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49~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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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 祈南並不都參加, 以前他是都跟著哥哥去的, 隻是從前幾年開始, 有幾家親戚特別煩人,現在能做他長輩的都是退了休閑著沒事的爺爺奶奶輩了,見了他就倚老賣老, 問他怎麽還不結婚娶老婆。
他雖然已經三十七了, 但也不算特別老,而且相貌堂堂,家資豐厚, 還是一婚, 外麵的人隱約知道他至今未娶是為了早逝的初戀,更是增添了癡情的色彩,有些老人家不僅問,還有當場拉小姑娘過來給他相親的。
祈南特別尷尬。
大哥每次都不高興, 因為那些小姑娘條件都沒多好,也是了,條件好年輕貌美的小姑娘自有更般配的對象, 何必嫁他這麽個無趣又年老的大叔, 無非是看他人傻錢多, 想哄他弟弟扶貧。
除了關係尤其好不會瞎做媒的幾家人,別的祈南就不去了。
中午在哥哥家吃了飯,祈南就回自己小南直街的房子了。
學生們和白助理當然都回家過年了, 祈月和呦呦也都跟著去拜年拿紅包了, 他這叔公的紅包他們過年前拿一個過年後又拿一個, 拿了兩輪,再騙就不好意思了,要轉移陣地去別的地方搜刮了。
祈南以前不會覺得孤單,他挺喜歡一個人呆著的,自在,年紀大了以後才發現一個人生活還是有極限的。
去年有回發燒,他自己燒迷糊了睡過去,被小文發現送到醫院,都快四十度了。
冰箱裏還有很多食材——小文這個助理是很稱職的。
祈南一個人做了飯,空閑下來就會想很多事,他還是很喜歡程先生的,可是他真的很不安。
祈南隻知道程嘉木這個名字和鬱嘉木是個在小公司工作的普通職員,程嘉木的家庭、朋友,他一概不知,祈南隻是天真單純,不是傻,多多少少也感覺出來是程先生刻意地在回避不讓他接觸。
不像他,什麽都抖落給程先生了。
這樣下去,他到底能和程先生走多遠呢?
祈南吃了晚飯,冬天白日短,外頭夜幕早就鋪開了,一輪皎潔明亮的月亮貼在天邊,臥在星河之上。
門鈴突然響起來。
一打開門,門外的人直接撲過來,把他整個人摟在懷裏。
祈南愣了愣,才回抱過去:“你怎麽來了啊?你不是回家過年了嗎?”
“我早上找了車回來,再不來,老婆都要沒了。”鬱嘉木悶聲說,埋首在祈南的脖頸間,深吸一口氣,祈南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清爽幹淨。
祈南深受感動,心頭瞬時湧滿了蜜,緊緊抱住戀人。
程先生能為了他做到這地步,他已經很滿足很滿足很滿足了。
小巷的屋簷把天穹切割成一條狹長的星空,他們就那樣在這一方仿佛隻屬於他們的星空下靜靜擁抱著,過了好久才分開。
“臭不臭?我坐了車,一身的味道。”鬱嘉木問。
祈南說:“在我這洗個澡吧。”
又問:“你突然回來,你家裏人不說什麽嗎?”
鬱嘉木踟躕著說,“今天是我生日。”
祈南猛然記起來,程先生給他看過的身份證上的日子確實是今天:“那你不在家和家裏人過生日?”
