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圓圓像一塊木頭一樣。

    紀渙故意逗她, “你被凍僵了嗎？”

    “沒沒沒沒有啊！”莊圓圓舌頭打結。

    “圓圓, 放輕鬆一點。”紀渙嚴肅的說, “這樣對脊椎不好。”

    莊圓圓想被魔咒定住的石頭, 一動不動。

    她的被緊張的繃著，好似有一根線牢牢地拉住, 不讓她鬆懈。

    女人的身體是軟的, 卻感到她的骨頭是繃住的。

    紀渙想起自家二嫂養的那隻養不熟的貓, 還是隻奶貓的時候，隻要有人抱它, 它一定會全身戒備, 把自己想象成一塊石頭，直挺挺的躺著。

    莊圓圓雖然沒有直挺挺的躺著這麽嚴重, 但是她窩在紀渙懷裏, 和一塊石頭差不多。

    紀渙隻好按照哄那隻小貓的方法，安撫莊圓圓。

    他的手在莊圓圓頭上輕輕的揉了兩下, 順著瀑布似的頭發往下梳理。

    哪知道莊圓圓更僵硬了。

    紀渙這下笑出聲, 小聲道，“圓圓不想和我抱團取暖嗎？”

    他很是委屈, “我隻有一件衣服, 這麽冷的天氣, 會感冒的。”

    紀渙剛才還不是這個說法，此時抱著莊圓圓, 手感好的不行, 立刻把那會兒的想法忘得一幹二淨。

    莊圓圓手腳都不知道放哪兒, 聽到紀渙這麽說，也不好這麽殘酷，隻顧著自己暖和，讓紀渙著涼受凍。

    這家夥全被紀渙繞進去了。

    莊圓圓思來想去，隻能自己給自己加油打氣，自欺欺人的相像抱著自己的是一棵大白菜，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外頭的大雪。

    誰家的大白菜長得這麽俊啊！

    他們躲這場暴雪的地方就在街邊的公交站，這個時間點公交站幾乎沒人坐車，紀渙坐在凳子上，莊圓圓就被他抱在懷裏。

    這女人的腳其實很長，落地是沒有問題，隻是以前坐在凳子上，現在坐在紀渙腿上。

    紀渙還把她往裏頭抱，她的雙腳隻能晃在距離地麵有些高度的地方，落不著地。

    莊圓圓趁著天黑，就算臉再怎麽紅，她背對著紀渙，紀渙也看不見。

    唯有胸口心髒跳動的聲音實在太響了，響的莊圓圓感覺：站在街尾，都能聽見她的心跳聲。

    紀渙一定聽得到。

    好在紀渙知道莊圓圓這時候臉皮薄，要點麵子，聽到了也沒說出來，他放在心裏偷著樂。

    莊圓圓乖巧的，像隻鵪鶉，在他的懷裏縮了會兒，發問，“司機怎麽還沒來啊？”

    她雖然貪戀紀渙的體溫，但又不得不考慮到現實因素，這場大雪來勢洶洶，導致溫度驟然下降。

    紀渙就算穿著那件風衣，莊圓圓也擔心他感冒。

    兩個人互相擔心，也不是辦法，莊圓圓認為最好的辦法，就是紀渙的司機來了，將他送到家裏去，開了空調就會好受一些。

    紀渙聽到莊圓圓的問題，埋在她的肩上，悶聲回答，“是啊，怎麽還沒來呢。”

