卻感受不到舒適，因為從剛才開門都沒人反應來看，冷萱兒應該是不在這裏麵。不放心地又每個房間看了一下，結果卻依舊沒有讓他高興起來。

    沒有心中掛念的那個女孩存在，這裏也就並不能稱為一個真正的家了。

    這裏隻有灰塵遍落，昏黑沉悶。

    冰箱裏的東西已經發臭腐爛，反正洛澄也不打算用它，便沒有打掃的想法。

    而身上的東西並不容易變質，隻有壓縮餅幹和罐頭，這些就已經足夠。

    整個行軍包中裝滿了軍用物品，彈夾、戰術手電、夜視儀……把剩下的空間用壓縮餅幹填滿，洛澄把空癟癟的旅行包整個丟在床上。

    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原因，即使一點東西都不吃，洛澄也不會覺得難受。更可怕的是，他覺得自己有一種對新鮮血肉的渴望，這才讓人毛骨悚然。

    摒除雜念，希望這隻是一種錯覺。

    洛澄搖了搖頭，拍拍腦袋，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一些。

    現在他根本沒有心情打掃家裏的灰塵，或許以後都不會再回來了呢？而且似乎也沒有繼續待在這裏的必要了，除了提供一個棲身之所之外並沒有任何用途。

    這裏不過是曾經容納過一個孤獨靈魂的地方，現在整個世界已經有無數的孤魂野鬼，自己這個迷惘的流浪者，應該要踏上路途了吧？

    無論現在在幹什麽，洛澄心裏總有種莫名的煩躁。

    萱兒呢？她在哪裏？還活著嗎？

    “一定還活著！！活著！！一定！！！一定還活著！！！”

    令洛澄毛骨悚然的感覺乍起，心痛在一刹那變得無法壓抑。他隻能閉上眼用力地大聲自我勸說，試圖通過這種從未使用過的，曾經認為極其可笑的方式來暗示自己。

    隻是那身體已經顫抖得無法自已，隻是可憐地死抓著那僅有一絲的希望，乞求著不要破滅。

    僵硬地環顧四周，洛澄悲傷地想到。

    這是洛澄從來沒有過的堅毅。

    如果此時他的腦袋還算清醒，那麽恐怕會發現，那股執念已經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程度。

    極度的衝動，讓洛澄變得出奇的平靜。

    這種靜默的神情，比狂熱的喪屍來得更加可怖。

    靜靜地關上門，離開這些熟悉的擺設。然後是有節律的腳步聲，隨著一個平靜的身影遠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