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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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些天就到立秋時節,可是綃子卻顯得比前些時候更加怕熱。他常常沒精打采的,每天都去外麵的井裏一桶接一桶地挑好多水,這兩天他熱的懶得動彈,就直接去江邊捧著生水喝了起來。
這天錢保保從茶館回來,就看到綃子光著上身在江邊撲騰,旁邊的菜地幹地裂了痕。臭小子,你有這麽熱嗎?這菜園子都顧不上了。
綃子回過頭,慘淡地笑了笑。這樣子讓錢保保不禁想起剛見到他的時候。
晚上熬好了粥,錢保保坐在門口問道,給你留了粥,趕緊上來吧。
綃子還在水裏泡著,搖搖頭道,我不餓。
你小子要成仙了啊,不餓。
綃子沒再說話,閉上眼睛,也沒打算上岸來。
到了睡覺的時候,錢保保透過窗子,見綃子還沒有上來,心裏有些擔心。不過,外麵倒響起綃子的聲音,老爹,你先睡吧,我再泡一會。
錢保保將信將疑地,這小子魔怔了不成。
第二天早上,錢保保睡醒後,發現綃子已經躺在了腳邊的席子上。錢保保起來輕輕開了門,出去呼吸幾口新鮮空氣。當他看到富春江時,突然想起他昨晚做的奇怪的夢,夢裏他又看見了那條大魚,渾身閃著綠光的大魚。
綃子恢複了些精神,他打算去街上找找老魚頭,他突然又有好多事情想問他,有好多話想跟他說。
嗬唷,這恢複精神了就往街上跑,又是哪個小姑娘找你了?錢保保一臉的壞笑。
綃子備了好幾個水袋,才不是呢。
梁齊今天又鬧心了,因為他剛剛見到了姬大鵬。西苑屠宰場的人也接著死了大半,請去的大夫看了直哆嗦,這些人都不是好死啊,都是被人吸幹了血。
姬大鵬往鼠街跑了幾趟,那些人都怕的要死,藏的一個比一個深。明天就是十五了,這又不能隨便去大街上抓些人回來。再一想到白大人那副綿裏藏針的表情,梁齊不禁一陣惱火。
姐夫,都說那誅殺蛇妖的道長厲害的很,要不我派人請他過去看看?
梁齊也隻好死馬當活馬醫了。不過他這時又想到了一個人。
搖搖,你在嗎?
張君搖應道,進來吧。
怎麽了,是你牢裏的人死光了?
梁齊看了看小玉。
沒事,你就直接說吧。
牢裏頭的確是出了一點狀況。
隻是一點?張君搖坐在屋子深處的陰影之中,沒有光,像個似有若無的幻象。
梁齊猶疑道,之前牢裏的人總是莫名其妙地死掉,我就讓人把剩下的送去了西苑,結果也死了過半。大夫說那些人都被吸幹了血。你說會是什麽東西幹的?
張君搖喝了口茶,那東西就憑你們這些人是拿不住的,它喜歡血,你就讓它喝好了。反正那些犯人也是要死的。
搖搖,明天我必須給官府交差,不管這東西是什麽,我都要抓住它。至少可以給上頭一個交代。
你還真是不怕死。
梁齊心裏清楚,得罪了朝廷的人,他們會死的更慘。我去請了道士,或許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張君搖站起身,朝著梁齊走了過來。她在梁齊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不過我可提醒你,不要逞能,該跑的時候還得跑。然後,咧開嘴笑了笑。
梁齊看著張君搖的小臉,第一次覺得她一臉的鬼氣,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太緊張了。
夜裏的西苑陰森森的,連風吹到身上都是涼嗖嗖的感覺。
梁齊一行人埋伏在幾個大柱子後麵,決心看看到底有什麽不幹淨的鬼東西。
屠宰場院子中間敞亮的地方放了一個大鐵籠子,裏麵關了幾個犯人。
姬大鵬往四周看了看,不遠處有一處灶台,上麵擱了幾口大鍋,前麵有大案子,包著層錫皮樣的東西。周圍不少地方還能看到暗紅色的難以褪去的血汙,光是看著就能想象得到以前血水滿地的場景。
那道長怎麽說?梁齊小聲問道。
姬大鵬也小聲道,道長說為了不打草驚蛇,他自會安排。
說實在的,梁齊心裏也沒什麽底,不過他向來也不信這些牛鬼蛇神,他在黑水黨混了這麽久,手中的刀也攥著上百條人命。管它前麵是什麽,排頭砍去就是。
入了午夜,籠子裏的犯人已經沒有了什麽動靜。姬大鵬也開始打起盹來,被梁齊一巴掌拍醒。盯緊點。
突然不知從哪刮來一陣風,樹葉子被吹得嘩啦啦地響。大家都莫名地緊張起來。
姐夫,你快看,天上怎麽好多黑色的蝴蝶。
蝴蝶?梁齊納悶著抬頭一看。哪是什麽黑色的蝴蝶,起碼有上百隻蝙蝠盤旋在上空,那些蝙蝠一通亂飛,越飛越低,靠近了看著竟有烏鴉那麽大。別看了,趴下,都給我趴下。梁齊吼道。
大夥兒都趕緊俯下身子。
姐夫,籠子裏的。姬大鵬話還沒說完,一隻大蝙蝠便衝著他的臉飛了過來,張著尖尖的牙齒。姬大鵬一哆嗦,那蝙蝠就貼著他的耳朵就飛了過去。姬大鵬再一摸耳朵,手上竟都是血。他趕緊拔了手上的長刀揮舞起來,他奶奶的,這都是餓瘋了?
