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希望的掙紮 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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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渴望著,能有著一雙澄澈的眼眸來欣賞一個寧靜純粹的世界。他不知道為什麽,第一次見到依然時,他總覺得他們身上都有著數不盡的共同點:他喜歡寧靜的空氣,她讚美著山頂天空的澄澈安詳;他喜歡一邊聽著自己的歌兒一邊悠閑漫步在樹林之中,她說她喜歡這樣安安靜靜的陪伴感;他不喜歡世俗的燈紅酒綠,他覺得就算外表表現得再充實內心依然空虛,她說她之所以選擇攀岩,就是為了躲避開人世間的紛紛擾擾。
他覺得他們是兩條陰陽魚,就算無法水乳交融,也彼此緊緊依偎心心相惜。
可是他不知道為什麽,他所渴求的那雙澄澈的眼眸隻能看見一幕幕的血泊淚痕;可是他不知道為什麽,對他而言,那難分難舍的白色陰陽魚,卻浮現出了一絲的血色,最終向外蔓延,浸染,最終他最喜歡的白,變成為了最令他痛徹心扉的血色。
淚水傾瀉而下,淌過了鼻梁,流進了大口喘著粗氣的嘴巴裏。雙耳聽不見清脆的鳥鳴,隻剩下悲痛欲絕的哭喊;雙目看不見陽光,隻剩下漆黑一片的絕望。
不想起床,不想睜開眼睛,不想再聽見她的聲音,真的不想再一次經曆著這環上永無止境的輪回了。
空調,是一頭孤獨的野獸,每一次都守在他的身邊,等待著吞噬他;圓環手飾是殘忍的旁觀者,高高在上地欣賞著他在環上的表演;日期是罪惡的劊子手,冷酷無情地提醒著他,你回來了,你又一次回來了。
為什麽,為什麽這瘋狂的命運會一次次地在他和她身上重演。他將頭嚴嚴實實地掩埋在被窩裏,如果,能夠被捂死就好了,就可以逃離這絕望的環了。
可是求生的欲望讓他一次次掙紮著伸出頭,讓他來大口大口地換氣,讓他來越發大聲地哭喊。
可絕望又讓他一次次地將頭埋入,再一次次地伸出,就像他這麽久以來所一直重複的那樣。
電話響起了,無力再去拿了,無力再去接聽了,就算是天使,也無法再挽救自己支離破碎的靈魂了。
放棄了?絕望了?怎麽可能會甘心....分明已經和她做好了約定了,分明已經自私地決定了要獨自背負著兩個人的命運了,可是真的好累,可是真的很痛苦。
他不想觸碰這個電話,電話的一頭是魔鬼,他這樣暗示著自己。可是,他心中生的希望,在他體內掙紮,那希望的掙紮控製著他,他情不自覺或者是按耐不住,他最終接起了電話,接起了那一通另一頭永遠都是天使的電話。
“呐何然...”那是他聽過最動人的一句話,那也是他聽過的最殘忍,最痛苦的一句話,而那更是他想要永遠守護的一句話。
電話的那頭,她還沒有來得及多說什麽,就聽到一陣啜泣,她覺得那是淚水滑落的聲音,她更覺得那是心在滴血的聲音。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的哭泣,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如此絕望的哭泣,當然,對於她而言,今天的一切都是第一次,第一次吸入7月7日裏清新的空氣,第一次見到7月7日的陽光,第一次經曆7月7日的日食。
但她隻覺得,他的哭聲中有著她意料之中的事,有著讓她滿懷歉意的事。
“呐何然。大男生哭什麽呢,讓我進來吧”,她站在門口對著樓上大喊。
哭聲停止,不一會,門打開了。門口的他,眼白因為淚水變得紅脹,眼仁因為血管的脹痛而在深黑之中泛著血一樣的深紅。
他已經無力再在她麵前強撐自己破碎的靈魂,他一把抱住門口的她。她覺得隻有在這一刻他才像個孩子,他才褪去了偽裝他自己的外套。
“對不起..我沒能救了你..”
“沒關係..你看我不是還好好的嘛..”
“又隻有我一個人回來了..每一次..都隻有我!每一次..我都隻能看著你在我眼前倒下去!”他雙手用力撕扯著身上的衣服,衣服裂了,他的雙手就在皮膚上留下一道道的傷痕,他覺得隻有這一道道的傷痕才是真實的,每一道傷痕就像一圈年輪,讓他在這個無止境的環上時刻記住,自己已經重複了多久。
鮮血透過傷疤滲出皮膚,滴落在潔白的地板上,或許是絕望的痛苦,或許是希望的掙紮,更或許是複讀的吞噬,這讓他最終變得意識模糊。
我救不了你,我必須救你,這是他最後所記得的自己說出的言語。她緊緊地擁抱著他,任昏沉的他在她懷裏睡著,她細嫩的沒有沾上過鮮血的雙手在他粗糙的額頭上輕輕地撫摸著,每一次粗糙的質感都讓她心痛,他的心是否早已經變得如此粗糙,棱角分明,他的胸是否已經被這一顆棱角分明的心給折磨得痛不欲生,
“呐何然。你累了,你需要休息一會了,你睡吧。”
“不要走!你會被殺的..”昏睡中的他,緊緊握住她的手,僅憑著模糊的潛意識在和她交流。
“我..我不會走的..我就在你身邊..等會你睡醒..你的身邊..就是我...”她突然變得嗚咽,她盡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她盡力在他的英雄麵前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可她淡妝的臉頰上依舊淺淺地劃過了幾滴液體,滴落在了他的臉龐上。
可那是血色的水?還是無色的水?她從她模糊的淚眼之中看不透徹,反正心兒也在跟著滴血罷了。
“睡吧..何然..”夢裏的他,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他在她的懷裏安然睡去,褪去了一身的疲憊,丟掉了一腦海的絕望。
夢裏的他覺得自己睡著時,四周鳥語花香,沒有血腥,也沒有他們,有的隻有夏日的希望與聖潔的她。
可夢中的他突然聽了一個人的慘叫,突然聞到了一絲罪惡的血腥味,突然聽到了他們尖銳的笑聲。
他想醒來,去看看外麵發生了什麽,去看看依然是否在自己的身邊,去看看依然是否還活著坐在自己的一旁。
可是他感覺自己被無情的枷鎖給扣住了,他的耳旁,他似乎聽到了那一句毛骨悚然的
“嗬,你覺得你逃得掉嗎”。他用力擺脫著枷鎖的束縛,但越是掙紮,束縛越是牢靠,就像他越是滿懷希望地掙紮,就越是深陷絕望的處境。
在瀕臨放棄時,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喊出了她的名字,那一刹那,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道亮光,亮光刺穿了束縛他的枷鎖,將他緊緊擁入光明的懷中,帶著他向聖潔的光亮中衝去。
他猛然睜開眼,一邊喘著粗氣,一邊連忙看向自己的身邊。依然!依然!
!....他的身邊,她聖潔如玉,靜默,她安然地望著他,笑了笑,
“呐何然。你,做噩夢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