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賭書消得潑茶香

    1.

    每個圈子的人都有適合自己的愛情。比如文人圈的愛情:賭書消得潑茶香。

    但我不是李清照，他也不是趙明誠。

    我們在圖書館一起學習，一起交流，順便幫對方的杯子裏打水。我超級愛幻想，超級愛浪漫。時常在圖書館幻想己是用手肘著臉的秀發香腮的古代女子，坐在我對麵的飼養員是此間年少的翩翩公子。

    額，忽然覺得想的真多……

    ………………

    樓下漢服社正在進行緊張地排演，三兩個個子高挑的女生身著漢服在歌《桃夭》，有點古香古色的韻味。

    那天拉著他下樓的。

    飼養員:“跑那麽快幹嘛？”

    我:“排演快結束了。”

    飼養員:“總會有下次的呀！”

    我:“可我不想錯過這次！”

    飼養員:“……”

    我:“飼養員，我想以後我們結婚的時候，會有一個漢服婚禮。”

    飼養員:“我一定努力。”

    我:“然後我們穿著漢服過賭書消得潑茶香的生活。”

    飼養員:“你是不是傻？”

    我:“不傻，就是鍾愛漢服。”

    飼養員:“我努力工作，以後多買幾套漢服給你。”

    我:“飼養員真好。”

    飼養員:“可是漢服真的好貴。”

    飼養員啊，飼養員，你………………

    2.

    和葉子惑是糊裏糊塗日漸生情的，準確地說，我也不知道是誰先喜歡誰的。

    花開的聲音，蟲鳴的聲音在北國的一年當中，隻有一季的燦爛與生機。

    一起目睹和耳聞了這一季的燦爛與生機後，大二下學期我們在一起了。

    和很多擁有考研男友的女生一樣，很難得才能吃一次飯。但並不是很多人都像我們一樣，剛開始愛情沒多久，男朋友就要考了。

    室友早已和某某係某某班的某某某不了了之，她向全世界宣誓自己要洗心革麵，珍惜光陰，好好讀書，好好旅行，好好愛生活。

    這次，她沒有像學姐一樣，沒有用語重心長的口吻對我說‘因為他們別有用心。’

    因為我沒有問為什麽。

    因為她沒有在開始時對我說‘學妹，你可要小心問你要聯係方式的學長。’

    哈哈………………

    她認真地跟我說:“易蘇，你的愛情來得剛剛好，沒有早一步，沒有晚一步，恰巧趕上了。”

    我譏誚地回答:“遇見了也隻能輕輕地問一句，原來你也在這裏。”

    我們坐在草坪上，喝著易拉罐裏的雞尾酒，不醉不歸。

    我們都是張迷，永遠的張迷。

    3.

    開始考研時，我不再和他對麵而坐了。

    我搬離了原來東北角的書桌，這次我坐在了他原來的位置:圖書館自習室的東北角。

    剛開始我是找一個離他稍遠點的位置看書學習，後麵痛下決心搬到了離他很遠的位置。每次起身給杯子裏打水的時候，我總是會先往他的位置偷偷地瞥一眼，看他的杯子裏有沒有水。有時候因為坐得實在太遠，就會戴上眼鏡往他的水杯裏窺看。看清楚之後，便會不動聲色地走到他桌前，拿起他的水杯，特地幫他打水。有時候我知道他杯子裏有水，還是會用手摸一下杯子，看水有沒有變涼。

    他喜歡喝原味的奶茶，我有時候也會幫他衝好，悄悄地放在他桌上。而他總是很認真，有時候我打好水放到他桌上好久了，他伸懶腰時候才發現。有時候，我剛好把奶茶衝好給他時，他會迅速地握住奶茶，進而握住我的手。

    易蘇，有你真好。”

    飼養員還是好好學習吧。”

    好。”

