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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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後放晴的天空一碧如洗。空氣也清新了許多。

    富春古老的街道上,各個小攤小販又都冒了出來,吆喝的吆喝。包子店,燒餅攤,滿是煙火氣。

    花重道和時生正在街邊一個麵條攤上扒拉著碗裏的陽春麵。跟大蛇折騰了一晚上,時生他們早已經又累又餓。

    時生吃完麵條,又端起碗把麵湯咕嚕咕嚕喝了個幹淨。完了,他解開身後的包裹。師父,咱們得找個客棧好好休息一下,這包裹裏的東西都濕了,該好好曬曬。時生手上收拾著包裹裏的物件,不小心掉出來一個畫卷樣的東西。

    那是什麽?花重道問道。

    哦,之前陳老板給的他家小姐的畫像。時生擦了擦畫軸遞了過去。

    可惜咱們還是沒能找回陳小姐的屍身。我原本以為那大蛇把陳家小姐吞進了肚子裏,早知道該留它個活口了。時生有些鬱悶。他又接著道,師父你說,這蛇妖不吃她又把她偷走做什麽呢?不會是愛上她了吧。時生誇張地捂了嘴巴,好像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人妖本殊途,動了凡心,這是自取滅亡。我們隻負責除妖,陳小姐已死,本就無力回天。花重道說完,展開畫卷看了畫像上的女子,長相清秀,眉毛彎彎,臉蛋飽滿,倒像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看久了竟覺得好像剛剛在哪裏見過。

    梁齊和姬大鵬剛到牢房外麵,就看到幾個小兵全副武裝地從裏麵抬了個人往外走,一出來看到梁齊他們便立刻站住想要行禮。姬大鵬捂著鼻子,一招手,趕緊的,快走快走。

    姐夫,你看,這不又死了一個。

    梁齊皺皺眉,你叫人趕緊去請個大夫過來看看,這是什麽毛病。

    請大夫怕是沒什麽用吧?梁總兵。外麵突然響起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白大人,你怎麽來了?梁齊回頭看了看姬大鵬。

    姬大鵬忙搖頭道,姐夫,不關我的事,我可沒多嘴。

    這位白大人穿了尋常的馬褂,身形有些發福。他摸了摸下巴上的一綹胡須,故作高深道,昨天有人給我卜了一卦,這卦象上顯示我這仕途近日有些波折。我想來想去,這不又快到交差的日子了嘛,也隻有你們這會出些亂子。昨個我就過來瞧了瞧。結果還真知道了些糟心的事。

    梁齊平日就不怎麽待見白大人,今天被人揪了小辮子,心裏更是不爽。黑水黨的人混了這麽個不鹹不淡的位子,當初鼠街這個活也是這個白大人擅自幫黑水黨攬下的,他還總覺得黑水黨的人得了便宜還賣乖。

    這件事是梁某辦事不力,梁某自會想辦法。

    梁總兵,紙是包不住火的,十五的限期就快到了,還請您抓緊時間。另外,我給您個建議,不妨找個道士什麽的過來看看。最近不太平,我看你這牢房裏陰氣也是重得很。說完,拍了拍梁齊的肩膀走開了。

    梁齊的臉色很不好看,他對姬大鵬說道,你去多派些人先去鼠街抓點人,回來直接送去西苑。這裏的人也趕緊轉移走,另外以防萬一去叫個大夫跟過去。

    西苑,那不是屠宰場嗎?

    如果真有什麽邪物,屠宰場殺氣重,應該能鎮住。趕緊去吧。

    哦,好,我這就去。姬大鵬喚來一隊人馬整裝出發了。

    綃子在屋頂幫著錢保保修了會他的竹屋,就被錢保保不耐煩地趕了下去。行了,別在這礙手礙腳的,你不是還有事嗎?

    綃子傻愣著,什麽事啊?

    錢保保道,劉家姑娘的傘你不打算還啊?

    綃子想了想,也對,這天都放晴了。老爹,你確定不要我幫忙嗎?

    錢保保甩了甩手。

    綃子把油紙傘小心翼翼地收好,揣在懷裏就出發了。

    街上人多,繞了一圈到羊肉店門口時,看到一個彪形大漢正滿頭大汗地跟砧板上的羊骨頭較著勁。啪地一聲,砍刀劈開了一大塊骨頭,連帶著紅星星的肉渣綻了出來。

    綃子站在門口,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正猶豫著,就看到流螢興高采烈地跑了出來。綃子,你來了?

    大漢停下手中的刀立在砧板上,往外看了看。丫頭,你認識?

    我,我來還傘的,那天多謝你的傘了。綃子支吾著遞過手中的油紙傘。

    流螢迎了過去,別愣著,快進來。

    綃子尷尬地看了看大漢,大漢也冷冷地看了看他。流螢笑著道,這是我爹。

    綃子傻乎乎地笑了笑,突然聞到了一股難聞的味道,皺起了眉頭。

    劉屠夫又拿起砍刀,不屑道,我這店裏膻氣重,這細皮嫩肉的小公子怕是呆不慣。

    流螢瞪了瞪他,別理他。

    綃子有些難為情道,伯父誤會了,不是這羊肉味。流螢你家後院可還有別人?