鬱嘉木握著他的手親了下:“我說我要和我老婆一起過。”
祈南隻覺得被他親吻的指尖仿佛被電了一下,害羞地立即紅了臉,下意識想要抽回手,但是被鬱嘉木牢牢抓住,哪兒也沒法躲。
鬱嘉木去洗澡,祈南給他找替換的衣服。
鬱嘉木來得急,什麽都沒帶,祈南的體型比他小一圈,他穿不下祈南的衣服,祈南翻出一件黑色絲綢浴衣,買錯了,比他的尺寸大一碼,鬱嘉木應該穿得下,又找了件內褲。
他在幹淨衣服都放在浴室外麵,隔著磨砂玻璃門和鬱嘉木說了一聲。
然後祈南就不知道該幹什麽了,他坐在臥室裏,聽著浴室裏傳出來的水聲,心跳得比水珠還要快。
腦袋裏浮現出剛才瞥見的、程先生映在玻璃上的身體剪影,想起之前程先生給他做模特畫畫,展示過的強壯緊實的肉體。
浴室的水聲停下來,祈南聽到悉悉索索地穿衣服的聲音,沒一會兒,鬱嘉木就推門走出來。
臥室裏開著暖氣,當然不冷。
祈南看了鬱嘉木一眼,他的頭發還沒吹,身上還有水珠,身材健壯高大,小麥色的皮膚健康性感。
祈南別過頭,說:“我、我給你做點吃的吧。”
鬱嘉木說:“我在來的路上吃過了。”
祈南不知所措地說:“那、那……今天是你生日,你說要和我一起過,我都沒有準備。”
鬱嘉木像是隻試探獵物的豹子,一步步走過去,坐在祈南身邊:“你能在我身邊就是給我慶祝生日了。”
祈南回望著他,眸光閃爍。
空氣被醞釀出曖昧的味道,鬱嘉木低頭在祈南嘴唇上輕啄一下,祈南柔順地服從他,一切水到渠成、順理成章。
……
…………
………………
…………
……
單人床躺下兩個人還是有點擠的。
祈南滿身是汗,在他懷裏轉了個身,靠在他手臂上,他就這一個要求:“嘉木,你抱著我睡覺好不好?”
鬱嘉木被他這一片真心的情意給暖融得心都要化了,把祈南摟在自己的臂膀中,仿佛這一刻就是他們的地久天長。
隻是好奇而已。
爸爸到底在不在?
祈南究竟有什麽魅力,能讓爸爸拋妻棄子?
在鬱嘉木小時候,離婚並不是一件平常之事,而且他爸爸還是和男人跑了,他經常會被其他小朋友笑話。
而且媽媽的工資不高,爸爸走後每個月隻給最低的生活費,有好幾年他們母子倆都生活得十分艱辛,這一切磨難猶如驟雨疾風,讓他迅速地成長起來。
盡管他努力讓自己更像一個小男子漢,能自己照顧自己,甚至照顧媽媽,可他有時候也會想,媽媽那麽溫柔能幹,他也很乖,為什麽爸爸不要他們?
他憎恨那兩個男人,憎恨傅舟為了第三者拋棄妻兒,憎恨那個不知廉恥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
世界上怎麽有那麽無恥的人呢?明知道爸爸有老婆有孩子,還唆使爸爸拋棄他們和他私奔,真是太不要臉了。
初一那年,媽媽累倒,大病一場,他守在手術室外,仇恨就像是著火的野草,瘋狂地燃燒蔓延開來。
終有一天他要讓那兩個狗男男付出代價。
鬱嘉木故意挑著祈南在上課的時間過去,因為他來過兩次了,祈南對他的態度又不太尋常,助理文助理會直接放他進門,然後鬱嘉木會善解人意地表示不打攪祈南上課,他在外麵等祈南下課。
文助理給他泡了一杯茶端來。
鬱嘉木在客廳和書房兼具一體的大廳的沙發裏坐了一會兒,看著文助理走開了,就輕手輕腳地上了二樓。
祈南沒有關臥室門,鬱嘉木一推,門就開了,臥室裝潢色調也和客廳一樣簡潔素靜,黑白灰三色,乍一看實在死氣沉沉,唯有書桌的玻璃花瓶中的一束含苞待放的白茶花,為這空間帶來幾分生氣。
一看就是新摘下的,還沾著露水。
鬱嘉木的目光落在床上,單人床,隻有一個枕頭,一床被子,疊成豆腐塊,非常整齊。
鬱嘉木皺起眉:難道還有第二個臥室?他們分房睡?
鬱嘉木下了樓,沒多久,文助理就回來了。
鬱嘉木索性開門見山地問了:“祈……祈老師現在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嗎?”
文助理心頭一熱,她給祈南做助理那麽多年,也為他著急了好多年,前些天看到祈老師拿到素描本聽到送書人走了,居然課上到一半什麽都不管,連手套圍裙都沒脫甚至鞋子都忘了換,穿著拖鞋就跑出去追人,讓她大吃一驚,再傻也看得出鬱嘉木對祈南來說意義非同一般,便說:“沒有,祈老師單身很多年了。”
鬱嘉木眸光微動,仿佛意動:“哦?祈老師這麽優秀,居然單身很久了嗎?”
