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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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太傅捧著一杯熱茶,坐在梧桐樹下,看著老妻搬了長桌在院子裏揮墨作畫。

    下人領了柴晉過來,“太傅,恪王來了。”

    柳太傅招呼柴晉坐下。不多時,柳澄芳也來了。柳太傅看著心不在焉的柴晉,笑嗬嗬地道:“要你們陪我們這兩個老人家的確靜了些,去玩兒吧。”

    柳澄芳不依地撲在柳太傅的懷裏撒嬌,邊上的柴晉笑而不語。

    兩個人到底還是撇下了柳太傅夫妻,去了花園。雖是訂了親的未婚夫妻,但柳澄芳的閨房,柴晉輕易還是去不得的。到底要避人耳目。

    柳澄芳借著賞花,問柴晉:“阿晉和雲陽侯認識多久了?”

    柴晉思索了片刻,道:“也不算長,三五年吧。當年我尚在北邊兒的時候認識的。”

    柳澄芳倒是知道那段。彼時柴晉領著柴家軍在北疆抗擊北夷,足足打了三年才換來兩國邊境暫時的安寧。

    柴母就是在那時為柳清芳和柴晉定了下婚事。不過等柴晉回來不久,這婚事就告吹了。原因自然不言而明。

    “你覺得他是個什麽樣的人?”柳澄芳摘了一朵墨菊,在柴晉耳側比了比,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柴晉拉了她舉著花的手,“怎麽?見了薛簡就嫌棄我了?”

    柳澄芳嗔道:“自然不是。隻不過近日京中都在傳他對我的五堂妹有意,我看外祖父母也有心成了這樁婚事。但婚姻大事乃女兒家的一生所係,我這個做姐姐的怎麽都得替妹妹思量幾分不是。”

    這話說的好沒說服力,若她真是個友愛手足,一心為妹妹們盤算的姐姐,哪裏會搶了柳清芳的未婚夫婿。

    柴晉也不點破她的小心思,反問道:“柳太傅必然不會對此感興趣。所以……是謝參知讓你問的?”

    柳澄芳麵露不滿,“我就不能自己問問了?”她壓低了聲音說道,“你知道如今朝上為了立儲之事鬧得不可開交,我外祖父是明著是保皇黨,暗裏卻站在皇後那兒。眼下薛簡風頭正勁,若真能成就好事,於他豈不是如虎添翼。”

    柴晉道:“薛簡從未對我提起對哪家閨秀上心,他自己也是個潔身自好的,平素勾欄之地從不涉足。若他真的心悅五堂妹,怕是謝參知的確能得一助力。”

    前提是他們能把謝涼螢給調|教好了。

    柳澄芳心道,果然和外祖父母說的差不多。“那……依你看,這事兒能成?”

    柴晉牽了她的手,往長廊走去,“旁人的事你莫要管太多。朝堂之事,也莫要管太多。我娘不喜歡。”

    柳澄芳暗暗咬了下唇,低聲道:“我知道了。”

    柴晉聽出她聲音中的不悅,安慰道:“我娘是我娘,日子還是咱倆過。你隻別在我娘跟前提這些就好。薛簡前些日子跟我說,要約你同謝家姑娘去京郊玩兒。你便牽個頭,想叫誰都隨你。我在莊子上給你養了匹小馬,到時候牽來給你看看喜歡不喜歡。”

    柳澄芳裝作高興的樣子應下,心裏卻如鯁在喉。柴母一直反對自己和柴晉的婚事,每次她去恪王府都是冷臉相對,絲毫不給自己麵子。柴晉說的倒是好聽,可過門之後日日在後宅麵對婆婆的可是她。

    薛簡邀柳謝二家的姑娘出來,自然是為了能見到謝涼螢。他上次夜探謝府,看出了謝涼螢對自己的逃避。為了重獲愛妻芳心,多接觸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謝家祖母聽說是薛簡之邀,自然一口應下。本來她不欲謝涼雲一道去的,不過到底還是拗不過,讓她們跟著柳澄芳一道去了薛簡的莊子上。

    莊子是和安送的,皇家之物自然同一般的宅子不同。地方大且不說,後頭竟然還有一處不錯的溫泉。

    柳澄芳看著桌上擺著的各色茶食,對謝涼螢笑道:“薛侯爺果真對妹妹喜歡。”

    謝涼螢看了眼桌上唯一一壺洛神花茶,有些燒紅了臉。這等加了蜜的酸甜之物,也就她愛喝,薛簡自然是為她一人準備的。

    謝涼雲神色有些不自然,寬大的袖子遮住了她手上絞帕子的動作。

    “看來明年不獨是我,螢妹妹也必有好消息。”柳澄芳笑嘻嘻地拉了謝涼螢的手,“過不了多久,怕就要改了稱呼,喚一聲侯夫人了。”

    謝涼螢忙道:“姐姐莫要說笑。”她意有所指地道,“要說尊貴,雲陽侯哪裏能和世襲罔替的恪王相比呢。”