    流螢道,哦,今天來了個走江湖的,在後院給我奶奶看眼睛呢。

    綃子有些疑惑。

    流螢接著道,對了,你聽說那個蛇妖的事了嗎?我可聽人說,就在江邊被降住的。錢老爹和你都看見了是嗎?你快給我講講。

    螢螢。裏麵傳來一陣呼聲。

    我奶奶叫我了,你也進來吧,一會給我說說蛇妖的故事。

    劉屠夫切著骨頭不滿道,女孩子家的,知道矜持兩個字怎麽寫嗎?

    流螢一噘嘴,你也不知道吧。

    綃子猶豫片刻,還是決定跟流螢進去了。他隻是奇怪怎麽會有一股水裏的腐味,這味道竟蓋過了羊膻味。

    流螢家坐落在富春最熱鬧的市肆民居,朝著街區的是店鋪,往裏延伸是一個小型封閉式的四合院,平時住人。

    剛踏過門檻,就看到天井的中央坐著個老太太,想必就是流螢的奶奶了。旁邊站著的男人戴了頂便帽,腳邊地上放了個小木箱子,應該是個遊方郎中。

    隻見那郎中從箱子裏拿出一個裝著藍色液體的小瓶子,用一根較粗的針子蘸了一滴,然後用手帕裹著,手捏著裹著的一端在老太太的眼睛四周慢慢畫著圈。

    你奶奶這是怎麽了?綃子忍不住問道。

    我奶奶這眼疾好多年了,現在看東西越發看不清。今天來了個江湖郎中,說是有辦法,就讓他試試了。流螢說完突然驚呼了一聲。

    綃子聞聲看過去,就看到老太太的眼珠子底下爬出一條條肉白色的活蟲子來,米蟲一般大小,還在蠕動,讓人禁不住起雞皮疙瘩。

    那郎中眼疾手快地將蟲子用紗布捉了放進了另外的瓶子裏。老太太,這下可以眨眨眼睛了。

    老太太使勁眨了眼睛,又定睛看了看,高興地笑了,哎呀,這下能看清了。

    真的嗎?太好了,奶奶。流螢趕緊跑了過去。這師傅真厲害。我去給你拿銀兩。

    那郎**手笑了笑。忽而轉身見到了一旁站著的綃子,眼珠子轉了轉。

    師傅,你這是什麽藥,這麽神奇。綃子問道。

    祖上的秘方,專治各種雜蟲。那郎中說完就忙著整理箱子裏的東西。

    秘方?師傅可聽說過海裏有種魚叫藍溝子,有劇毒,它的毒可以下蟲止痢。但是毒性很大,一旦觸碰輕則皮膚潰爛,重則腐及經脈。

    沒想到這位小少爺還挺了解海裏的事情的,莫非也是海邊過來的?郎中繼續收拾東西,合上箱子後,又道,你若想說我用的是這藍溝子,可老太太就在這,眼睛四周並未受損。當然是藥三分毒,我這秘方救過很多人,也改良了多次,我是大夫自然不會拿病人的性命開玩笑。他突然走近了,靠著綃子的耳邊輕聲說道,都是出來混口飯吃,現在這世道誰能敞敞亮亮,幹幹淨淨。小少爺看起來也很特別,不是嗎?

    綃子突然覺得被冷水潑了一身,四周的溫度都降了下來。

    老太太耳朵不好,我就當你剛剛什麽都沒有說。郎中見流螢出來了,背起地上的箱子,規規矩矩地站著。

    流螢給他遞了一個手帕,裏麵包了幾個銅板。

    郎中一邊點頭一邊接了過去。客氣了。老太太這三天記得臉上不要碰生水。那我就先告辭了。

    待郎中走去了外麵,流螢才注意到綃子的臉色怪怪的。你怎麽了?

    綃子回過神來,我還有事,我得先走了,下次再找你。說完就要急急忙忙往走。

    流螢一臉茫然,哎,怎麽這麽著急。

    綃子衝出來時,劉屠夫都愣了一下,嘴裏嘟囔了一句,冒冒失失。

    綃子跑到街上看著人來人往,一時花了眼。無奈之下,坐在路邊的台階上,覺得口幹舌燥。

    小少爺,這是找我呢?那郎中不知從哪冒了出來。

    你到底是什麽人?

    郎中見他滿頭大汗,要不去喝碗涼茶?

    綃子在涼茶鋪子一連喝了好幾碗涼茶,仍覺得口幹。

    郎中看著他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小少爺看起來很缺水啊?

    綃子抬起頭來,你還沒說你到底是誰呢?你說那話什麽意思?

    郎中的眼睛裏閃出一絲詭異,這裏又沒有別人。綃子,你當真不記得我了。

    綃子驚異間看到麵前的男人的臉露出一層若有若無的鱗片,張大了嘴,你是老魚頭,你沒死?!

    男人恢複了人臉,噓了一聲。

    時生和花重道正忙著去客棧,時生眼尖叫道,師父,那不是昨晚那小子嗎?他對麵那個人是誰啊?

    花重道循聲望去,眼神一緊,人?對麵那個是個妖怪。

    啊?時生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