“是的。”文助理曖昧地勸說:“起碼我來這裏工作幾年來,都沒見祈老師有過男朋友,他也從未對誰假以辭色……”
鬱嘉木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怎麽會是這樣?
他們不是在一起嗎?
要麽就是文助理在撒謊,要麽就是爸爸和祈南之間發生了什麽……
文助理問:“這個,程先生,您今年貴庚啊?”
鬱嘉木眼也不眨地說:“二十七。”
即便他加了十歲,祈南也比他年長不少,但至少比十七要好多了,年紀說的太大就離譜了。
文助理說:“看不出來啊,您看著特別年輕。”
“他們都這麽說。”鬱嘉木敷衍道。
到了快四點半,課程快結束了,祈南從畫室一出來,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看書的鬱嘉木,猶如堅冰融化般,瞬間變得柔軟而有生氣起來。
祈南還沒說話,鬱嘉木先抬起頭,舉了舉手中的書:“抱歉,拿了你的書看。”
“沒關係。”祈南不知為何覺得局促起來,手腳都放不來了。
這時候畫室裏的學生們差不多也都整理好了畫具,背著畫板畫筒顏料箱等等紛紛出來,來到客廳,立即就看到了出現在客廳的陌生男人,還有似乎和平時不太一樣的祈老師。
“是你男朋友嗎?祈老師。”有個女學生咋咋呼呼地問。
祈南的臉轟的紅了,連忙擺手,說話都結巴了:“不是不是,別、別亂說。”
其中一個染著栗色短發帶著鑽石耳釘的帥氣男生尤其不爽,大步走過去,抓著祈南的胳膊往後拉,站到祈南和鬱嘉木中間,餓狗護食般地瞪著鬱嘉木:“你是什麽人?”
鬱嘉木看到他抓著祈南的手和這種主人的姿態,心裏比剛才還不舒服。
話音還沒落下,男生就被祈南又被拉開了,祈南不高興地說:“真是沒禮貌,他是我的客人。”
男生陰陽怪氣地說:“護得這麽緊,是你的情人嗎?”
祈南更生氣了:“司睿,你再這樣就別來上我的課了!”
祈南是個很溫柔好說話的老師,極少這樣聲色俱厲地生氣,其他學生馬上去拖走那個惹事的男生:“好了好了,你嘴巴也放幹淨點啊,祈老師都生氣了,別鬧了,走了。”
司睿雙拳難敵四手,活生生被人拖出去了。
最開始起哄的女生臉色都白了,不好意思地和祈南道了歉,匆匆走了。
孩子們都走了以後,屋子頓時安靜下來。
祈南特別尷尬。
鬱嘉木打量祈南,祈南穿著件藤青色的高領毛衣和深藍色牛仔褲,格外襯他的膚色,白白淨淨的,剛到肩膀的頭發沒有紮起來,而是披散著,可就是這麽隨意的不加矯飾的祈南,窗邊的半斜陽光落在他身上,讓他看上去像是籠著一層溟濛的光霧,好似他本身就發著光。
美的像一場夢。
難怪年紀不輕了還能把男學生被迷倒。祈南想。
他到底是真的純情還是裝模作樣的騷/貨?
都三十五六歲的人了,真的有這麽單純的嗎?
鬱嘉木心頭驀然湧起一股熱血,脫口而出道:“剛才那個男孩子是喜歡你吧?”
說完他自己都有點驚訝,真是怪了,他怎麽總是在這個老男人麵前做出些不理智的事。
祈南真是無地自容,慌張地辯解:“沒有沒有,啊,唉,也不是,司睿……司睿那孩子是……是有點喜歡我,我早就說過他了。他才十七歲呢,還是個孩子呢。”
鬱嘉木被膈應了一下,他其實也是實歲十七,不過他現在裝是二十七。
祈南問他:“既然來了,要不要留下來吃飯?”