    他在我的手背上輕輕一吻。

    我立即灰溜溜地拿開手落荒而逃。

    然後飼養員壞笑一下繼續學習。

    嗯，對。繼續學習。

    我繼續在東北角看小說。

    有時候我會督促他做一個考研規劃，但他就是沒時間。書桌上都是他畫的各種草圖，紙團散落在桌麵上，橫鋪在桌麵上。皺巴巴的樣子像極了他微皺的眉頭。

    他是處女座，苛求完美。典型的土木工程係男生，動手實踐能力強大到不是一般。

    找他畫圖紙的人從來都是絡繹不絕。近到室友，同學。遠到學妹，學弟。再遠到一些公司。

    所以，他的桌上從來都是各種各樣的圖紙。

    我有點兒間歇性的強迫症，會主動幫飼養員收拾桌子。

    我找來了一個文件夾，把他畫的大大小小的圖紙都收在了文件夾裏。必要的時候，旁邊會有便條加以說明。

    他的繪圖能力讓我折服。他打算扔掉的紙團我也會重新攤開又弄到夾子裏去。

    他不僅畫圖紙，也畫肖像。

    在一堆圖紙裏有他為我畫的肖像，是用鉛筆素描的。看到後，內心又驚又喜。

    我小心翼翼地把圖紙夾到了文件夾的最後麵。

    經年之後，文件夾裏的文件希望還在。我希望它是飼養員的終身文件，所以，它到了哪天，都不會丟。

    4.

    圖書館有一隻流浪貓。胖乎乎的，非常可愛。蜷縮在一起就是一個灰色的絨球，一個行走的絨球。

    它很安靜，也很吵鬧。安靜的時候就悄悄地臥在暖氣片上或是躺在椅子上。它總是挑有坐墊的椅子，或者哪裏有零食，它就往哪裏靠近。

    去圖書館學習的人都是這隻貓的飼養員。

    它能長得滾圓滾圓的，都是這一群大眾飼養員的功勞。

    我和葉子惑是經常給這隻貓投食的兩個飼養員。它吃火腿，吃膨化食品，也啃鴨脖，隻要是吃的，它都想要嚐試。

    它經常呆在某個固定的角落，待在自習室的西南角。

    那時候，它常常眯著眼睛睡在暖氣片上。自習室裏的同學擔心他的皮毛被燙壞，就會找來幾本書鋪在暖氣上以使它不被燙傷。這樣，它睡得更香更愜意了。它睡得打呼嚕時，就會吵到我，吵到葉子惑。

    我和葉子惑常常相視一笑，有些無奈。然後用筆戳一下它，它像個睡意未消的懶漢，用眼睛瞅瞅我，再瞅瞅葉子惑，一臉無辜的表情。那時候，我和葉子惑還隻是桌友。

    後來，他就是我的飼養員了。我會和他一起喂養這隻貓。偌大的圖書館，我和葉子惑對這隻貓的感情越來越深。因為，它見證了我們在一起的時光，從相識再到相戀相知。

    這隻貓經常從暖氣片上直接跨過來，杵在桌子中間，杵在我倆眼前。

    大一，它還很小。嘴巴很小，鼻子也很小。它很任性，不容易被誰討好。圖書館偶爾會有它淒厲的慘叫聲。

    大二，它和圖書館所有人都混熟了。它會不打招呼就隨便踏過每個人的桌子，隻為了找零食吃。

    大三，它已經胖得不太討人喜歡了。小的時候，還有人抱它。等它大了，越來越沉的時候，沒有人會想要去抱它了。

    大三的時候，我也不會讓它吵到我家飼養員了。我幫它搬到了我的新位置。

    可是它不聽話，隻要我一去飼養員的位置。它也悄悄跟著我去。誰讓它是貓呢，走路沒有一點聲音。

    人或者動物，都是有感情的。這一點我始終深信不疑。它會主動跳上飼養員的書桌，然後主動去蹭他。就像是在跟一個久違的老朋友打招呼，有點“有朋自遠方來”的感覺。

    雖然它會任性地弄亂飼養員的草圖，爪子上也會沾土。但飼養員就像是寵溺孩子一樣，任它胡鬧。

    我為了不讓它吵到你，給它搬了家。你現在這麽寵它，感覺我像個壞人。”我噘嘴，有點吃醋。

    我沒有很寵溺它，你也不是壞人。”他撫摸著這隻貓，然後狡黠地笑著。

    貓忽然看向我，它明顯更留戀葉子惑。

    我向它招了招手，“走吧，我帶你去那邊。”

    可是貓不走。

    我有好吃的，我手裏拿著一包蝦條。”

    貓有點抵不住美食的誘惑，有點想走。

    我有好玩的，我手裏有線團，你不是很愛玩嗎？”

    貓有點想走，他看了看自己，已經胖得不能再玩了。

    走吧，求你……”

    貓抬頭看了看飼養員，等著他說該怎麽辦。

    走吧，乖。”

    然後貓很聽話地跟著我走了。

    後來我問它，為什麽貓那麽聽它的話。

    他說:“因為我是飼養員嘛。”

    這個答案……我很服。後來他跟我說，他想以後和我一起養隻貓，留它在書房裏逗玩。做我們賭書消得潑茶香的見證者。

    5.