    恪王?前世早在柳澄芳拉著柴晉站隊的時候就死了,所謂的世襲罔替也在頃刻間崩塌。

    柳澄芳絲毫不覺其中的弦外之音,反倒暗喜謝涼螢對自己的奉承。不說真心假意,這話聽在耳朵裏總是舒服的。

    薛簡隻過來打了個照麵,然後就把嬌羞滿麵的謝涼螢給拉走了。

    柴晉和柳澄芳對此樂見其成,並不加以阻攔。

    唯有謝涼雲,她望著桌上隻喝了半盞的花茶,心中百味交錯。皇後係的心裏,謝涼雲是心照不宣的皇太子妃人選。不知道為什麽,所有人都覺得離皇帝最近的謝家是最好的選擇。即便他們不過是表麵如此而已。

    但謝涼雲對皇長子卻沒有生出過半分兒女情愫。那個心中隻有大位的男子地位雖高,卻對自己從未有絲毫體貼溫柔。謝涼雲心裏也清楚,謝家把自己交出去不過是聯姻,以此來換取日後的榮華。曾經她也是甘願的,直到遇上了薛簡。

    如果說開府宴上的驚鴻一瞥,僅僅讓她對薛簡生出些許好感。那麽這次薛簡對謝涼螢種種周到,則是讓謝涼雲看到自己渴望卻不曾擁有的東西。費盡心思地打聽,耗盡心力的準備,可謝涼螢不過享用些許就置之一旁。謝涼螢不過抿了一口茶,道一聲謝,薛簡就仿佛得到了全天下最好的東西。

    為什麽嫁給皇長子的是自己,而不是謝涼螢。為什麽她無法選擇自己想嫁的人,而必須聽從家裏的安排。為什麽自己沒有的,卻是謝涼螢不屑一顧的。

    為什麽……偏偏是謝涼螢。她是自己的親姐姐啊。為什麽偏偏是她。

    謝涼雲也不想去爭,不願去搶。但誰又能管得住自己的心呢。日常相處中的點滴積累,終於在這一刻爆發出來。她不願去恨自己的姐姐,但是想為自己活一次。

    回府後,謝涼雲直接找上了顏氏。母親素來疼她,雖然話語權在家裏比不上祖母,但隻要母親同意,自己也算是有了一點底氣。

    聽說謝涼雲的打算後,顏氏驚得跳了起來。她指著謝涼雲的鼻子道:“你……你、你再說一遍?!”

    謝涼雲擦了一把臉上的淚,“娘,我不想嫁給皇長子。我知道家裏是為了我好,但是皇長子對我並無半分情意。日後就是成了親,我倆也是一對怨偶。母親就忍心看我日後憂愁度日麽?”

    顏氏當然不忍心。但她也沒有辦法,這是謝家男人們定下的。自己何嚐不希望女兒能得償所願,可……

    看著躊躇的顏氏,謝涼雲心裏有些失望。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她衝了出去,罔顧平日教習嬤嬤所教授的禮儀,跑向了謝家祖母的院子。

    謝家祖母看著氣喘籲籲的謝涼雲,心裏有不好的預感。

    “祖母,我不願嫁給皇長子,還請祖母容我一遭。”謝涼雲“撲通”一下跪倒在謝家祖母的跟前。

    屋外來來往往的下人們好奇地往裏頭看。謝家祖母麵色一沉,讓如嬤嬤把門給關上了。

    跪在青磚地上的謝涼雲忐忑地接受著謝家祖母對她的逼視,有那麽一瞬間,她想到了放棄。然而想起薛簡如珍寶般地對待謝涼螢,她又把頭給抬了起來,將腰板挺得筆直,絲毫不退卻。

    良久,謝家祖母開口了,“你不想嫁進皇家,那你倒說說看,你想嫁給誰。”

    “我、我……”謝涼雲激動地連話都說不出來,牙齒直打顫。對她這個尚未出閣的女子而言,要向人吐露少女心思,實在是件困難的事。就是外向潑辣如謝涼婷,聽到要給自己說婆家還做小女兒姿態呢。

    “我想嫁給薛簡!”

    謝涼雲的聲音響徹整個屋子,裏頭的每一個人都聽得分明。匆匆趕來的顏氏在門外也聽得極清楚。她心道壞了,緊趕慢趕還是沒趕上。將門一把推開,她就看到謝家祖母把手邊的拐杖擲向了謝涼雲。

    “荒謬!”謝家祖母胸口劇烈起伏,仿佛被氣得不輕,“現在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薛簡喜歡的是你姐姐,兩家是否定親另說。可在這節骨眼上,你說要嫁給他,是打算做什麽?讓全京城的人都看我們謝家的笑話?!”

    顏氏撲倒在謝家祖母的腳邊,哭道:“姑姑且饒過阿雲這遭,千錯萬錯都是我這做娘的不是。阿雲可是你的心尖尖,一直抱在懷裏疼的啊。”

    謝家祖母把顏氏一腳踢開,“你還有臉說?就是你這個做娘的上梁不正,才有的她這歪下梁。我疼她,那是因為她聽話懂事。謝家養了她這許多年,難道是白吃白喝地供著菩薩不成?如今大了,不知為家裏頭分憂解難,一心就想著兒女情長,我還疼她作甚?!”

    謝涼雲看著地上連哭都不敢大聲的顏氏,心徹底涼了。

    原來在祖母心裏,自己就是這樣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