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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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逸清聽著黎子軒仔細地說起,黎子軒遇上楚玉之後的事情,雖然黎子軒言語中半句沒有提及,他對楚玉有多麽深厚的情誼,連楚玉的血崩,危急時刻他用自身之血挽救了楚玉的性命,他都隻是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

    黎子軒卻著重介紹了,冷睿為了楚玉連命都不要這個事實,甚至,迷戈搶奪楚玉的女兒這件事,也被黎子軒淡化了很多,也不知,他這麽做究竟是出於什麽樣的目的。

    唐逸清與薛澤昊對視一眼,俱都沉默了下來。

    半響後,直到外麵天色開始大亮了,唐逸清才再次出言問向黎子軒:“子軒兄,你方才說,玉兒其實今日便可醒來,隻是,因著你想讓她的身體能更好地恢複,才讓她多昏睡幾日,這事,你有同其他人說起過嗎?”

    這倒沒有。”黎子軒正色解釋道:“因為昨日的情勢太過複雜,玉兒她才剛誕下孩兒,又因著血崩之由,堪堪撿回條命,我不想她那麽快醒來,去麵對這一眾糾纏不休的男人們。是以,我才會對他們說,玉兒她身體虛弱之極,需要昏睡四五日才會醒來。我本打算,等你今日清醒了,與你相商,怎麽支開這些男人,好讓玉兒能安靜穩妥地坐月子。”

    唐逸清聽了,連連點頭,正欲言謝時,望見黎子軒先行扭頭避開了,似乎是在為冷睿重新探脈,唐逸清這才作罷。

    就在唐逸清戚眉深思時,薛澤昊接著說:“昨夜,迷戈已然帶著楚瑜的人馬糧草先行離開了,而就在不久前,皇甫元烜也帶著他的兵馬走了。想來,這一切,定然是楚瑜在裏麵周旋,才會有這樣的局麵。如今,玉兒的馬車裏,或許隻有慕容皎和楚瑜在裏麵。”

    楚瑜?”

    是的,他是玉兒的嫡親表哥。對了,清,你還不知道,玉兒她的生身父母,並沒有死,聽說他們此刻就在蜀洲!楚瑜說,此次他是奉了玉兒的父母之命,給迷戈的部族送來過冬用的糧食暖衣,誤打誤撞之下,遇見了迷戈與神醫這一行。我聽他的小廝福貴說,楚瑜打算帶著玉兒回蜀洲見她的父母。清,你說,我們要怎麽辦?”

    聞聽薛澤昊之言,唐逸清真是驚訝極了,他沒想到,那個被人當作孤女十六年的楚玉,竟然突然冒出來了這麽多親人,甚至連失蹤了十幾年的親生父母都現身了。

    若是楚玉隻是一介孤女的身份,他與薛澤昊或許還能不必太過顧及世俗,而與她隱居世外逍遙一世,可如今,楚玉不再是孤女了,她父母健在,又有強大的家族給她支撐,慢說他和薛澤昊根本沒有欺辱楚玉的心思,他們三人也是真心相愛而願意罔顧世俗而在一起,可落在他人眼裏,他們二人這麽做是對楚玉極不公平的,尤其,是楚玉的父母若是知道了這一切,他們又會如何看待他和薛澤昊二人啊?

    唐逸清的心裏頓時一片慌亂,臉色也立時變得慘白。薛澤昊問他要怎麽辦,他怎麽知道這種情況要怎麽辦哪?

    當初,師父麵對他和薛澤昊二人,都隻含糊不清地讓他們好好保護楚玉,也是難以處理這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吧。現在,糾纏楚玉的男人變多了,這一個個的為她傷為她死,若是尋常父母,或許隻是為難,可這為楚玉傷為楚玉死的男人,都與她的父母之間有著極特殊的羈絆。

    楚玉的父母,會不會讓楚玉以“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的說法,而撮合楚玉和冷睿?亦或者迷戈?

    即使不會發生這樣的一幕,可楚玉生了慕容皓的女兒,楚玉的父母,又會不會讓她幹脆嫁給慕容皓?況且,慕容皓不止是楚玉的師兄,是楚玉從前的心上人,他還為了楚玉,願意廢除後宮,終其一生隻娶她一人。

    思來想去,還是那個二師弟慕容皓贏得楚玉的勝算最大。慕容皓他對楚玉癡情一片,哪怕是為了那個孩子著想,也該是他們二人結為夫妻啊!