    飼養員去實習以後，就每天忙的不亦樂乎。去圖書館的時間很不規律。

    他不在圖書館了，我也就很少去了。

    我跟他說，去圖書館的話，我陪他去。

    他說，自己一個人可以。

    那次吵架以後，又和好了。我才知道它為了屬於自己生命中的那個“曠野，”竟然可以如此拚。

    你知道嗎？當我快要畢業的時候，我才明白過來，大學這幾年沒有怎麽去努力過。除了考證和考研的時候，比平時多努力了一點之外，在其他方麵真的是太過敷衍。或許等我搬出去以後，很少有機會再能吃到食堂裏經常被抱怨的既可口又便宜的飯菜了，也絕對不會住到年租1000多塊的屋子了。就拿現在來說，我都沒有機會去翹課了，盡管以前總是和室友想盡辦法去翹課，以後都不用絞盡腦汁去想辦法了……嗬嗬…”

    可是飼養員，你太拚了。”

    不拚我怎麽會找到那片曠野呢？”

    ……說的也是。可我不想你這麽辛苦。”

    我也不想，但又不甘心。”

    也是，最怕一生碌碌無為，還說平凡難能可貴。”

    我希望這片曠野裏有你。”

    我點點頭說:“我們會一直走下去。”

    我們會走下去的。”

    他低頭在我額上吻了一下，那吻意味深長。

    那一瞬間，一種花開的遲暮之感在作祟。一個人願意把你規劃在他的未來裏，就是負責，就是不敷衍。

    畢業後，我不會一下子有能力買房。”

    那我們租房好了。”

    可是我隻能租得起單身公寓。”

    那就單身公寓吧，我願意和你去擠單身公寓。”

    我一直想象著，我要設計一個圖紙。”

    什麽圖紙？”

    設計一套我們自己的房子。所有的設計都按照我們的意願。”

    好呀，在這一天到來之前，我們要滿懷希望的期待，期待這一天的到來。”

    他摸摸我的頭發，笑了一下。然後把我緊緊地擁在了他的懷裏。

    6.

    我感覺百無聊賴，想去喝口咖啡。

    飼養員不在，我一個人喝咖啡也沒加糖，有點苦，澀澀的味道。

    直到我走，咖啡也隻喝了一口。我也想考研，自己在嘴上說了好多次，行動還是遲遲不吭聲。

    飼養員不希望我考研，他說自己在公司實習表現很好，老板已經有留下他的意願。並且公司願意承擔他考研期間一切學習生活費用，條件是他畢業就去公司上班。

    他說:“我養你啊。”

    我說:“我想要自食其力。”

    他說:“你的這個專業很難就業，即使是讀研，也還是要看機遇。”

    我說:“我知道的。”

    他說:“我們公司剛成立不久，很樂意招聘情侶員工。”

    我說:“我們要發展辦公司戀情？”

    他哭笑不得。

    他忽然說了很長一段話，說得句句入心。

    老板很看重我，公司願意不惜一切代價留住我。我當初之所以拒絕大公司發給我的實習邀請函就是因為小公司部門分工不是很明確，我可以學到很多東西。等我或可羽翼豐滿，再去更好的平台，未嚐不好？你所學的專業連續三年都是失業率排在前三甲的專業，真的很不容易找工作。當初老板跟我提要不要留下來的時候，我就問他能不能提供一個文職的工作，老板想了很久，同意了。”

    那就是沒有什麽情侶招聘了？”

    沒有，你傻呀？”

    已經是小公司了，怎麽可能？”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夠考上研？如果考不上，再另當別論。”

    到時候我們就一起去那個公司上班？”

    是呀，不好嗎？”

    挺好，可是你明明可以去更好的公司。”

    我的未來裏有你。”

    他眼神堅定地看著我，毋庸置疑。

    現在就業這麽困難，我一向自食其力的口號瞬間有點無力。考研並不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實力，而是在這個競爭激烈的社會裏不至於輸得太慘。

    如果你考上研了，我就去那家公司等你三年。”

    我第一次這麽懂事，這麽不要強。

    如果你真愛一個人，就會願意放下任性，願意妥協。我們是相互妥協。

    有人和你在陌生的城市裏相互取暖，真幸運。