    司機早就來了，紀渙這回沒老實交代。

    才誇完他不會撒謊，他立刻就犯了這個毛病。

    人一旦和感情的事沾上邊，原則性問題就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退讓。

    紀渙做的工作，那是非常忙的，腳不著地。

    莊圓圓既不是他的秘書，也不是他的客戶，想和她見麵，確實有點兒難。

    先前莊圓圓減肥，故意躲著他，紀渙便有三個月沒見過莊圓圓。

    再者因公司的事情耽誤，早上忙完了，下午便有新的文件，每天像個上了發條的機器人，紀渙想擠出一點時間來和莊圓圓見個麵，當然是有難度的。

    像今晚上這樣的意外，以後恐怕不會太多。

    紀渙為這個問題發愁，他總想時刻看見莊圓圓，但莊圓圓不給他照片，發消息也隻有一條回一條，是個十足的不解風情的榆木腦袋。

    他想了一些解決的辦法，其中最為滿意的，就是把莊圓圓娶回家，像他二哥這樣，把二嫂娶回家，就能放在家裏，想什麽時候見就什麽時候見，想抱就抱，沒人敢說什麽。

    但娶回家這事兒，又是一個新的問題。

    關係到莊圓圓，也關係到紀渙。

    他總不能上來就說要娶人家，紀渙固然自信，真正麵對感情的時候，他不比莊圓圓好到哪裏去。

    愛情麵前，人人都是自卑的。

    自信爆棚，也不能篤定莊圓圓就願意和他好了，好不好都沒個著落了，談過日子？還需要拉長戰線。

    莊圓圓沒說話，紀渙也不說話。

    她等了一會兒，伸手去碰了碰紀渙的手，冰涼一片，便又擔憂起來，“怎麽司機還不來……”

    莊圓圓問第二遍了。

    人家司機早在後麵等著了，來的時候就和紀渙手機裏招呼過，紀渙卻和他說：再等等。

    他這才剛把人抱懷裏，都還沒溫存兩下，怎麽車就來了。

    平時堵在路上半天不來，需要堵車的時候，一路順暢的就到了。

    連十分鍾都沒有。

    莊圓圓把紀渙的手放在自己口袋裏，“我給你捂熱，我口袋裏是暖和的。”

    她捂了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帽子後麵興許更暖和一些，叫紀渙把手藏在他的帽子下麵。

    “司機要是來了，我回家就給你燒湯喝，我知道有一個湯特別好喝。”莊圓圓保證道。

    紀渙笑著回答，“這麽晚去你家裏，會打擾伯父伯母的。”

    莊圓圓很自然的開口，“我爸媽出門了。”

    紀渙蹭了下她的毛茸茸帽子，後知後覺的，“嗯？”

    莊圓圓說，“先去外公家裏了，我還有工作，所以就留在a市。”

    她的工作，自然是投簡曆拍廣告的事情。

    紀渙詫異，“小梅呢？”

    “快過年了，早就走了，再晚回老家，要遇到春運的。”

    莊圓圓在外頭，臉也凍紅了，紀渙這下就算想抱，也克製了。

    他十分嚴肅的坐直了身體。

    “走吧，再不走怕你真的凍僵了。”

    “可是司機沒來……”莊圓圓說道。

    紀渙搓了搓她的臉，企圖把臉搓熱。

    他這才想起自己先前還有這麽一茬，趕緊解釋，“嗯，剛來了，和我發消息。”

    這時候司機再不來，就太不識趣了。

    “啊？這麽巧！”

    “是啊，就有這麽巧，可能是也想喝你做的湯吧。”紀渙正氣淩然的解釋。

    “那我等下多煮一點……”

    話音剛落，終於等到老板指令的司機，緩緩地把車開上來。

    莊圓圓說，“先去我家吧！”

    紀渙想：不然呢。

    莊圓圓家裏，她父母果然出門，諾大的一個小別墅，隻有莊圓圓一個人住著。

    進了門開了燈，莊圓圓給紀渙打開了空調，叫他坐在客廳裏看電視，還很熱情的推薦了當下最火的仙俠劇，大有一副賣安利的姿勢。

    “真的很好看！是小雨演的那個！”

    “我知道……”紀渙無奈了，“我申請換一個，每天看著小張，實在是看夠了。”

    莊圓圓嘖嘖感慨，“紀哥，你這話要是讓萬千少男聽去了，一定會吐槽死你的，說你丫身在福中不知福！”

    紀渙很是厚臉皮，坦然道，“事實啊。”

    他看見莊圓圓圍上圍裙，在客廳裏忙碌起來，昏黃的燈光打在她身上，真叫紀渙有了歸屬。

    他又說，“圓圓，除了小張的電視劇，你還有什麽推薦的嗎？”