    隻是,若真是這樣,那他要怎麽辦?他與她同中鎖命情蠱,此生,除了她,他是絕無可能再有其他女人的呀!

    薛澤昊一直在焦急地等待著唐逸清的回答,隻是,越看唐逸清的臉色,他的心越往下沉。

    唐逸清僵硬地走到床榻邊坐下,視線落在地麵上,輕聲說:“既然,戰局暫時緩解了,虛雲大師的話,也許不會應驗了。我們…嗯,似乎,唯今之計,隻有等玉兒清醒了,由她自己作決定了。我們無論怎麽做,好像都決定不了什麽。”

    唐逸清提及虛雲大師,不免又令薛澤昊想起了那一句“善,則流芳百世,此女繁夫似錦。惡,則江河染血,她亦不得善終。”

    因她之故,三國相爭,幾近江河染血之時,她亦身處陷境,幾番在生死間徘徊,是不是因著他們的猶豫不決,才致她死裏逃生、贏得一線生機?

    若是,他們繼續爭鬥不休,她會不會終究應了那句話,而死於非命?

    若要他們和平相處,誰又會甘願放棄她,如不放棄,他們這麽多人,又要如何做到和平相處?難道,真要他們所有人都放棄尊嚴,圍繞在她身邊,圓了那繁夫似錦的那一幕?

    隻是,一想到那種場麵,與眾多男人一起追隨於她,薛澤昊的心,就會疼痛不止,可如果要他放棄或是退出,他又恍覺人生一片黑暗,活著那是生不如死。

    唐逸清與薛澤昊的難受與煎熬,黎子軒都看在眼裏,事實上,他的心情與他們相差無幾,隻不過,他還沒有得到楚玉的肯定,沒有像他們二人那般失落罷了。

    幾番思前想後,唐逸清終是決定,他要去看看楚玉,他要親自確認她是真的找到了。薛澤昊也說,他要跟著唐逸清一起去,唐逸清無言地點點頭。

    這二人一前一後準備出營帳之時,黎子軒說,替玉兒診脈的時間到了,他也要去看看。

    麵對唐逸清那仿佛了然一切的眸光,黎子軒囁嚅著說,楚玉何時醒來,他將遵從唐逸清的決定。

    唐逸清望著黎子軒良久,直到黎子軒麵色緋紅地錯開視線,他才點頭輕言了個謝字。

    今日的雪原,晴空萬裏,難得是一片白雲也沒有,藍的通透、藍的純粹的天幕上,一輪紅日,掛在半空之中。藍紅相襯著,映著萬裏雪原,構成了一幅絕美的畫卷。

    迎麵的風吹來,不算凜冽,刮在臉上卻是仿如冰刀削過。

    視線所及,到處白茫茫一片,似乎,昨夜後半晚下雪了,帳篷上新積上了厚厚地一層積雪。好在楚玉已經找到了,若是剛生下孩子的她,再在這冰冷而空曠的雪原上多待一夜,會不會出現無法挽回的後果,唐逸清已然不敢再去想象。

    唐逸清與黎子軒一起並排走著,順著黎子軒的手指方向,他看見了那輛載著楚玉的馬車,身體本能地在那一刻騰空而起,飄逸的身姿在空中虛踢幾下,再看時,他的人已然落在了馬車旁。

    想當然地,守候在馬車四周的皇家禁衛軍們,是不會讓唐逸清繼續靠近馬車的,他們一見唐逸清過來,紛紛拔出了隨身佩劍,喝止唐逸清地靠近。

    薛澤昊一見唐逸清被人團團圍住了,連忙也躍到唐逸清身邊落下,冷眼瞧著這一眾手執利器的朝廷兵士。

    黎子軒心中憂急之際,一道宏亮的男子嗓音自馬車裏傳出來:“住手!”

    楚瑜撩開車簾,探身出來,他望著唐逸清的臉,沉聲說:“這位是我妹妹的大師兄,你們殿下都沒發話,你們怎麽就敢對他如此無禮!”

