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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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重道,時生,錢保保,綃子,四個人麵麵相覷,圍著堂屋的桌子坐得整整齊齊,剛好湊成了一桌打麻將的。

    綃子盯著他兩蓑衣上的水一滴滴流到地上,覺得心裏伸出了隻貓爪子在撓。

    時生似乎看出了這點,不好意思道,實在對不住,雨下的太大,這,把這屋裏都弄濕了。

    小道長言重了。錢保保並不想多說什麽。

    花重道開口道,今天本無意打攪二位。最近富春不大太平,杭城綢緞莊的陳府裏出了蛇妖,我和我徒兒已經追蹤多日。今日那畜生被天雷擊中受了重傷,我們便一路追到此處。

    蛇妖?!綃子瞪大眼睛看了看同樣表情的錢保保。

    那得先說那杭城的陳家小姐了。時生清清嗓子道。

    杭城綢緞莊的陳老板先前給她家小姐相好了夫婿。可是成親前一天,丫鬟送喜服時卻發現那小姐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已然斷了氣。那丫鬟也是嚇破了膽。陳老板他們趕到時,見那陳小姐雖然已經命隕,但是麵若桃花,白裏透粉的,頰邊暗生笑靨。正覺著怪異時,那閨房的床底下竟爬出一條青灰色大蛇來,那蛇有碗口粗,陳老板他們嚇個半死,不敢動彈。那蛇一直纏著陳家小姐的屍首,不斷地吐著紅信子,不讓任何人靠近。

    陳老板他們回過神後,馬上派人去請了我師父,說是要捉蛇妖。可是我們趕到陳府時,那大蛇卻不見了蹤影。陳家小姐的屍身也跟著消失了。後來我們就一路追著妖氣到了富春。

    綃子托著腮幫子,老爹,這可比你講的故事精彩多了。

    錢保保白了他一眼,然後看向花重道。我說道長啊,你們講故事的空檔,那蛇妖估計早就跑了吧。

    花重道抹了下眼角的雨水,突然噓了一聲,然後慢慢吐出一句話,那蛇妖就在這裏。

    錢保保厲色道,這屋子裏就我們兩個人,你是想說我兩是妖怪嗎?

    綃子也無奈道,道長,我們先前是看到有蛇在門口撞門來著,後來沒撞開它自己就走了。

    錢保保道,要是進來那麽大條蛇,我們能看不到嗎!

    花重道示意他們去看身後那灘水窪,先前屋頂一直漏水的那個地方。

    錢保保好像忽然想起來什麽,剛要開口,又被花重道禁了聲。他伸手在懷裏摸了摸,然後抓出了一把金粉狀的東西,用力往上一撒。那些金粉迅速拚成一隻蟲子的模樣,正努力往上遊動。

    四人一齊抬頭往上看,那金色的蟲子很快就穿透了屋頂,就像突然隱身了一樣。錢保保他們正納悶時,卻突然覺得整個屋子都搖晃起來了。

    錢保保抱著腦袋,我滴娘啊,這竹屋哪禁得住啊。慌亂中不忘拉了一把綃子。

    花重道和時生對了個眼色,二人推門而出,嘩啦啦的雨聲又席卷了一切。

    花重道拔出背上的龍紋劍,閃出一片寒光。隻見他騰空而起,躍上半空,周圍劃出一個大水圈。

    再看那屋頂,一條青灰色大蛇盤在上麵,像是打了個巨大的蝴蝶結。它的體型實在是龐大,它一動彈錢保保的竹屋就搖搖欲墜,看起來頃刻間就要報廢。

    道長,你們悠著點。錢保保急忙喊道,也不管他們有沒有聽見。

    那大蛇仰起腦袋晃來晃去,似乎也感覺到了周遭的殺氣。

    花重道右手在劍刃上抹出鮮血,然後直朝大蛇的腦袋刺去。奈何那大蛇皮糙肉厚,腦袋跟鐵蛋似得,這一刺可能僅僅起到了撓癢癢的作用。

    大蛇沒有理會他,卻好像長了翅膀似得直衝著時生飛了過去,看起來十分靈活。時生衝在雨中,被麵前的竹子擋住,再看身後嚇得大喊道,師父,救我!

    花重道在雨中再次拔地而起,舉起劍又接著刺了那大蛇好幾劍,有幾劍劃破了鱗片,刺穿了血肉。那蛇先前受了傷,卻並不閃躲。它一邊甩著尾巴,一邊扭動身體依舊不依不饒朝著時生張開了血盆大口。

    時生嚇得蹲在了地上,想把身子陷進草叢裏。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綃子不知何時出現的,他狠狠推了時生一把。兩人都倒在了草叢中,沾著雨水身上濕透了,重的很,下一秒時生就滾帶爬地抱住了綃子。

    你不是捉妖的嗎。綃子氣喘籲籲問道。

    那大蛇見偏了方向,又迅速準備調整位置。

    花重道瞅準時機,單手行訣,口中大喊,火雲咒!長劍在電光火石間化作一團烈火刺瞎了大蛇的雙眼,大蛇瘋狂扭動著身子閃向一邊,一掙紮錢保保的瓜架子啥的頃刻崩塌。花重道乘勝追擊,直逼蛇的七寸,劍柄發出沉悶的聲音,再看那大蛇身上血肉模糊。它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然後腦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發出混沌的聲響。錢保保隻感覺屋子又抖了一下。

    這時候的時生放開了綃子,急忙跑到花重道麵前,師父,還是您厲害。

    花重道伸出右手結了手訣,那大蛇嘴裏就吐出了一顆鴿子蛋大小的珠子。時生有些激動地過去撿了起來,我還沒見過這麽大的內丹呢!