    叫莊圓圓推薦，她也不怎麽看電視劇，一時間推薦不出來。

    “你看電視自動推薦的吧！我不怎麽看電視！”莊圓圓在廚房裏大喊。

    “那你喜歡看什麽，我跟著看。”紀渙問道。

    他說了這句話，在廚房裏切菜的莊圓圓，差點兒把菜刀剁在自己手上。

    莊圓圓這個女人，以前胖的時候最愛宅在家裏看動畫片，不看別的，最大的愛好就是看兩個男人談戀愛的動畫片。

    這事兒連江竹都不知道，隻有時常翻莊圓圓房間的楊朗才知道這事兒。

    楊朗還說她變態呢！

    莊圓圓怎麽敢把這樣的愛好暴露給紀渙！

    她立刻回答，“哦我，我就看一些那個……紀錄片！對！紀錄片！”

    紀渙在客廳笑道，“紀錄什麽的？我也看看。”

    紀渙說著，拿著遙控器已經在紀錄頻道裏，翻出了一些關於宇宙解密的國外紀錄片。

    他喜歡天文學，這個愛好不是秘密。

    莊圓圓紅著臉打結巴，“就是講，講一些超脫社會之上的純真感情……人，和人相處的另一種模式！”

    紀渙笑了，“這麽高深啊。”

    莊圓圓擦了一把汗，“是啊，太高深了！”

    紀渙穿著家居拖鞋，莊圓圓的這個小別墅，客廳是落地窗，外麵是個小花園，望出去能看見到處亂飄的鵝毛大雪。

    莊圓圓二樓三樓的燈都沒開，明明房子裏隻有兩個人，紀渙卻覺得，十分熱鬧，十分溫馨。

    這熱鬧的感覺是莊圓圓給他的，安心又奇妙，他活了二十多年，頭一回體會到自家老頭子常說的家有賢妻的滿足感。

    紀渙從不覺得自己老媽那公主病嬌氣的，能有個什麽賢妻的樣子，但是老頭子卻寵她的要命，紀渙曾經不太懂，如今又好似懂了一些。

    他有無比強烈的願望，在辛苦一天回家之後，麵對的不再是冰冷的樣板房，而是有人始終點著一盞燈，無論多晚，桌上的飯菜都是熱乎的。

    紀渙這個想法從沒有在之前的時間裏出現，哪怕外界如何謠傳他和張雨，但張雨從來不會給他這樣的感覺。

    他這想法，是莊圓圓出現之後才漸漸成形，並且愈演愈烈。

    莊圓圓這份湯沒有做多長時間，端出來的時候，香味立刻鋪天蓋地的占滿了整個客廳。

    她廚房裏待久了，身上也暖和起來，脫去了外套，額頭都冒著點點汗水。

    紀渙一看桌上的熱湯，哭笑不得，“你做了幾碗啊？”

    莊圓圓不好意思的笑道，“這個都是不一樣的，這個是薑湯，這個是……”

    她把名字一個一個報過來，還開口解釋，“不用全部喝完，薑湯喝完，其他的隻要嚐一嚐就好了！”

    紀渙便說，“做的太多了，實在吃不完。”

    莊圓圓站在原地，心裏想的很實在，她想給紀渙做很多東西吃，但紀渙不能常來家裏，每次來了，她便恨不得把自己能想到的菜式全拿出來給紀渙做一遍。

    紀渙看著她，喝了口湯，“好喝。”

    他一點兒也不吝嗇誇獎莊圓圓。

    “好喝就好，以後紀哥想什麽時候吃，都可以來，我就做給你吃。”

    “嗯？真的啊，說出來的話不能反悔。”紀渙道。

    “當然！”莊圓圓保證。

    她坐在桌子邊，撐著下巴看紀渙，手機震動起來。

    微信裏麵來消息，是李薇發來的，問她照片簡曆做好了沒。

    莊圓圓才想起自己今天還有正事沒做，她趕緊問去喬桐照片的事兒。

    紀渙看她擺弄手機，隨口一問，“和誰聊天呢？”

    “小喬。”莊圓圓也隨口一答。

    紀渙很無奈，“圓圓，我人在這裏，你卻要和別的男人聊天，這是個什麽理。”

    莊圓圓放下手機，看著紀渙，“沒有聊天，是工作，工作！”

    她看了眼窗外，雪下得越來越大，為了岔開話題，幹脆提議，“紀哥，你要在我家住一晚上嗎？”

    紀渙這口湯，差點兒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