    此刻,依然親昵地緊摟著楚玉的慕容皎,一聽楚瑜之言,真是恨不得把這楚瑜給丟掉天邊去才好。

    這男人,以表哥自稱,貌似十分善良地想要贏得這一眾情敵的好感,別人看不出來其用意幾何,他慕容皎難道也看不出來嗎?

    昨夜至今晨,這男人先後踢走了迷戈與皇甫元烜,接下來,他是不是還打算采取各種手段,對這一眾覬覦楚玉的男人們個個擊破,將他們一一趕離楚玉身邊?

    楚瑜的想法是好,做得也還不錯,隻是,楚瑜想要借著他慕容皎來當這個惡人,他慕容皎可就不同意了。

    哪怕,他想要贏得楚玉,可他想要的,並不隻是楚玉的人,更想要的,其實是她的那顆心。他想要她的心裏,隻有他慕容皎一個男人的影子,還是她心甘情願如此!說他貪心也好,說他輕狂也罷,他慕容皎可以放棄一切,此生,唯願伴她左右,盡己所能寵她一生,想要的也隻是一份尋常夫妻的平凡生活。

    此時的慕容皎忘了,他非尋常人,楚玉又有著特殊的靈魂,他想要的純粹感情,就算楚玉想給,她也已經無法做到了。他,錯過了最初的機會,此生注定,不會是楚玉的唯一。

    慕容皎並沒有起身相望,隻是輕飄飄地說了句:“暗一,退下!”

    唐逸清俊逸的臉龐一片冷然,他望著馬車,仿佛周遭所發生的一切他都看不到,隻衝著依然撩開車簾的楚瑜點頭問好:“楚少主!”

    唐公子是想看看玉兒是否安好吧?也好,你上來吧。”說著,楚瑜躍下了馬車,轉而對黎子軒說:“神醫,我觀玉兒今日麵色好多了,你要不再替玉兒檢視一番?”

    黎子軒微笑著答道:“我正有此意。”

    聽著兩道腳步聲向著馬車而來,慕容皎更是異常地羞惱楚瑜。這楚瑜當真可惡至極,明知道他暫時還不願意放開溫香軟玉,偏扯出一堆不相幹的人過來添亂。

    即使再不願,可慕容皎看著楚玉依然緊閉的雙眼,還是迅速起身了,他想擁著她沒錯兒,但他更想一直擁著清醒的她。她早一日恢複健康,他亦能早一日想辦法將這一眾男人都給趕走,絕了他們對她的心思。

    車簾閃動間,唐逸清進來了,緊隨其身後的,還有黎子軒,最後,薛澤昊想了想,也難掩難耐的心思,縱身躍了進來。

    這下,原本寬敞的車廂,頓時變得有些擁擠。不過,好在慕容皎是坐在楚玉的身邊,這個車廂的空間也是很大,黎子軒挪到楚玉的身側,替她探脈診治,也不算太為難。

    眾人一見黎子軒沉著臉診脈,俱都暫時收起了小心思,全神貫注地盯著他和楚玉看。

    唐逸清是第一次看到,換了一張臉的楚玉。這陌生的女子,就這麽靜靜地躺著這裏,若不仔細感知,仿佛感覺不到她的氣息。曾經甜美的容顏沒有了,曾經柔情似水的眸光也沒有了,隻是,輕觸到那隻柔軟的小手,所有熟悉的感覺,瞬間襲上唐逸清的心頭。

    原來,這世上,真有一種人,她住進了你的心底裏,哪怕她容顏變老變醜,隻要是她,隻要你與她相觸,即使她化成了灰,你也真的能一眼將她認出來。

    毋庸置疑,這個女人,就是那個與他融為一體的她!

    這一刻的唐逸清,心潮澎湃,激動得不知怎麽辦才好!

    他對她,明明一片癡心,老天卻對他再三考驗,一次次地將她從他身邊奪走。

    她對他,明明矢誌不渝,上蒼卻令她幾經生死,每次伴隨她的歸來,都會有不同的男人摻雜到他們的愛情裏去。

    即使是這樣,唐逸清仍然不曾怨天尤人過半分,隻因,他的願望很簡單,隻要,伴在她身邊的男人裏,有他便好。

    他是不是她的唯一,從一開始,他就不曾糾結過,但她是他的唯一,此生注定無法改變。

    ------題外話------

    你,是誰的唯一?

    誰,又是你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