鬱嘉木沒有推辭:“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祈南的手藝非常好,他獨居多年,無心外事之後就隻對畫畫和做飯感興趣,在烹飪這一方麵很有一手,還有麵點師的證書。
尤其是今天鬱嘉木在,祈南悄悄地拿出了看家本領,又快又好地做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小菜,大餮鬱嘉木的味蕾。
兩人胡亂說著小花小草小貓小狗的話,都津津有味的,若換個人來聽他們倆講話,怕是早就睡著了,鬱嘉木自己都沒發現自己完全沒有不耐煩。
後來他想,大抵是因為祈南長得好看,這大美人嘴裏說出話,就算再傻那也是極得趣的。
臨走時,祈南依依不舍,一路把他送出門,他們漫步在夜晚的老街上,兩岸的燈火和天穹的星光墜落在清澈的河中,在岸邊折射出一片粼粼的波光,溫柔而寧靜。
他們走到據說有兩百年曆史的一座小石拱橋上,鬱嘉木轉身:“很遠了,你就送到這裏吧。”
祈南沒說話,隻眉頭微微一蹙,黑色的眼珠子把鬱嘉木一望,像是隻撒嬌求主人再陪他玩一會兒的貓咪,想說,又羞澀於開口,顯得不矜持:“那、那你路上小心。”
鬱嘉木忽然俯身。
祈南猛然漲紅了臉,渾身僵硬,下意識地退了一半,生生刹住。
鬱嘉木隻摸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肩膀上掉了一隻小蟲子,我給你撿掉了。”
祈南臉紅如燒,輕聲說:“謝謝你。”
“那,改天再見。”鬱嘉木說。
“再見。”祈南悵然若失地對他擺了擺手。
鬱嘉木轉身離開,走下橋,轉身,看到祈南還站在橋上,背後鋪著鑲嵌著碎鑽般星辰的夜空。
祈南發現他轉身,舉高兩隻手,朝他揮舞著手臂:“再見,再見。”
祈南就站在那,隔水遙望著鬱嘉木,仿佛滿天繁星都不屑一顧,眸中唯有對岸的那一人。
好傻啊。
鬱嘉木心不禁被觸動,自己都沒有發現不由自主揚起的嘴角是如何的溫柔,抬了隻手也朝祈南揮了揮。
又走出兩步。
鬱嘉木忽然想起一件事。
再回頭,祈南居然還在原地望著他。
鬱嘉木拔腳快步走回去,祈南的臉紅撲撲的,眼睛亮亮的帶著幾分掩飾不住的高興和害羞,小心地望著他。
天呐,太可愛了。
鬱嘉木又一次鬼迷心竅地抓住祈南的手,差點就在他的臉上親下去了,好不容易才忍住,錯開,在祈南的耳邊說:“我看到你們畫室在招繪畫模特,我來應聘,你招我好不好?”
“我不要工資,我就想多見你幾麵……”
【第六章】
時間仿佛被拉長,細小的浮塵在陽光下飄浮湧動,鬱嘉木沒有馬上回答,他低垂視線看祈南,祈南的睫毛都在發顫,手也抖得越來越厲害。
像是過了很漫長的一段時間,鬱嘉木才說:“我聽說過。”
“但是,祈南,為什麽要對我說這樣的話呢?”鬱嘉木佯作深情地問,“我們認識了還不到一個月吧。”
祈南終於抬起頭,鼓足了全部的勇氣,那雙眼眸完全不像是個三十多歲的人,這個年紀的人應當是世故成熟的,而祈南的眼睛又清又亮,仿佛少年人,純淨而天真,又充滿了一往無前的誠摯和認真:“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鬱嘉木覺得心口好像被小鹿撞了一下,瞬時熾熱,又慢慢地冷靜下來。
藤井樹第一次和渡邊博子見麵時也問:“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或許這世上有一見鍾情,但並不屬於他們倆。
說的可真浪漫啊。