那些大型的吸血蝙蝠不斷地攻擊他們,好多人被咬了就發了瘋似得往外跑,可是不一會兒那些人就又回來了。
別慌,把火把點起來。梁齊跟麵前的人說道,卻發現那人血肉模糊的,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梁齊用腳踢了踢,發現已經沒氣了,不由得倒抽口氣。
這時候,籠子裏的人突然驚聲大呼起來。再一看,整個籠子已經被一群黑色的蝙蝠包圍了,像是一個黑色的蠕動的球。那幾個犯人叫聲淒厲,想要拚命逃脫,抓的籠子也發出咣咣的聲響。其中一個人勉強伸出一隻手來,但很快就被蝙蝠們占領了。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氣,慌忙之中,梁齊掏出火槍衝著籠子開了幾槍,那個滿是蝙蝠的黑球突然散了口缺口,有幾隻黑色的蝙蝠掉在地上,不過很快就又有其他的飛了過去。
姬大鵬帶著幾個人揮著火把驅趕著,奈何蝙蝠隻增不減。姐夫,這麽下去不是辦法啊。
梁齊又開槍打死了幾隻蝙蝠,拿火把的圍成一個圈,把受了傷的弟兄拖進來,慢慢往裏退。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退到一個破舊的房間裏,趕緊把門窗上鎖。
鎖壞了!姬大鵬叫道。
把那破桌子移過去。梁齊氣喘籲籲道。他緩過神來,看到剩下的人臉上都是糊滿了血,他的兩隻手也是沒一塊好的,覺得真是疼啊。
姐夫,你說之前是不是都是這吸血蝙蝠搞的鬼?
不像。這些畜生用牙齒咬人,之前死掉的人是被吸幹了血,可是沒有找到明顯的傷口。
那就真是奇怪了。哎呀!姬大鵬突然叫了一聲,剛剛怎麽看到窗戶上有個人臉。
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聲響。總兵,是我,我是胡二狗啊,快開門!
胡二狗,你還沒死?那些東西還在外麵嗎?姬大鵬喊道。
我一路爬著過來的,那蝙蝠還在外麵咬著呢。快開門啊!先讓我進去!
姬大鵬看看梁齊,姐夫,這。
梁齊搖搖頭,先等等。
快開門哪!救救我!胡二狗帶著哭腔叫喚起來。
不一會兒又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隻聽著胡二狗淒慘的叫聲,他的影子就暗了下去。救我。
屋裏的人都愣住了,大氣不敢喘一口。
姬大鵬,去門口瞅瞅。梁齊說道。姬大鵬,說你呢,愣著幹什麽?梁齊怒道。
姬大鵬木木地轉過身,你看我還是姬大鵬嗎?
綃子沿著那條商業街一直往前走,其間他看到了流螢家的羊肉店,流螢端了一個看起來很重的木桶正往外走。她的力氣還真是大,綃子心想。綃子並沒有跟她打招呼,不過他覺得她人挺好的,心思單純,喜歡笑,笑起來還有酒窩。
越往前走,越是人煙稀少。青石板的道路兩邊偶爾出現一些夯土牆的房子。石板路也漸漸陡峭起來,綃子不由得停下來,摸了個水袋喝了起來。這時走到了山腳下,不遠處依稀可見青色的山巒疊嶂,迎著霞光。他聽錢保保說過,漁山一麵環山,那山以前叫窮奇山,後來有風水先生說這個名字不吉利,朝廷也嫌棄它一副窮鄉僻壤的感覺,就給改成了漁山,整個小島也叫了這個名字。
老魚頭應該就在這山腳下的某個地方,隻是大山腳下,山野氣越發濃重,綃子隻能感受得到一些微弱的氣息。
綃子歇息片刻,決定繼續趕路,他深一腳淺一腳,覺得兩條腿簡直遭罪。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在一棵老梧桐樹旁發現了一間茅草屋,屋後有片小溪水。綃子感覺到老魚頭的氣息,應該就是這裏沒錯了。但是踏進屋子那一刻,他就傻眼了。怎麽是你?
時生也有些驚訝地站了起來,你來做什麽?
綃子往裏張望了一下,他看到老魚頭被綁在地上奄奄一息,卻看不見綁他的那根繩子。我就是個江湖騙子,我的藥都是假的,你還是回去吧。老魚頭無力地朝他使了個眼色。
綃子立刻明白了,不過他又仔細看了看,並沒有看到花重道。花道長去哪了?
你找我師父有事?我勸你還是趕快走吧。
為什麽啊?還有你綁著他做什麽,就因為他賣了假藥?
什麽賣假藥?時生湊近了,說出來怕嚇著你,地上這個是妖怪,我師父讓我看好他。
綃子心頭一緊,我說怎麽他的藥這麽神奇。那你們打算拿他怎麽辦?
當然是殺了他啊,他可是妖怪,妖怪會吃人的。
老魚頭在地上一臉的無奈。
不過現在我得先等我師父回來。
你師父去哪了?
那個巡防營裏好像出了什麽怪事,我師父過去幫忙了。
綃子看看地上的老魚頭,心裏湧起萬千思緒。時生,你相信這個世界上也有好的妖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