    小心!那大蛇突然猛地抬起了腦袋,嚇得綃子大叫一聲。時生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隻見那大蛇緩緩地轉動著腦袋,試探著,好像在尋找著什麽,而後仿佛氣力耗淨,再次摔在了地上,一動不動。它的眼睛裏和著血,流出了眼淚一樣的液體。

    作孽啊!錢保保扶著門框歎了一聲,不知道是在說誰。

    花重道卻突然看向林子深處,感覺人影幢幢,仿佛哪裏正有一雙幽幽的眼睛看向這裏,疑惑間甩起手中的劍,呼嘯而過一股淩厲的劍氣。

    怎麽了,師父?

    沒事,可能是雨下的太大了。

    瓢潑大雨又接連下了好幾個時辰,到了天亮時分終於停歇了。天亮以後,大蛇的屍體被幾個壯漢抬走了。血跡被雨水衝洗地一幹二淨,就像昨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若不是看到散落在地亂七八糟的瓜架子,錢保保真覺得昨晚隻是做了個可怕的夢。

    很快雷雨天剿滅蛇妖的故事就傳開了,富春沒人見過這樣大的蛇,個個新奇的很,你一言我一語,再添點油加點醋,故事越說越神了。

    很多人纏著錢保保問東問西的,他現在可沒心思給人講故事。他得趁著晴天把他的小窩修補修補。

    吃飯那會兒,梁齊給張君搖說了蛇妖的事。

    小玉在一旁道,那大蛇估計修煉地久了有了靈性,見了好看的女子就起了凡心,落得如此下場,真是咎由自取。

    張君搖冷冷道,你知道什麽?

    小玉一聽立馬不敢說話了。

    梁齊道,搖搖,你是不是不喜歡聽這些?我其實也從不信這些個怪力亂神的。

    張君搖用手帕輕輕擦了擦嘴角,右手露出來,無名指上好像綁了小小的紗布。她忽而天真爛漫道,隻羨鴛鴦不羨仙,我就喜歡聽那些皆大歡喜大團圓的戲文。

    梁齊笑了笑,我明白了。對了,搖搖,你的手怎麽了?

    哦,昨夜點了蠟燭,不小心燙著了。

    要不要緊啊?梁齊追問道。

    不礙事的。

    這時,一個家丁來報,老爺,姬大鵬在外麵等了很久了,他說有急事找您。

    梁齊不耐煩道,知道了,叫他繼續等。

    張君搖看著遠處,眸子裏似有若無地多了些寒氣。

    姬大鵬好不容易送走他那又撒嬌又撒潑的姐姐,一回頭見到梁齊的身影,立馬叫道,姐夫,這裏,這裏。

    梁齊問道,出什麽事了?

    姬大鵬的臉上馬上布滿愁雲,牢裏頭那些要飯的,就是先前鼠街抓回來的,都莫名其妙地死了,屍體看不出什麽毛病,可就跟瘟疫似得,一個接一個都快死光了。

    梁齊皺起了眉頭,你是怎麽做事的?我不是讓你好好看管的嗎?

    姬大鵬委屈地,姐夫,你可不能怪我,我沒有濫用私刑,真的。而且,我每天都派人盯著的。

    梁齊含著怒氣道,那些屍體呢?

    姬大鵬道,燒了。

    燒了?

    這毛病來勢洶洶,萬一真是瘟疫那還得了啊。

    梁齊道,離十五已經沒幾日了,你現在應該好好想想去哪把這人數給補上。

    姬大鵬麵露難色,無奈道,行,我去想辦法。

    梁齊思考片刻,又叫住了他,等等,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小玉從屋外進來,臉色並不是很好看。

    張君搖坐在桌前撥弄著手上的紗布,覺得很是礙事。不知道你去街上見到那大蛇的屍體作何感想?

    小玉木木地說道,不知為何我的心裏悶悶的,竟然有些難受。

    張君搖撇了下嘴角,那是因為,死掉的那條蛇可是你的老相好。陳家大小姐。

    小玉猛然抬起頭,看著張君搖,隻覺得自己的腦子亂七八糟,頭疼欲裂。

    張君搖繼續說道,我說過,我就喜歡大團圓的結局,不喜歡生離死別,哭天搶地。我是救了你,可我救不了那條蛇。它受了天雷,是老天爺不給它活路。

    張君搖站起身來。就因為生錯了部族,所有的生路就在麵前封鎖。這樣的事最是可惡。

    小玉捂著腦袋,臉上都是痛苦的表情。主人,我聽不懂。

    張君搖看著她冷冷道,聽不懂就算了。然後用手對著她的腦袋輕輕一指,小玉就慢慢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