嗬。
如果他不是知道爸爸和祈南的事,他現在可能已經被祈南迷得神魂顛倒不知南北東西了。
偏偏他知道。
鬱嘉木握住祈南的手,一片虛情假意的溫柔:“我相信。”
然後他看到祈南的眼睛一點點亮起來,祈南的嘴角微微彎起,可是又覺得這樣太張揚,隻含蓄地抿著嘴笑,連身邊的陽光都仿佛更亮了幾分,身邊的浮塵也顯得那般愉快。
“嘉、嘉木。”祈南第一次鼓起勇氣,這樣稱呼鬱嘉木。
鬱嘉木笑了笑,眸光閃爍,沒有回答,隻握緊了祈南的手。
送走鬱嘉木之後,祈南回到書房。
壁燈照出孤獨明亮的光,祈南取出書架上的一本畫集,那是他十年前出版的第一本作品集,已經絕版,他翻開到第一頁,印著他的成名作——
這是一幅人物畫,畫的是一個英俊的少年。
今天鬱嘉木提起,祈南終於後知後覺地記起來了。
為什麽他會在地鐵上注意到程先生。
祈南茫然地摸了摸畫上少年的臉龐……他才發現,程先生和傅舟長得可真像。
這也算是冥冥之中的一種緣分吧。
祈南倒不覺得這會是什麽轉世輪回,就算傅舟那時死後立即投胎,也長不到這麽大。
程嘉木和傅舟是兩個人。
或許他就喜歡這種長相的男人吧。
祈南找了好半天,才把原畫找了出來,是鑲嵌在畫框玻璃裏的,落滿了灰,擦幹淨之後,自己也站了一身灰,祈南慢慢地想起一些初戀時的事情。
以前他還和傅舟約定以後一起,找一個人不多的地方,在小河邊蓋一座房子,種花,養一隻貓或一條狗。
結果隻剩下他一個人,還是都做到了。
原畫和印刷紙上的畫完全不同,祈南撫摸著畫上少年的臉龐,可以讀出這些筆觸和顏色的含義,能感受到作畫者濃烈的愛意和哀傷。
祈南笑了。這樣想的話,就好像在評價別人的畫呢。
祈南找了個紙箱,把畫集還有這幅畫都收了起來,放在儲物間鎖好。他舍不得扔,但也不想再被這些東西占據內心了。
哥哥說得對,他早該翻到新的一頁了。
鬱嘉木回到學校,脫下對他的年紀來說太過成熟的西裝革履,變回一名普通的大一學生。
大一確實很忙,除了功課作業,還有黨校培訓,要評優拿獎學金又不止得成績好,還得多參加活動攢學分,剩餘的時間他就全部放在祈南身上了。
鬱嘉木如今在H城H大就讀化學係,周一實驗課,穿著白大褂,戴上口罩,依然英俊的咄咄逼人。
他身高足有193厘米,寬肩長腿,小麥色的皮膚充滿男人味,因為喜歡運動,身材挺拔而結實,不少女生都對他有好感在悄悄看他,鬱嘉木仿佛渾然不覺,心想,祈南現在不知道是不是在上課,好想去見祈南,但不知道來不來得及趕回來上課,作業也還沒有寫完……
*
司睿被祈南那樣責罵了一番,惱怒非常,好幾天沒去上課,他本來就不是美術生,也根本沒天分,去畫室就是為了見見祈南。
每次還故意畫得奇形怪狀,吸引祈南的注意,聽祈南不癢不痛地教訓他兩句。
還有不到半年就高考了,學校教學反倒輕鬆起來,放了學,他帶了個籃球去H大找在H大讀研究生的堂哥司哲玩。
“怎麽那麽不開心?”司哲問。
司睿在三分線外跳起投籃,籃球撞在板上,彈到籃球框邊緣,轉了一圈,沒進去,掉了出來。
“祈南談戀愛了。”司睿鬱悶地說,“不是和我。”
司睿暗戀那個美術老師的事他表哥一直知道,說是暗戀其實也不對,應當算是明戀了,盡管司哲總聽小堂弟傾訴戀愛煩惱,不過其實他一直覺得祈老師拒絕的很對。
祈家和司家交情匪淺。
他也認識祈南,祈南可以說是看著他長大的,當然也是看著司睿長大的,他們從小管祈南叫祈叔叔的!
雖然他稍微可以理解小表弟怎麽會喜歡祈南,祈南是個大美人。
可,就算祈南是個大美人……可是,他今年三十六了啊,差了十九歲啊,都可以當司睿的爸爸了啊!
他們在籃球場邊坐下,司睿打球打的渾身是汗,開了一瓶水喝,眼角無意中往邊上一瞥,忽然看到對麵的路上有個身影好像挺眼熟的。
那邊有幾個男生走在一塊,其中長得最高的那個轉過頭和邊上的人說話,司睿看到他的側臉,愣了一下,等到人在道路盡頭轉了彎,拐進轉角,他才突然從地上跳起來,拔腿追了上去。
但等他跑過去的時候,那個男生已經不知道去哪了。
司睿站在原地,臉上陰晴不定。
*
到了期末月就更忙了,鬱嘉木不得不減少了去找祈南的次數,謊稱是公司工作多。
祈南不疑有假,怕打攪他工作休息,連電話也不敢多打。
離上一次見祈南足過了兩星期,鬱嘉木也忍不下去了,找了機會去見祈南。
外麵下著雨。
鬱嘉木到祈南畫室時,祈南的繪畫課剛上完,孩子們從畫室出來,趁著雨不大趕緊回去。
見到鬱嘉木,大家已經見怪不怪了,心知肚明他是祈老師的什麽人。
“祈老師,再見。”一位女同學和祈南道別,猶豫著和同伴商量,“旁邊的叔叔也要打招呼吧。”
好友拍了她一下:“叫什麽叔叔,要叫師公吧。”
祈南既覺得羞窘,又有點暗喜,偷偷看了鬱嘉木一眼,鬱嘉木好像沒聽到。
吃過晚飯,雨越來越大,一直沒有停止的跡象。
祈南憂心忡忡地說:“雨可真大,我送你去地鐵站吧。”
鬱嘉木作為當事人比他淡定多了,他就是故意挑這個天氣來的,他問:“明天是周日,不用上班。雨太大了……祈南,我可以在你家留宿一晚嗎?”
院子裏的樹和花被雨珠敲得劈裏啪啦作響。
祈南過了片刻,才說:“雨……雨是很大……”
——“那是一個下雨天,我和祈南在一間屋簷下躲雨。他冷的瑟瑟發抖,我把外衣脫下來給他穿,我真怕他生病,便把他抱進懷裏。”
——“那是我第一次吻他。”
祈南的房子就沒有客房。
臥室的床也是單人床。
他帶了鬱嘉木去到臥室,想了想,說:“我再去拿一床被子,你睡床上,被子都是這星期剛曬過的……我睡地板就好了。”
鬱嘉木哪能讓他睡地板,抓著他的手腕,輕輕拉了一把:“我覺得床挺大的,可以睡兩個人。”
祈南隻覺得有什麽在腦袋裏炸開一樣,轟然臉紅,輕如蚊呐地說:“睡不下的。”
“試試看才知道睡不睡得下。”鬱嘉木半摟著他說,輕輕一拉就把祈南拉到床上去了。
床頭壁燈散發出的瑩瑩光霧籠罩在祈南的臉龐上,他的眼睛慌張了一下,猶豫糾結地回望著鬱嘉木。
鬱嘉木被這雙眼睛蠱惑了一般,俯下身去:“現在你覺得床上睡得下兩個人嗎?”
祈南回望著他,嘴唇緊抿,眼眶慢慢紅了。
鬱嘉木愣了愣:“祈南?”
祈南搖頭,眼睛一眨,掉下顆眼淚,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隻是打算親他一下而已,有必要哭嗎?都幾歲了?鬱嘉木傻眼了,從他身上起來,也不敢去抱他,慌亂地拿過床頭的紙巾給他擦眼淚:“是我嚇到你了嗎?祈南,我不強迫你了……”
祈南兩隻手攥得緊緊的,他又是搖頭,啜泣著說:“你沒強迫我,是我不好。”
“你沒有不好。”鬱嘉木伸手要去抱他。
祈南再次躲開,站起來,發著抖說:“我不好,我很糟糕的。”
鬱嘉木追上一步:“到底是怎麽了?你告訴我,你這樣,我什麽也不明白。”
祈南哭得眼角發紅:“我騙你了。”
鬱嘉木愣了下:“什麽?”
祈南像是水做的,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我說我三十一歲是假的,我今年已經三十六歲了。”
自從和祈南相遇後,他就開始寫這本日記。
他在日記中寫下:
“明天我和祈南有個約會,都已經過去一個月多,我們依然隻牽過手,最親近的,也不過是親吻下手。
“他還不夠迷戀我,我要讓他愛上我,然後再拋棄他,告訴他我是傅舟的兒子,那時他會是什麽神情呢?”
寫到這裏,鬱嘉木停下筆。
他的腦海中突然冒出祈南的模樣來,那個天真傻氣的漂亮老男人,仿佛在他麵前,用那雙水靈而明亮的眼眸可憐楚楚地注視著自己。
鬱嘉木甩甩頭,擺脫這突如其來的蜃影。
如果祈南知道……他雖然三十幾歲,卻還帶著幾分孩子氣似的,不知世事險惡。
他會哭起來吧?他連謊稱了年齡就害怕得哭起來。
真是沒見過這麽軟弱的男人。嘖嘖。
可是他現在還挺想見這個軟弱的男人的。
鬱嘉木像在苦惱地研究某個難題,歎氣般地念這個叫他愁腸百結的名字:“祈南,祈南。”
第二天,鬱嘉木提前了十五分鍾到約定的車站,可祈南早就等在那裏。
天氣還是很冷。
祈南在高領羊絨毛衣外裹著件一件駝色的羊皮駱馬毛大衣,有一圈毛邊,看上去完全不會臃腫,身材瘦長,儒雅又斯文。
他一見鬱嘉木,便開心地從街邊的長椅上起來,交錯揮舞著戴著皮手的雙手,生怕鬱嘉木看不到他似的。
怎麽可能會看不到呢?鬱嘉木覺得祈南就不知道自己有多漂亮,他隻站在那兒,都像是連光都多幾層落在他身上。而如今的祈南似乎又比他剛剛才遇見時更加美貌了。
祈老師來之前好好拾掇了自己,不僅是自己,他還興衝衝把自己屋子都重新打扮了一遍,花了好幾日,以前他都沒察覺,最近才驚覺自己暮氣沉沉,床單被子全部換了顏色,牆上的裝飾畫也從冷色變成暖色,正如窗外的大地,隨著春日接近的腳步,一天一天,慢慢地生機勃□□來。
然後又照鏡子,祈老師以前是很少照鏡子的,自從那人死後,他對自己的外貌就無索求,心如止水,每日隻早晚草草看一眼,現今一看,被嚇一大跳,鏡子裏的與其說是個不複年輕的中年人,到不如說是老土的寫照。
早就沒有了青春靚麗——是什麽時候逝去的,他都記不清了——隻有如積灰般的年歲感。
老了。
鬱嘉木說周末去約會。
祈南暗自雀躍,偷偷買了一些年輕款式的衣服,穿上,不倫不類。
就是再貴的衣服,也裝飾不出年輕來了。
最後祈南還是穿著平日裏最舒服的一身衣服去見鬱嘉木了。
鬱嘉木想了一段時間該去哪:博物館?恐怕祈南比他熟悉多了;遊樂園?未免顯得幼稚;逛商場?男人和男人約會應該不是逛商場吧,再說了,真的逛商場的話,他完全沒有祈南有錢;看花?這個季節也沒什麽花好看,他倒是知道幾個農學係的師兄師姐在搞得試驗田種了有許多花,但他把祈南帶去學校圈子那不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嗎?
想了又想,鬱嘉木決定帶祈南去水族館,事先詢問了一下,祈南還挺高興的。
坐了一個半小時高鐵又一小時地鐵才抵達目的地,已經時過中午了。
祈南一點也不覺得累,還異常興奮,他隨手帶了一個比巴掌大一點的素描本和鉛筆橡皮,半路忍不住畫起車上的人來,畫了一路,鬱嘉木就坐在旁邊看著他畫。
當祈南靈感來臨沉浸在畫中世界時,他會完全忘卻掉身邊的人和物,鬱嘉木並不介意,反倒覺得這樣的祈南十分有魅力,叫他不禁感慨,難怪祈南不管少年時還是現在都能把人迷得團團轉,連他都忍不住心動一下。
祈南很久沒有去這麽遠的地方了,他二十九歲在小南直街辦了鬱南畫室之後,一待就是七年,最遠也就是在H市內逛逛,過年回去和大哥吃頓飯。
鬱嘉木說要帶他去,他立時答應,不過一兩個鍾頭,他們就來到另一座城市,是去看魚,但他竟然有種和程先生私奔的錯覺。
這種浪漫的心情讓他覺得身心俱輕,仿佛年輕了幾歲。
祈南小跑兩步追上鬱嘉木,腳步鬆快:“我們接下來去哪?”
進入水底隧道,光線幽暗下來,鬱嘉木悄不作聲地去摸祈南的手,握住:“累不累?慢慢走吧。”
祈南忍不住去覷視旁邊的年輕情侶,還有朝氣蓬勃的學生,抑或是幸福美滿的三口之家。
叫他害怕被人發現他和程先生兩個人牽著手,可又怎麽也舍不得主動放開。
他們逛到一個玻璃水牆前麵,燈光從海底幽幽地散發,鋪著細軟的白沙,鵝軟石,其上生長著珊瑚礁,玲瓏可愛的小魚們成群結隊地在清澈的水中自由地遊來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